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1,大海蜉蝣 文 / 尹引
說起雷鳴島,容乾和慕容桃灼的臉色都有點奇怪。
慕容桃灼剛剛開口準備解釋,聲音立刻便被隔壁那桌人的聲音蓋過了。
「我們島主是什麼人,島主媳婦多才配得上島主的身份,你新來的不知道,我們島主可是有一夜為二十四個處女開苞的記錄,這在島上可是一段人人稱道的佳話啊——」
雲蓮心中一動,也沒有多想,開口就問了句,「開苞是什麼意思?」
話末只見容乾舉杯喝茶的手一抖,慕容桃灼臉色一白,她聲音本來不大,只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為何整個船廳內突然寂靜無聲,於是雲蓮這句話被廳內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一時隔壁十幾道目光都齊刷刷的朝這邊射了過來,落在了雲蓮的側臉上。
雲蓮神色尷尬,心想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側頭過去看見對面那桌子人都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其中幾個目光滑溜溜的在她身上來回打量著,看的雲蓮覺得有些不舒服。
其中一個人突然將擱在椅子上的腿放了下來,歪著嘴站起身就準備往這邊走過來,卻中途被他身邊的另一個衣著一樣的男人拉住,那人沖慕容桃灼和容乾怒了努嘴,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像是無聲的警告。
「別他媽惹事,沒看見旁邊那是第一殺手容乾嗎。」聲音壓低了在那人耳邊吼了一句,一桌子人這才或不甘或畏懼的平息了下來。
雲蓮覺得這船廳內的氣氛突然變得過於詭異,一時也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好在這時小二極其幾時的端著酒菜走了進來,這才將氣氛拉回了正規。
海上波浪千疊,大船平穩的行駛,午休時分船內一片寂靜,空曠的甲板上只有容乾一步一步的腳步聲。
他身穿一身玄色勁裝,長髮高束,背影極其的肅穆,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氣,但是只要任何人看見了他的正面,都會覺得這人其實沒有背影看起來那麼慎人。
容乾手中端著一個碟子,碟子裡面放著一壘高高疊起的肉包,看起來就像是某個送飯的大嬸。他穿過甲板來到臥室船艙,敲響了雲蓮的房門。
午飯席上總覺得雲蓮臉色發白,胃口也不是很好,容乾心裡擔心她下午會餓,便從廚房內托人做了幾個肉包子送了過來,作為一個殺手能考慮成這樣,他也算是殺手界的一枚奇葩。
敲了幾下門沒有人來開門也沒有人回應,容乾皺了皺眉,伸手便徑直將門推開。
房門沒鎖,但好在雲蓮還在房內,小小的身影縮在床上,蜷成一團,被子只蓋住了她一半的身子。
「雲蓮?」
容乾試探著喊了一聲,見床上那人動了動,卻沒有轉過身子來。
他沉著臉走了過去,坐到床邊,伸手拍了拍雲蓮的手臂,小丫頭這才十分不情願的,懶懶的轉了個身。
雲蓮慘白著一張小臉,青絲散亂的鋪在床榻上,鬢邊長髮軟軟的貼在面頰,她眼中泛起一片迷濛氤氳的水霧,濡濕柔軟,雲蓮抿著唇,看起來楚楚可憐,十分動人。
她此刻胃裡翻江倒海,難受的想吐又吐不出來,雲蓮從小在山上長大,縱使體質再好,卻從未坐過船下過海,這番顛簸搖晃,讓她覺得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容乾一眼就看了出來,只見他眉頭擰的更深,輕輕開口道,「暈船?」
雲蓮苦著臉,默默的點了點頭。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難受的連給自己下針的力氣都沒有了,容乾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說了句,「不然你教我,我來給你……」
他還沒說完便見雲蓮飛快的搖了搖頭,似乎是打從心裡不願意相信他的學習能力,生怕他一個失手扎錯了穴道,運氣不好落下一個終身殘疾。
容乾一抿唇,心裡略微有些不爽,他將雲蓮拉了過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緩緩的將內力化為真氣給她渡了過去。
「感覺好些了沒有?」他冷聲問道,胸膛隨著說話的聲音一震一震,雲蓮微微瞇起眼睛,只覺得暖氣逐漸從虎口漫至全身,身體隨之放鬆下來,她迷濛著雙眼,話音中帶著倦意喃喃道,「嗯。」
頭頂那人頓了頓,說了一句,「那你睡會。」感覺到環著自己身體的雙臂微微收緊了一些,雲蓮顧不得那麼多,扭了扭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眼皮上似乎承載了巨大的力量,沉沉的閉眼睡了過去。
容乾扯過被子裹住她,少女最柔軟的部位隔著他的腹部,均勻的氣息吐在他的胸膛,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熱了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沉定氣息,容乾垂下眼眸,望著那張寧靜純粹的睡顏。
這江湖風血瀰漫,危機四伏,他究竟能不能做到,從一而終的守在她身邊?
