正文 129,青蛇婆婆 文 / 尹引
十月的城裡空氣干冽,人潮如織,雲蓮一行四人擇日便從天兵府啟程,一路趕往千峰嶺——藏兵閣的總據點。
雲蓮這是第一次離開靈山,如此盛況只在之前洛安的江湖大會見過一次,想來名劍大會的名氣也絲毫不比江湖大會要小,若說江湖大會是個人人都能參加的大雜燴,那麼名劍大會就是一個只有身份地位或者武學成就達到了一定高度的人才有資格參與的一場盛宴,武術名流,劍法大師,兵甲藏家,無數人爭破了頭只為爭得那一張小小的劍帖,才能進藏兵閣一睹十年一次的曠世風華。
城裡熙熙攘攘都是人,好在夏南胤本人就像是一個移動的錢莊,有錢,江湖哪都有你的位置。
三人在客棧中坐定,夏南胤臉上戴著著一張銀色刻花的半臉面具。雲蓮起初表示不能理解,後來仔細想一想,他這張臉走到哪都能引起江湖糾紛,唇紅齒白,家財萬貫,擱哪都是變態流氓,土匪強盜綁架勒索的對象。
夏南胤帶著半臉面具,只露出娟秀尖挺的半截鼻樑和薄薄雙唇,光看著這半張臉就足以讓人想入非非。三人坐在客棧的一個角落,阿謠沉默不語的垂手站在夏南胤身後,這一行四人的行頭說怪不怪,卻也時常引來客棧中旁人的注目。
距離產生美,朦朧製造幻想,雲蓮一邊吃飯一邊想,果然傾城美人都是禍水,特別是像夏南胤這樣的,本身就是一個災難。
只是單靠一張臉,引起的關注也未免多的有些離譜了吧?
雲蓮喝著湯,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用餘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果見不少人警惕和而尖利的目光時不時朝他們一桌掃來,一手牢牢按著隱藏在身下的長劍,像是隨時都要攻過來一樣。
真有那麼美?雲蓮心下愕然,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夏南胤,他幽幽的,優的將唇貼在杯口邊,抿了一小口茶,不疾不徐的開口說道,「不用看了,這些人從我們離開天兵府就跟著了,不是垂涎我的美色,只不過是想要我身上的劍帖罷了。」
夏南胤身上帶著四張劍帖,他們每人都有份,想起十年前一張劍帖在江湖上的報價,夏南胤現在的狀況真的可算是一座移動的錢莊。
「你一早就發現了?」
「哎,這麼沒有水準的跟蹤,也只有你才發現不了。」陸雀歎口氣,搖搖頭,「這位大人挑的這條路是南方所有江湖豪傑前往千峰嶺的必經之路,我們又是從天兵府出來,若是沒人跟蹤才顯得奇怪。」
雲蓮看著另外三人優哉游哉的樣子,心中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都是絕頂的高手,尤其夏南胤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怪物,隨便從身上掏出幾個玩意就能讓一個客棧都血肉橫飛,但雲蓮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儘管身體裡似乎有著一套芳華夫人留下來的陰陽術回路,但是那種不爭氣的東西時靈時不靈,也不知道等到她斷氣的那會能不能爆發出來。
萬一真的發生什麼爭鬥,一般情況還好,若是遇上難纏的對手,雲蓮心裡絲毫不相信夏南胤陸雀二人,阿謠是夏南胤的貼身護衛,自然只會護著他一個人,因此沒有人會管她。
劍塚之後她就再沒見過慕容桃灼,不然讓他稍微教自己學著用用陰陽術,危急關頭多少也許還能自保。
是了,白珍和自己說的那些,不知道今後見到慕容桃灼,他們之間還能不能像原來那樣相處了?慕容桃灼會不會因為雲修背叛了慕容鯉淵,轉而遷怒於她,疏遠她?
