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圈套 文 / 林夕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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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孤嵐狠狠地抽了戰馬一鞭子,迫使它繼續加速。馬兒猩紅的舌頭吐出來,嘴裡喘著粗氣,腥烈的鼻息裹挾著濃重的汗味,幾乎要把骨髓裡最後一絲力氣跑出來,可還是達不到主人要求的速度……也許是申孤嵐此時心太急了!
這是受到申凡寒的求救信後的第四天,也就是十月七號。整個火烈騎除了必要地下馬睡覺休息外,全都在不分晝夜的趕路,可申國距離帝都的距離還是太遠,希望申凡寒能撐到他回來的時候吧!
三萬人的火烈騎輕裝回返,速度極快,只見一溜火線像耀眼的流星般劃過大地,整個大軍沒有人說話,只有戰馬釘了蹄鐵的馬蹄擂動地面的轟鳴聲。武士們的心情都很沉重,眼看著縹緲城就在眼前卻要撤回來,肯定是家裡出事了。這些錚錚漢子心裡都不好受,畢竟大家參軍無非是為了家人能吃口飯,能在亂世中活下去,僅此而已!要是家鄉親人出什麼意外,那還會有人繼續忠心耿耿的跟隨申孤嵐賣命麼?這也是申孤嵐不惜捨棄縹緲城與赤那思毀約都要撤回申國的原因!畢竟這三萬火烈騎是自己最大的依靠——申國能處於五大諸侯國中靠前的地位,就是靠這足以與赤那思轟烈騎有一拼之力的火烈騎!
申孤嵐抬眼望了望旁邊掌旗的武士手中那面獵獵作響的赤炎大旗!張揚的大旗逆風而展,那火紅色彷彿要將天都燒穿……這是他畢生的信念……申孤嵐陰鬱的想到,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了,已經不是鼎盛之時,現在也只能靠心中這團還在燃燒得得火焰支撐起自己這份狂妄!可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他原以為神羅皇帝死後,再沒有誰是他的對手,可鎮天大將軍夜明山,赤那思君王,轟烈騎首領蘇和賽罕,還有那個陰蟄的像條毒蛇的隼騎首領阿拉坦倉……這些都是武力不弱於自己的英雄。申孤嵐突然泛起一種以前從沒感受過的無力感,彷彿偌大的天下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他想喊出來,像將心中的忿恨,不甘,暴怒都從這一聲喊叫中發洩出來。準備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那座城,為了城中的皇宮,為了那琉璃龍翔袍……眼看都要到手了,就被那個自己從來都沒有看得起過的莊稼把式攪黃嘍……豐中秋是什麼東西?自己從來沒有放在眼裡過,只是的鄉下土豪而已,也妄想得到自己的一切?不怕撐破肚皮?
申孤嵐冷笑一聲,眼睛閃著犀利的光,像是要隔著遙遠的時空將那個莊稼把式用目光絞碎般!自己雖然不復當年鼎盛,但拿下一個小小的鄉下土豪還是有把握的,畢竟火烈騎還沒有什麼損失,這三萬人的火列悍騎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正是這火烈騎,才沒有人感小視申國……
「豐中秋……」申孤嵐從牙關中擠出這幾個字,他的聲音被奔騰的戰馬甩到身後,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寒意,冷冷的語氣像脊背上爬過了一條冰冷的蛇,毛骨悚然!
他俯下身來,盡量壓低身子,減少風對自己的阻力,又狠狠地用白鹿刀刀背在馬臀上拍了一刀,戰馬嘶鳴一聲,四條馬腿換的更快了!
旁邊,謀士子夏吃力地催馬趕到申孤嵐旁邊,他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被顛簸的戰馬顛地凌亂,眼睛也被風吹的張不開來,含著滿滿的淚水。他大聲喊道:「國主,屬下以為這裡面有詐……會不會是敵方的引誘……?」他的聲音本身就較為尖利,在急速的奔馳下,聲音飄忽不定,朦朦朧朧的!