容乾不知道答案,前路像是一片覆蓋著鵝毛大雪的荊棘叢林,汪♂洋大海中一艘孤單的船在浪間顛簸搖晃,渺小的就像是蜉蝣。
等到恍然轉醒的時候,睜開眼,一枚懸在半空中顛簸得厲害的明月印入眼簾。
淒冷月光斜在窗欞上,透過薄薄的窗紙望見波濤洶湧的漆黑大海,雲蓮這才回過神來,不是月亮在顛簸,而是船在風浪中晃得太厲害。
辟里啪啦的雨聲打在窗戶上,毫不留情的擾著人的心智和視聽,雲蓮從床上爬了起來,容乾早已不在屋內,她皺著一張小臉,視線中都是昏暗的一片,她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
意識在一片飄忽的香味中迅速的清醒起來,雲蓮一愣,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煙香—
—**散?
只是她非但沒有覺得模糊,反而一下子警惕起來。
房門處傳來輕微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有什麼利器摩擦著門縫,試圖將門鎖挑開,昏暗中看見那兒有凜冽的刀光忽閃忽現。
就是傻子也能覺察到事有蹊蹺。
雲蓮一路走來也算是遇見了不少事情,所謂吃一墊長一智,人不可能絲毫不長記性。她立即從床上翻身下來,雖不知道門外是什麼人,但這又投迷香又撬門鎖的,思來想去必定不會是什麼善類。
房中沒有什麼可躲的地方,雲蓮一咬牙,嘩的打開了窗戶。
海風裹著一陣濃郁的鹹味,帶著雨水撲了起來,雲蓮被灑了一臉的涼水,船外風起浪湧,大雨瓢潑,夾雜著轟轟雷鳴,皎潔的月亮時不時被烏雲淹沒,黑漆漆的海域籠罩在一片沉重的黑影之中。
雲蓮鬼鬼祟祟,輕手輕腳的翻窗出去,落到外面的長廊上,心裡打著這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好算盤,正一邊琢磨著是往慕容桃灼還是容乾的房裡躲一躲,商量一下對策,一邊伸手準備將窗戶掩上,卻透過月光看見臥室的房門突然被人撬開了。
一時間身體一頓,動作停滯,雲蓮呆在原地跟闖進門來的那幾人面面相覷著,似乎彼此都覺得十分尷尬。
雲層中突然劃過一道明亮無比的閃電,像要將漆黑的天幕撕成兩半,照的天海發白,也照亮了彼此默默對視的幾個人的臉。
闖入房中的幾人云蓮覺得看著面熟,腦中飛快的一轉,竟是白天坐在隔壁桌上的雷鳴島的人。
雲蓮沒來得及多想,那幾人已經迅速回過神,沉默卻凶狠的紛紛朝雲蓮撲了過來。雲蓮大驚之下只想到向後退避,眼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反射著清幽月光,那道光刺的她驀地閉上了眼,於此同時顛簸在風浪中的船身突然劇烈的晃了晃。
乒乒乓乓的聲響隨之四下響起,船上眾多器物因為這劇烈的一晃而四下散落跌碎,夾雜著從各處傳來的人聲驚呼。雲蓮沒有扶著任何東西,在那片突來的巨大顛簸中只覺得腳下一滑,身體失去了重心向後仰翻,竟一下子飛出了船邊扶欄,驚慌之中雲蓮撲騰著雙手抓住了欄杆,身子卻已經吊在了扶欄外面,空無一物的腳底下是翻湧的黑色海水。
那欄杆不知塗了一層什麼漆,又或者是年久失修,沾了雨水後滑膩的不成樣子,雲蓮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雙腳蹬著船身側板努力的想爬上去,無奈側板跟扶欄一樣,甚至比扶欄還要光滑。
暴雨如同絕望,沖刷著雲蓮的身心四肢,海浪被暴風掀起拍打在側板上,雲蓮渾身濕透的維持著最後一絲力氣,她眼中溢進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海水,水的重量拖著她的身軀,像無形中有無數只手扯著她往下拽去。
單薄的身影在狂風中顫抖,衣袍呼啦啦的瘋狂飛揚,髮絲被刮的打了結,胡亂纏繞在雲蓮臉上,擋住了她的視野。雲蓮感到雙手能握住的扶欄面積越來越小,指甲摳進了鍍漆內,隨著身體下滑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最後一絲力量散盡,雲蓮只覺得手一鬆,瞬間身軀就像狂風中的一片落葉,海浪彷彿帶著無形的引力,將她吸入。
在那片鋪天蓋地的絕望中,天幕和深海都是一片沉重的深黑色,雲蓮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她下意識的張開口,對著迅速遠離的船艙叫了一聲。
「容乾!」
身體墜入深海,透骨冰涼瞬間漫上四肢,月色粼粼落在海面上,雲蓮看見有人緊跟著她跳了下來,巨大的衝擊力掀起一片雲卷一般的水汽,昏暗的海水像是一片巨大的牢籠,那人奮力的向她游來,像是撲火的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