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9，在何處 文 / 尹引
一片黑暗裡，雲蓮從疼痛中逐漸恢復意識。她聞見周圍馥郁的香氣，有花香，也有脂粉香，那香味濃郁至極，快要將她淹沒了。
耳邊漸漸能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那腳步聲逐漸朝自己靠近，似乎有什麼人正向這邊走來。接著雲蓮便感覺到自己下頜被一隻細細卻有力的手指托起來，她有些抗拒的歪了歪頭，只聽見對方有些驚訝的聲音。「竟這麼快就醒啦？」
隨即蒙在雙眼上的布被人解開，雲蓮趕緊睜開眼，卻被一陣強光刺激的快要流淚出來，只能隱隱約約認出身前站著一位身穿桃紅衣裙的女子。
她仔細打量著雲蓮，像自言自語的說道，「長得倒是不錯，就是年紀看起來小了一些。」說著伸手摸了摸雲蓮的長髮，「小妹妹，你可別怪姐姐心狠，若讓哪位貴公子相中，今後一生都是榮華富貴的啦，到時你說不定會想來謝謝我呢。」
她回過頭，抬手招進來幾個老婦，聲音淡淡道，「拿失語湯給她喝了罷，喂多幾份，別又失效了。」
雲蓮很想大喊呼救，她心裡一片茫然慌張，說話的是誰？那女子是誰？她只記得被人打暈，醒來便在這裡，這是哪裡？慕容桃灼和容乾此刻在哪？
她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了起來，只有眼睛能看見，面前的景象十分陌生，那幾個望著她的老婦人也面色不善，雲蓮心裡一涼，她是被什麼人給抓住了麼？這些人抓她要做什麼？不會是沛南王府的人吧？
還沒來得及想更多，雲蓮便見有人端著一碗冷湯上前，聞著那味道便知是方纔那女子所說的失語湯。雲蓮怔怔的沒有反抗，極其順從的一連喝了三碗下去。這藥能讓人短期內患上失語症，不能發一言，只是藥中帶著毒性，若運氣不好，很有可能落下終生失語的後遺症。
見雲蓮竟十分乖巧的喝完，還是三倍量，這幾個原本面露凶光的老婦都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只當雲蓮是萬念俱灰。殊不知雲蓮根本不在意自己喝了什麼，甚至覺得那失語湯酸酸甜甜味道不錯。她體質特殊，就算喝一缸子鶴頂紅也和喝白開水一樣。雲蓮心裡琢磨著，得找個沒人看著她的時候逃出去才是。
這時正是雲蓮與容乾失散的第二日夜晚，日落西山，紅霞漫天，元京內一如往常熱鬧非凡，也無人提起昨日元府比武招親一事。只因那日凡紅燮不請自來，攪的元府上下雞犬不寧，城主為此事大發雷霆，便連著城裡百姓也心照不宣的絕不提起。
大街上燈火斑駁，不少人駐足停在「月下樓」大門前，圍著辟里啪啦的鞭炮和精彩的雜耍藝人拍手喝彩。這月下樓是元京內才開辦不久的風月之地，平日裡客人並不是特別多，唯有每月十五的那日夜晚來客絡繹不絕。
元京內正牌的青樓只有兩間，這月下樓只其一，其二便是瀟湘院。月下樓的老闆娘是位叫曹之燕的女子。相傳她曾是瀟湘院的一位姑娘，後被一戶有錢人家的公子贖了出去，只是二人並未結為連理，那公子與曹之燕相處一年，終經不住旁人對他們偶有的指指點點。他原以為自己為了曹之燕可以背離家門，放棄一切地位名聲，只是人言道路古來難，他最終還是拋棄曹之燕默默離去，留下心如死灰的曹之燕，頹廢了許久，忽然有一日，用自己多年的積蓄和那位公子留給她的一筆錢，自己開辦了一家青樓，便是這月下樓。
月下樓開辦不久，元京內又早有瀟湘院穩穩佔據頂上，曹之燕若想自己的生意做好，只能想出些新奇的花樣來招攬客人。於是每月十五在月下樓內，曹之燕都會舉辦一個選美大會，內容簡單的說便是挑五個美麗的姑娘，在月下樓內公開競拍，最後價格最高的那位姑娘可脫離月下樓，跟著買她的主人離開，而買到其他姑娘的主子，月下樓提供一夜**，任君採擷。她找來的這些姑娘來路各異，有些是孤兒，有些是買來的，也有一小部分，不為人知的，正如雲蓮一般，是曹之燕秘密抓來的。