申孤嵐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那封短信時凡寒的筆跡沒錯,而且加蓋了傳國的蠡印,送信的雪鷹也是凡寒的『緋頂』無疑……」
謀士似乎找不出什麼辯駁的話語,可他的表情還是滿是疑惑,這種感覺就像是前方有一座深淵,而他們這一隊騎兵正加速衝向深淵……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會有這麼感覺,也許是戰爭的殘酷讓他變得敏感脆弱了吧……
他偷偷瞄了一眼國主手中的白鹿刀,不禁嚥了口唾沫。申孤嵐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在獅子發怒時最好不要多說話,否則一個不小心,獅子的血盆大口就會將自己的腦袋整個咬下來!他慢慢放慢馬的速度,絕不敢超越國主的馬,甚至連並駕齊驅都不能,因為在申國,申孤嵐就是皇帝!
不過他也挺慶幸能從戰場上撤下來的,若真的開戰,他的任務就是帶一個分隊去皇宮尋找皇帝……這種事請,他絕對不敢做,甚至連想想都是令人頭皮發炸般的可怕……也許是自己讀書太多,那些忠孝禮儀敬已經深深地融進他的靈魂中,而申孤嵐從小就是習武出身,沒有那麼多酸腐書生的儒氣,殺伐果斷,霸烈如獅。這也是他們兩人一個是主,一個是僕的根本原因。
有些人生在世上就是為了鬧得天下大亂的,沒有什麼能束縛的了他。申孤嵐就是這樣的人。謀士子夏很清楚!想起申孤嵐那時候說的,若不是自己下得一手好棋,早將自己殺了祭刀……
可申孤嵐最大的缺點就是易衝動,從他的棋風中就能看出來。申孤嵐的棋,往往不注意整體佈局,只是中盤時局部的殺傷力強勁,卻不能持久……說難聽點,申孤嵐還是個靠著一腔熱血在打拼的愣頭青,只注重眼前的戰局,不注意整體的局勢變化,往往搞得自己很被動。這是申孤嵐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點!
希望這次,不是暗中的敵人布下的大局吧……
申國都城看起來一片平靜,並沒有想像中的兵臨城下的危機感,申孤嵐勒住馬,抬起手來,後面數萬火烈騎聽令停下來。城門外的的空地上一時間全是戰馬吭哧吭哧的喘氣聲,馬兒的柔順的毛被汗水粘連在一起,就連馬尾都糾結在一起,像根大氈棒子!
申孤嵐抬頭,看著城樓上那面高高的赤炎大旗,嘴角流露出一絲得意地笑,看來自己的兒子不負父望,當真將都城保護下來了!那面大旗在城樓上飄蕩著,城樓上守城的武士身著申國象徵性的赤紅鎧甲,威嚴的來回巡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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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聚集這麼多鎧甲錚錚火紅似血的武士,早引起守城衛兵的注意,只聽城樓上有人喊了一句:「是國主大人麾下的麼?」
遙遙的聲音傳來,聽不太真切,可申孤嵐的心情已經好了一大截!只要都城保衛住了,一切都還不算遲!三百年前自己的祖先也不久一把刀一群漢子跟隨流年皇帝打下這麼大一片天下麼?自己還有城,還有人,還有這些願意跟隨他征南戰北的武士,那東山再起就不是奢談。
他深吸一口氣,喊道:「打開城門,本公要進城!」說著旁邊掌旗的武士很配合的將手中的赤炎大旗展開,旗幟上那個筆意張狂的『申』字凌亂而張揚。在昏黃的天際下顯得那樣熾烈,好像那就是世間惟一的光源。從北方吹來的混雜著沙粒的風掠過這面赤炎大旗時也似乎不顯得那麼寒冷了。
城樓上的武士迅速跑下去,那扇厚實的大門豁然洞開。從大開的城門中看進去,迎面就是一塊能容納數萬人的校武場。一方面,這是平日申國訓練士兵的地方,另一方面,若申國與別國爆發戰爭時,這樣的校武場陳列數萬武士,在敵人好不容易破開城門立足未穩時可以給予迎頭痛擊!
