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3，杯莫停 文 / 尹引

    「您只管招呼，這頓飯啊，算我請。」酒娘半掩面笑道，不忘將身後的容乾和雲蓮也拉上來，沖一邊的店小二喝道，「帶著三位客官上樓上尊座去。」

    雲蓮跟在慕容桃灼身後，終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慮問道，「七公子？」

    未料到雲蓮這樣稱呼他，慕容桃灼踩著樓梯的腳步一顫，他身形微微一歪，卻立馬又穩了回去。

    慕容桃灼臉上帶著有些無奈的笑意，回過頭來。「你叫我什麼？」

    「那位姐姐不是這麼叫你麼？那是什麼意思？」

    慕容桃灼沉默半晌，確實雲蓮初次下山，且孤身一人生活已久，對世間之事毫不知曉。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哪怕輕微涉足江湖的人，也斷不可能不知道慕容桃灼或是容乾名字的，不止是名字，連帶每位名人對應的稱號，著名事跡，風流八卦，這些都是江湖人士在茶餘飯後閒談的話題。他心裡從來沒有向人解釋什麼是『七公子』這個概念，只因在他一直以來的意識當中，絕不存在有不知道『七公子』是誰的人。

    見慕容桃灼沒有答話，神奇的是容乾竟接過話頭。

    「慕容桃灼的本家是慕容世家，他是慕容山莊的七公子，這稱呼是別人較為一致的對他的敬稱。」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大的……家族？」

    「嗯。」容乾點點頭，「慕容山莊人才輩出，培養出不少出色的高手，只是素來與世無爭，潛心修行，在江湖上令不少人嚮往。七公子這般熱愛江湖事的，在慕容世家也是少見。」

    這話隱隱約約有點嘲諷慕容桃灼一路跟著他和雲蓮，只是慕容桃灼並不在意。

    「你若對我本家有興趣，等你找到你哥哥，我帶你去便是。」慕容桃灼垂下睫毛，低低笑道。

    他這話在雲蓮聽來毫無問題，多少知曉一些慕容山莊規矩的容乾面色卻有點奇怪，他幽幽望了慕容桃灼一眼，竟發現對方也含笑望著自己，當下冷冷一哂，不再多言，向樓上走去。

    三人在店小二帶路下，移步至一間十分別緻的隔間內就坐。

    這是『杯莫停』酒樓的二樓與一樓中間的地方，酒樓構造十分特別，二樓較之別處的二樓要高許多，一二樓中間的空間裡，附著二樓地板而造了三間懸空在一二樓間的空中隔間，這三間隔間地板極其厚實，踩上去絲毫沒有不安的浮空感和搖晃感，而四面牆壁確是半鏤空的工藝，尤其正對一樓中央的那面牆壁一半都僅掛著帷帳，在這個角度，可將一樓的一切盡收眼底。

    不多時桌上已擺滿了各種開胃的飯前小菜，這會店小二正抱著一缸子酒下樓梯來。

    「掌櫃的吩咐了，這地窖裡珍藏的特製『杯莫停』，今日拿來給七公子洗塵。」店小二訕笑著將一缸子酒放在桌面，挨個給座上三人斟滿。

    「你和那位姐姐……」雲蓮歪頭望著慕容桃灼，她眨眨眼想著措辭，「似乎十分要好的樣子？」

    「多年前我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正好遇著有位不知禮的客人在胡鬧，順道出手助了酒娘一把，只是承蒙她記掛罷了。」慕容桃灼笑笑，他優的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酒，杯子還停在唇邊，而他畫一般的眉眼已向雲蓮柔柔望來，「怎麼，蓮姑娘在意麼？」

    雲蓮仔細的想了想，知道慕容桃灼雖說的這般風輕雲淡，但當時想必定是發生了挺大的事故，琢磨著他是替這酒樓曾解決過什麼大危機，大概也明白了一些，見慕容桃灼望著自己，白皙的面色在燈火下有些泛紅，雲蓮忽然有點失神。

