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75，一醉千愁 文 / 尹引

    傍晚的江平人潮擁擠，在聚仙酒樓內更是人山人海，每桌上都坐滿了人。江平是座處在南北分界線的小城，不同於其他小城的便是它每日密集甚至可說是恐怖的人流量，來來往往的儘是四方人士，他們行色匆匆，這江平城對於大多數的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歇腳的地方，他們也不在乎在這裡留下什麼。

    元裊裊坐在聚仙酒樓裡，密集的人群中她一人佔著一張大桌，正不停的往自己嘴裡灌酒。

    由於酒樓內客人太多，有好幾次店小二都試圖說服元裊裊和別的客人拼桌，都被元裊裊揮著鞭子嚇了回去。

    周圍已經有很多人看她不順眼了。

    元裊裊卻似乎完全沒看見一般的，她又叫了兩罈子酒，自己喝的似乎十分高興。

    她其實已經喝完了一壇，這時整個人即便是坐在椅子上都已經搖搖欲墜。元裊裊面帶紅暈，嘴角勾著讓人遐想非非的弧度，她膚若白雪，在一身紅衣映襯下更顯白膩無暇。旁人雖覺她行事霸道，卻都不得不承認這位少女確實長得極美。

    元裊裊伸手想給自己再倒一杯酒，無奈她已經快醉成一灘爛泥，渾身上下此刻似乎都不屬於她自己了。她手臂才勾到個酒罈，腦袋昏沉中似乎碰了它一下，整罈酒便咚的打翻在桌上，溢出了一片酒香。

    這其實倒還沒什麼，有什麼的是那空酒罈子滾到了地上，摔到了隔壁的桌底下，濺了那桌人一褲腳都是酒水。

    隔壁坐著的碰巧是個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的人。虎背熊腰，背上背著一把十分寬的大刀。此刻他蹭的一下便跳了起來，見旁邊的元裊裊醉醺醺晃著身子，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臉色徒然一沉。

    那人提刀就向元裊裊走來，快走到她身前的時候，卻只見面前人影一閃，有什麼突然出現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正想開罵，突然看清了擋在身前的那人的長相，原本極其洶湧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就像財狼遇見了雄獅。

    「七……七公子。」那身帶大刀的大漢望著身前的人，見那人面帶溫和笑意，眼似彎月，看似人畜無害，可大漢卻像是看見什麼極凶狠的人物一樣。

    「這位兄台，實在是抱歉，我家妹子不是故意的，慕容在此替她賠罪。」

    慕容桃灼微微笑道，他抬手向大漢施了一禮。

    「不不，沒事沒事！」

    元裊裊雙眼迷濛，也不知身旁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有鬧哄哄的聲音傳來，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根本聽不清楚。她腦中只有一片無止境的嗡嗡聲，攪的她心煩意亂。

    「二小姐？」

    慕容桃灼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聽見這個聲音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元裊裊定了定神，慢慢的側過頭來，她瞇著眼睛，十分費力的辨認出站在自己身前的慕容桃灼的影子。

    「你怎麼來啦？」

    她說話的時候在笑，話語間都帶著咯咯的笑聲，就像個孩子。

    慕容桃灼見她這個樣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伸手想將元裊裊扶起來，卻意料之外的被她一掌擋開。

    她的指甲劃到慕容桃灼的手背上，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慕容桃灼輕輕蹙著眉，也沒有太在意，他這次直接伸手將元裊裊整個人抱了起來，也不管當下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轉身朝酒樓外走去。

    夜裡的涼風吹到元裊裊臉色，給了她片刻的清醒。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似乎終於發現自己在慕容桃灼的懷裡。

    她的臉更紅了，卻藉著醉意，更坦然自若的往慕容桃灼懷裡蹭了蹭。

    慕容桃灼臉色有些難看，他停了停步子，轉身走向一旁，將元裊裊放了下來，兩人並肩坐在了河堤邊上。

    河道旁的行人少了一些，也遠沒有街道上那麼嘈雜。風中帶著河裡淡淡的腥味，夾雜著夏季特有的草木香氣，若有若無的撩撥著行人的心弦。

    元裊裊伸手將鬢邊髮絲攏到耳後，她瞇眼望著前方長長的黑色的河水，一時間她和慕容桃灼都沒有說話。

    兩人間的氣氛在這片詭異的沉默中迅速尷尬起來。慕容桃灼臉皮似乎要厚一些，元裊裊不說話，他便也閉嘴不言，只是幽幽的望著河邊燈火。

    元裊裊清了清嗓子，她的音調帶著醉醺醺的婉轉。

    「你真的不喜歡我？」

    聞言慕容桃灼向她望來，眼中神色認真，「二小姐早便知道在下答案，何必再問。」

    「那你不喜歡我哪一點？」

    「二小姐，你很好……」

    「我知道我很好，謝謝。」元裊裊皺著眉便打斷了他，「既然你連不喜歡我的地方都說不出來，那你喜歡她哪點？」

    慕容桃灼微微愣了愣，「你是說蓮姑娘？」

    「我怎麼知道她叫什麼。」元裊裊揚了揚眉，神色間都是十分不屑的樣子，目光中卻浸滿了苦澀。「只是你這麼喜歡她，我想知道她到底哪裡好。」

    「二小姐。」慕容桃灼聲音淡淡道，「我給你講個故事。」

    元裊裊沒有反對，她靜靜的坐在慕容桃灼身邊。

    「有一種鳥，會將自己破殼後第一眼看見的鳥類視作自己的父母親人，終生相隨，不離不棄。」慕容桃灼說道，「今後不論再遇見誰，哪怕是遇見了親生的父母，她的心也永遠再也不會變了。她會牢牢跟著第一眼認定的那個，絕不更改。」

    他說著，唇角輕輕揚了揚，「那個孩子第一眼看見的是我，她認定我了，是我將她帶到這個深不見底的江湖，我不可能不對她負責任。」

    「僅僅是責任而已？」

    慕容桃灼笑的清淺，柔和動人，他的眉睫垂下來，像是鳥兒被雨水打濕了的羽翼，朦朧的燈火中靜的像是一幅畫，嘴角輕輕揚起，模稜兩可的勾人，「……天曉得。」

    像是並未料到是這樣的答案，元裊裊愣了一愣，原本以為對方會神情的肯定，只是這種讓人毫無希望，卻又絕望不起來的答案，吊著心癢難耐的自己，偏偏不能痛快的了結。

    感受到元裊裊糾結萬分的目光，慕容桃灼報以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溫和。

    「一定要說的話……估計是那丫頭實在是有些笨，我放心不下吧。」慕容桃灼笑笑，「若是放著她不管，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隨便什麼人給拐跑了，那可就麻煩了呀。」他說著，目光中盛滿了溫柔。

    元裊裊定定的望著他的側臉，從額頭到下頜的弧度美好的像是一幅畫，慕容桃灼面帶淺笑，眸如點漆，微風揚起他的髮絲，他的笑容在一片闌珊燈火中顯得是那樣飄忽不定的美好。

    元裊裊看的一陣失神，心中落空一般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