現在南門這個校武場是最大的,西門和東門也有同樣的校武場,只是小一些而已,但作用上沒有任何區別。校武場後方才是通向城市主幹道的入口,而都城最北方坐北朝南的,就是申國王宮。
申孤嵐雙腿夾了夾馬腹,戰馬的鬃毛張揚的飄蕩起來。他以帝王般的姿態挺起胸膛向自己的王國走去,身後的火烈騎武士看到都城平安無事,馬背上顛簸幾天的緊張心情也舒緩下來,嘴角泛起輕鬆的笑……雖然他們沒能拿下帝都,沒能幫助國主奪下皇帝的位置,不過好歹能回家見到自己的親人了,這一點,是這些遊蕩在外的錚錚武士們心中最溫軟平和的港灣!
謀士子夏看著平靜地申國都城,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這種平靜地感覺就像是掀開一塊石頭,下面蟄伏著一條劇毒的蛇朝著自己的脖子咬過來!對,就是這種感覺,很不安很不安!他想湊過去對國主說一句『小心有詐』,可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這些火烈騎武士此時心情大好,能回家見到親人的溫馨感讓他們卸下最後一層警惕!畢竟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戰馬的韁繩都鬆鬆的握著,刀也收到斜掛在馬鞍側處的鞘中,快要見到家人的喜悅讓這群債戰場上廝殺狠戾陰鬱可怕的武士重新有了作為普通人的感覺。
可謀士子夏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就有一種陰雲籠罩的感覺。彷彿所有人都像被魔咒控制了一樣,在微笑著走向懸崖,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地。他看不下去了,鞭子抽了戰馬一下,快速衝到申孤嵐馬前,面色沉重的說:「國主,屬下心中感到很不安,謹防有詐,謹防有詐啊!」
申孤嵐獅子一樣威嚴的的目光從他胯下的戰馬慢慢上升到這個瘦的像猴一樣的謀士身上,他的眼睛那樣冰冷,彷彿有風雪要從那雙瞳孔裡面飛出來一樣。從帝都著一路上披星戴月地顛簸回來已經讓他操碎了心,現在難得能輕鬆一下,這個人就非要破壞這輕鬆歡愉的感覺麼?他不相信這是圈套,也沒有勇氣相信這是圈套……或者,這根本就不是圈套!
申孤嵐面無表情的說道:「子夏,你是讀書讀壞了了腦子吧……如果你覺得不放心,那就不要進城了,呆在這裡就好了!」他的聲音那樣冰冷,一股王霸之氣隱隱而出,絲毫不給這個謀士半點迴旋的餘地!
子夏明白這種沒有絲毫人性的語氣代表著什麼——只要他多說一句,國主的刀就會以雷霆之勢當頭劈下,連人帶馬斬成兩半兒……
申孤嵐不再理會他,逕直帶著火烈騎進入城中。他的戰馬剛一踏進城門時,城牆上的武士跪下來,齊聲喊道:「恭迎國主回歸,恭迎國主回歸……」浩大的聲音喊得申孤嵐不由得笑起來……在申國,他就是至高無上的神!
火烈騎們魚貫而入,武士們的臉上都飽含笑意,馬上就能見到家人了,這種喜悅感充斥著他們的腦袋!他們這是在回家啊!
最後一匹火烈騎戰馬踏進城中了,那聲勢浩大的『恭迎國主回歸……』的聲音更加浩大起來,直欲將天都震開!
子夏的眼睛睜圓了,他終於知道是哪裡不對了!這些高喊『恭迎國主回歸』的絕不是申國本地的口音,分明是聲音綿軟些的秋月老腔!申國靠近極北荒原,一到春夏極北乾燥的風沙就吹過來,空氣混濁,所以人們習慣帶著口罩圍巾說話,聲音都較為低沉,切帶些甕聲甕氣!可現在這些人,語氣清朗,吐字明快,只有水源充足,盛產稻米的秋月人能有這樣的腔調!
這些人是秋月的武士在冒充的!
他不能再等,趕忙加了一馬鞭,快速向城門衝去!必須要提醒國主……可是還不等他的戰馬靠近城門,一尺餘厚的城門突然匡的一聲關上了,帶動城門運轉的機括鏈條發出令人不安的響動聲。城門關上的那一刻,就像是惡魔的大口合攏了一樣。
子夏仰頭看到城牆上的赤炎大旗突然全被撤下去了,接著一面新的大旗在城樓上徐徐升起……那面旗上的圖案分明是一片火紅的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