心中無奈又傷感,雲蓮面色懨懨的放下碗,力道稍微大了一些,碗底碰撞木桌,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咚」的聲響。
就在那須臾的一刻,不遠處賊眉鼠眼的打量著他們的那桌子人突然動手了,一桌五人騰地拔劍一躍而起,劍刃反射出一道道慘白的光,耀的雲蓮心頭一慌,身子一動就想站起來跑路。
「別動。」離她最近的夏南胤閃電般伸出手按在她肩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你緊張什麼?又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哎?」
雲蓮愣了愣,再轉頭去看時,發現那氣勢洶洶的五人確實不是向著他們來的。
他們凶神惡煞的撲向客棧中的另一張桌子,那桌上坐著的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婆婆,身邊跟著兩個小女孩,一個紅衣服,一個白衣服,都是齊劉海紮著馬尾,水靈靈的大眼睛十分漂亮。
看他們的打扮似乎不像是中土人士,卻也非西域族人,腳上套著白襪踩著木屐,一身筒狀的長袍厚實平整,老婆婆一身黑底鑲金繁花圖案,拄著一根青蛇杖。
遠遠看去一老二小,弱不禁風,也難怪那五人不來襲擊雲蓮他們,原來是有看起來更弱的主拉了仇恨。
隱隱約約聽見那紅衣小女孩輕輕的嗤笑了一聲,嘴裡發出兩個雲蓮聽不懂的音節,不像是中原用語。那小女孩面朝撲過來的五人,手指攏到嘴邊,食指和中指扣起,其餘三指微曲,嘴中脆生生的念了一句,「去!」
眾人只來得及看清,撲過去的那五人周圍的空氣似乎劇烈的扭動了一下,那五人便已經朝來的方向飛了回去,撞在客棧的牆上後又一個個的滾落了下來,將牆壁砸出幾個深深淺淺的大坑,那幾人連悶哼都沒來得及發出來,有三個滾落到地面後身體扭曲成了一種不能理解的角度,口中一灘血在地面流成了一個血泊,雙目圓睜,已經死了。
紅衣雙馬尾的小女孩撅了撅嘴,表情有點尷尬又有點生氣,她旁邊的白衣雙馬尾小女孩抿唇一笑,伸手掩住嘴道,「清水,你又失手了。」
「哼,還不是你,擋著我了!」叫清水的紅衣雙馬尾小女孩不高興道,鼓著紅彤彤的腮幫子,看起來
可愛極了。
「我才沒擋著你呢,風切術無視一切障礙,神擋殺神,那五人中竟有兩個還活著,只能說明你的風切術練得沒到火候呀。」白衣小女孩咯咯笑著,眉眼舒展開來,溫婉明媚,和活潑好動的清水形成一道鮮明又動人的對比。
聽見「風切術」這三字時,陸雀忽然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了下巴,眼神盯著那兩個小女孩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最終落到那個始終沒有回過頭的老婆婆身上。
他望著那跟青蛇杖,不一會忽然頓悟了過來,一擊手掌愕然道,「竟是青蛇婆婆!」
「青蛇婆婆?」雲蓮好奇的追問了一句,「很厲害?」
「哎呀,她是從東瀛過來的。」陸雀湊到雲蓮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年輕的時候是個名動四方的大美人,愛上了當年藏兵閣的閣主葉江蘺,兩人原本是一對兩情相悅,耳鬢廝磨的戀人,在那時江湖上人人稱羨。只是後來東瀛入侵中土未遂,被朝廷海軍打了回去,留在中原的東瀛人士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說到這裡雲蓮心中已經有些瞭然,若是之前她肯定會追著陸雀繼續問道,「那葉江蘺和青蛇婆婆呢?既然是戀人,他們之間肯定不會產生隔閡的吧?兩國交兵終究是朝廷的決斷,又與平常百姓何干?」
但她在江湖走的也足夠久了,漸漸懂了人心。藏兵閣雖算不上是什麼大門大派,但在江湖上卻也是一直名聲顯赫,而葉江蘺從小接受正統教育,是藏兵閣歷代閣主中對正邪之分看的比較重的一位。東瀛退兵後,面對傷心欲絕找上門來的青蛇婆婆,葉江蘺選擇了閉門不見,並讓僕人將青蛇婆婆贈與他的定情信物退回,從此恩斷情絕。
萬念俱灰的青蛇婆婆從此立下毒誓,與藏兵閣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她從東瀛來,本就習得一些陰陽術,之後經過多年苦心鑽研,也逐漸在江湖上有了名氣,自稱青蛇婆婆,也再沒有人叫她從來的名字。
她極少收弟子,這次帶著一紅一白兩個小女孩出現在這裡,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是怨恨積蓄了多年,要往藏兵閣踩場去的。
另一邊兩個小女孩你一句我一句斗了會嘴,最終是紅衣清水耐不住性子,氣惱的站了起來。
「不就是沒殺乾淨嘛,清流你煩死了!」她氣鼓鼓的,揚起手又捏了個咒印,小手一揮就朝那苟延殘喘倒在地上的二人甩去。
雲蓮有些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慢著!」
一聲脆生生的清喝,隨之而來的一道凜冽凌厲的鞭風,長鞭如蛇捲起一地氣流,捲著風向前一推,擋下了那道凌空而來的咒印。
一襲紅色裙擺飛揚,生動艷麗,又帶著一股難說的英氣,百褶長裙,曳曳生風,袖口收緊,手持一條漆黑的九節鞭。多日不見,元裊裊似乎出落的比從前更英姿颯颯,銳利逼人。
她揚鞭站在那兩個半死的江湖人士面前,揚眉遠遠的打量著清水,見那小女孩臉上有些驚慌的神色,似乎是被自己的氣勢給微微攝住了,只能求助一般的望向青蛇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