曹之燕這選美大會一開，第一場便贏了個大滿座。之後只要是每到十五，大伙都不約而同的朝月下樓而來，都想一睹這一場選美大會的風采。
此刻已經臨近選美大會開場的時辰了，曹之燕在場下左右逢源，忙著招呼源源不斷往裡來的客人。她眼角望了望四周，對這次大會吸引到的人數頗感滿意。
「之燕姑娘！」聽見有人喚她，曹之燕笑著回過頭，見一位老婦急急忙忙的趕來，她低頭不解，「怎麼？」
「您最後帶來的那位小姑娘——」這老婦已急的滿面大漢，她見四周賓客皆數落座，也知這選美大會就要開始了，「那位小姑娘，我們給她都餵了三四包合歡散，可那姑娘身體絲毫沒有變化——」
曹之燕聞言臉色一沉，想起之前**散失效那事來，心想那丫頭體質也著實奇怪，當下情勢急迫，也沒有多想，她聲音有些惱怒道，「沒用，還是我去處理罷，其他都準備好了麼？」
「是，是，梳洗化妝穿戴都做好了，就差這合歡散最後一步。」
曹之燕點點頭，一邊轉臉跟身邊幾位客人陪笑一番，一邊邁步朝樓上走去。她笑容來得快去的也快，一轉眼推開房門的時候，臉上已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她看見雲蓮端坐在床邊，身邊幾位守著的老婦見她進來，都默契的退了出去。
「既然藥物無用，我只能這麼做了。」
曹之燕望著她，雖然她雙眼被白布蒙上了，卻仍不妨礙到讓別人眼前一亮。眼前雲蓮盛裝打扮，身上只穿著一套鮮花與絲綢相互縫合而成的輕紗。雲蓮皮膚細膩白潤，在一身白玉般的花瓣中瑩瑩相映，一時間竟讓人說不準是花襯美了人，還是人襯美了花。她原本蒼白的臉上此刻略施粉黛，紅撲撲粉嫩嫩的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雲蓮聽見周圍聲響，雖然看不見，卻微微張開嘴，剛想說什麼，忽然想起自己喝了失
語湯，是要裝出一副不能說話的樣子才對。
「瞧著你這樣樣子，竟有幾分似當年的曹之燕。」曹之燕說著走近雲蓮，她微微俯下身，手裡多出一把匕首來。「小姑娘，」她說話聲音輕柔，「我和你談個條件，你可聽好了。」
「我別的不行，看人這點卻准的不得了，今晚得價最高的女孩非你莫屬，只是你終究不是我正經弄回來的人，若跟了別人走出這月下樓，跑去官府舉報我，我可就完啦。」她輕輕笑了一句，「我原本這次進來，是準備砍斷你一隻手，這樣一來任你再美，今晚也不可能是得價最高那位了——」
見雲蓮身子一顫，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更加輕柔，「我好好和你說，想我不為難你可以，今晚離開之後，對你如何來到月下樓的事情只要你能守口如瓶，就當是姐姐為你提前找個金龜婿了，萬不可對別人提起。只要你答應我，這匕首——呵，我只是拿出來殺小蟲子罷了。」
曹之燕輕飄飄的說著，一邊一揮手，卡的一聲用力將匕首深深插進雲蓮身邊的床沿上。「如何？你同意不同意？」
雲蓮僵硬著身子，緩緩點了點頭。
「這便對了，不是皆大歡喜麼。」曹之燕說著，直起身來，「小妹妹，我這麼信你，你可千萬別騙我。」
見曹之燕出來，暗暗收起匕首藏進袖子裡，那門口守著的老婦有些擔憂，「之燕姑娘，這妥麼？」老婦猶豫道，「萬一……」
「沒有萬一。」曹之燕打斷她說道，「我看人錯過一次，便不會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