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秋月圍城 文 / 林夕很美
歷史上,誰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整個天下地位,權勢,財富最高的人都聚到夢陽的帝都!不論是赤那思的君王,還是夜國與申國國主,亦或是夢陽至高無上的皇帝,都決意為這一片土地上潑灑開最濃重的一抹血色。的確如君王所說的,他們正在做著連史官都不敢輕易記下的大事,是後世之人想想都會脊背發涼的大事!
高高的城樓上,林夕皇帝可以看見下方煉獄戰場上每一個武士的神情,他看見夢陽武士臉上那一抹激動,彷彿因廝殺而麻木起來的面容都化開了!皇帝現身的那一刻,就像暖暖的陽光照在堅冰上,冷硬在消融!夢陽武士們知道自己不會是無謂的在流血在死亡,他們的皇帝,整個帝國最頂端的帝王正看著他們,和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共同守護這座城池!
申孤嵐的心膨脹起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亢奮過。不是神羅皇帝,不是那個神魔一樣可怕的男人,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只要能殺死皇帝,剝下他的鎧甲,斬下頭顱掛在縹緲城的城樓上,是多麼偉大的榮耀,他想要的不就是這一天麼?
他暴喝一聲:「火烈騎聽命,誰人能殺死皇帝,斬下人頭,本公重賞黃金千鎰,封地萬畝……」
火烈騎的武士霎時間呆住了,要殺的人是皇帝嗎?皇帝,這個詞對他們來說是多麼遙遠而高貴,現在要殺皇帝嗎?不過立刻就有人跟隨著申孤嵐的高喝聲吼叫起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們是申國的子民,更多的是效忠國主!皇帝對他們來說過於縹緲遙遠,皇帝只是每年下發一道詔書就要他們將大半的收入納進入國庫的統治者,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諸侯國的子民對皇族更多的是敬畏,而不是死心塌地的愛!當皇帝與自己的國主只見做出抉擇時,他們更多的會偏向國主的命令,更何況國主會給那麼多的賞賜?
火烈騎的武士已經不在意什麼皇帝皇族,參軍無非是為了找口飯吃,而國主已經下令,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猶豫!他們將刀舉起來,火紅的漆甲映出一片刺眼的猩紅色,獵獵舞動的赤炎大旗翻捲如正在燃燒的雲,無比體現著這群來自夢陽風氣最剽悍之地的武士們張狂的氣勢!
申孤嵐最滿意的就是自己武士這種狂熱的氣勢,氣勢是一種很縹緲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無時不刻不再影響著戰爭的進程。鬥志高昂的武士與士氣低下的武士只見的戰力差距很大,這也是戰場之上無時不刻要激起武士們鬥志的原因!不管是夢陽剛開始的擂鼓鳴號還是鳴鏑響箭,亦或是現在皇帝御駕親征,都是為了提高士氣!
可是,戰力的絕對差距不是靠虛無縹緲的士氣就能彌補得了!申孤嵐微微有些得意,火烈騎的戰力與赤那思的轟烈騎都可以一爭高下,弱的一方士氣高昂起來無非是讓戰爭進行的更慘烈些而已,再無他用!
他舉起白鹿刀,以刀身拍擊馬臀,率先衝鋒出去。他剛一動,立刻就有無數夜國輕甲步旅圍過來阻隔他們,只見夜明山也騎在戰馬上,冷冷的看著他,說道:「現在就心急著要對陛下下手麼?」
申孤嵐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來,說道:「夜明山,萬俟家衰微了,神羅皇帝不再了,他們已經沒有資格再守著這片江山,你還看不出來麼?」他大刀一揮,激起罡風呼嘯,說道:「本公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是亂臣賊子這等罵名,可這算什麼?與夢陽的江山比起來一個罵名算什麼?與其說本公是錯的,倒不如說你逆局勢而行錯了?啊?」他的聲音像戰鼓一樣激昂有力,可聲音中透著幾分令人不安地張狂!
夜明山沉靜的看著他,說:「逆局勢而行?你覺得夢陽真的沒救了麼?可我只知道,我是夢陽的鎮天大將軍,我必須守衛夢陽,守護縹緲城……「」愚蠢……虧你鎮天大將軍,坐擁夢陽十數萬大軍卻毫無心智抱負!」申孤嵐啐了口唾沫,狠狠地說道!
此時夜國的槍陣已經布好,一人高的青銅巨盾密實得得排布在一起,兩米二的破甲槍森森然對著火烈騎的武士!這是輕甲步旅的最強防禦陣型,在伊寧城時,就連轟烈騎的衝擊都能抵擋下來。申孤嵐面色陰沉的看著排布整齊地輕甲步旅,收起小視之心。
畢竟夜明山的輕甲步旅槍陣縱橫夢陽,而他的火烈騎絕無必勝的把握!