    這人可長得真好看啊。她在心裡感慨著。

    不多時，酒娘領著幾個小二，端著幾盤色澤誘人的菜餚走下隔間來。她親自將一盤幾乎是閃著金光的菜放在桌子正中央，雲蓮此刻心神都被那盤菜吸引過去，方纔的不滿這刻似乎都不記得了。

    酒娘似乎是很滿意雲蓮這副表情，加上看見雲蓮清純可愛，不免逗笑一番道，「七公子剛進門時，酒娘便瞧著您帶的這位小姑娘俏的緊，不知是七公子什麼人吶。」這話打趣的尺度挺大，也足以看出她與慕容桃灼之間感情深厚。

    「這位是我僱主。」慕容桃灼搖扇笑道，「在下只知這元京大城裡極少女子能得你誇譽，想不到我這位小主人卻入你法眼啦。」

    「能請得七公子做護衛的，哪還稀罕酒娘的讚譽之詞？」酒娘輕輕一笑。

    「是了，我見城中護衛比以往嚴密了許多，便是因為城主千金比武招親一事麼？可還有別的大人前來？」

    「這酒娘便不知了，江湖事嘛，七公子你是知道我的。」

    酒娘給慕容桃灼和容乾各斟滿一杯酒，「還望合各位口味，酒娘這便不打擾了，先行退下啦。」

    三人這頓晚餐可算吃的盡興，慕容桃灼一邊夾菜，一邊給雲蓮講這些菜名的來歷典故，以及製作工序，旁邊的容乾偶爾冷冷插嘴一兩句，話語也似乎帶了些許溫度。人影晃動，觥籌交錯，三人間侃侃而談，比平日似要更親近幾分。

    雲蓮將面前酒杯端起，學著慕容桃灼和容乾的樣子，一飲而盡，卻意料之外的被一口的清涼辛辣給激了一下。她從未飲過酒，只是聞見這液體芳香異常，心想著一試。見雲蓮竟一口氣喝了一杯的『杯莫停』，還是藏於地窖多年的陳年老酒，對面兩人忽然一怔。

    「這酒……」慕容桃灼沉默片刻，幽幽開口道，「今後蓮姑娘還是少飲為好。」

    「味道是有點怪怪的，這就是酒麼？」雲蓮隨意問道，「原本藥莊裡面是有藥酒的，只是藥酒的味道和這個相差甚遠，

    我也沒嘗過……而且雲槿下山的時候把三罐藥酒都帶走啦。」說完又撅起嘴來，看表情似乎是雲槿離開的時候還帶走了不少東西。

    這麼說著，她自己給自己又斟了一杯，不待二人阻攔，又一飲而盡。

    「……在下想說，一來，今後行走世間，還請蓮姑娘莫要提起你哥哥姓名，江湖魚龍混雜，若是讓存有異心的旁人聽了說不定會惹來殺身之禍，二來，這酒……誒，蓮姑娘？」

    酒娘站在『杯莫停』門口，一邊伸手遞給容乾一條毛毯子，夜已轉深，路上行人漸漸稀少起來，也差不多是酒樓該打樣的時辰了。夜風裡酒娘紫衣翩翩，她聲音放輕說道，「酒娘不知七公子這位小主人不能飲酒，早知便不讓小二上酒了，還請七公子莫怪。」

    「酒娘這是什麼話，小丫頭未見過什麼大世面，還讓你見笑了。」慕容桃灼低笑道，他雙手打橫抱著意識迷糊的雲蓮，容乾正給她蜷成一團的小身子蓋上毛毯，她睫毛微微抖了抖，冷風擾亂她額前細軟的劉海，惹的她又往慕容桃灼懷裡蹭了蹭。只聽酒娘話語泠泠，在風裡飄飄然有些不真切。

    「酒娘知道這女孩對七公子定是極其重要，江湖事我一介女流不好說，這幾日元京看似風光太平，可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七公子，容公子，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