夜明山已經將湛盧劍握在手中,做好迎戰申孤嵐還有他的火烈騎的準備。
猛然間,天空中傳來一聲唳叫,只見一隻猛禽盤旋著飛下來。這是一隻迅猛的雪鷹,週身上下都是雪白的,只有申國產這種雪白如玉不染纖塵的血鷹。而會馴鷹的幾個大師都被蓄養在申國王宮中,專為申國貴族馴養這種名貴的禽寵。這種鷹的飛行速度極快,因此也被用來傳遞信件。
申孤嵐仰起頭,眉頭一下子緊緊鎖起來,他辨別到這只雪鷹頭頂那一束黑羽,是大王子申凡寒的雪鷹。那支馴服的鷹盤旋著落下來,申孤嵐平抬起白鹿刀,雪鷹撲扇著巨大的翅膀落下來,低低的鳴叫一聲。
申孤嵐伸出空閒的手解下雪鷹腳上的的竹管,展開卷在裡面的信,心裡只覺得一陣不安!
信很短,只有區區六個字「秋月圍都,速回!」可信的右下方那個猩紅的蠡印分外顯眼,他顫抖著將信揉成一團,心裡只覺得怒氣在翻湧爆炸!
雪鷹輕輕啄著他握刀的手,鳴叫著要主人獎賞它吃的,畢竟從申國國都飛到縹緲城起碼一天一夜,可申孤嵐那裡有心情再管雪鷹?他右臂大力一陣,站在白鹿刀脊上的雪鷹一下子驚飛起來。申孤嵐臉上閃過一絲殺意,握刀的手猛然揮下,白鹿刀軌跡如虹,那支雪鷹還沒飛起多高,瞬間被鋒銳的刀芒從正中劈開,像斬開一個血囊,雪鷹原本美麗的白色羽毛被沾染的污濁又骯髒,噗啦啦的跌落下來。
申孤嵐狂怒的
仰頭怒吼,吼聲直衝天際。他揚起的脖子撕扯起虯扎的青筋,面色變得森然恐怖,整個人像惡魔般猙獰。
申國?縹緲城?哪一個更重要?毫無疑問是申國,就算他能順利拿下縹緲城,失去了大本營還有什麼意義?奪下縹緲城並不意味著就真的得到夢陽,可失去申國本土就意味著失去一切,那是申國眾多先輩三百餘年的經營!
而這些忠心耿耿的火烈騎武士若是知道自己的故鄉被攻破,家人被殺,還會忠於自己麼?想起那些死在縹緲城下的武士,他們不能還魂故里,難道連他們的親人也保護不了嗎?申孤嵐想起自己那時候狂妄的話語:「雖然他們是埋骨異鄉,可本公要將整個大地都併入我申國國土中,到時候這裡也是我申國的國土,我的武士也無所謂埋骨他鄉。我申國的赤炎大旗要在這片大地的每一個角落飄揚!」
可此時他感到莫大的憤怒和莫大的絕望狠狠地包圍了他!這是一向張狂如獅的他從沒感受過的感情。
申孤嵐調轉馬頭,冷冷的看了夜明山一眼。那個人臉上的淺笑依然是那麼淡定,可看在君王眼中覺得分外惹人討厭。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大刀一揮,對身後的火烈騎說道:「撤……」
火烈騎武士沒有多做遲疑,跟在申孤嵐馬後離開了。三萬多火烈騎殺氣騰騰的衝出來,又慌慌忙忙的離開,前後不到半個時辰!這也許是一向風靡雷行是火烈騎最窩囊的一次出征了!
夜明山翻身下馬,拾起被申孤嵐揉成一團的短信,展開後讀起來。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也帶上一股嘲諷的韻味!他揮手對身後的輕甲步旅武士說道:「給申國公告別!」
眾武士齊聲喊道:「申國公一路走好!申國公一路走好……」剛開始是幾百人在喊,接著分佈在戰場上的數萬輕甲步旅一起高聲喊道:「申國公一路走好……」
浩蕩的聲音經久不息,隨著微涼的秋風趕在申國的騎兵大隊後。申孤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浩大的聲音無非是想羞辱他一番而已,可如今事情已經變成這樣子,還有什麼辦法?花了那麼大代價,借給赤那思五架破城錐,數萬支蜂尾箭,還有自己的兒子,申國的世子。縹緲城現在得不到了,申國本國決不能有失,否則他再一無所有。他的戰馬在狂奔,顛簸的馬背上都感到自己的腑臟都要顛出來——這是常年征戰馬上的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一瞬間,又一陣惡寒湧上心頭——就這麼離開,那押在赤那思中的申凡雙該怎麼辦?
申孤嵐覺得自己此時是這麼無助,失去縹緲城,失去皇位,連最心愛的兒子都要失去了麼?
心煩意亂中的他只是閉著眼,沉沉的歎一口氣,狠狠踢著馬腹讓戰馬加速。獅子般的申孤嵐惡狠狠的說道:「該死的莊稼把式……你有種……」
君王勃日帖。赤那思遠遠的看著申國的火烈騎蜿蜒如蛇的離開,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他黝黑的臉上是一種淡看雲卷雲舒的漠然,似乎不為這個盟友的落荒離開而有半分動容。
阿拉坦倉擎弓而立,陰翳的說道:「君王,看來我們的盟友已經逃走了!」
「嗯!申孤嵐這個人,只是張狂貪婪野心可怖的小人,我不喜歡!」君王淡淡的說,嘶啞的聲音透著一股蔑視,說道:「這樣的男人就適合這樣的亂世,我們都在攻打縹緲城,他為的是他的野心,而我只是為了讓我的族人能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道不同,不相為謀!不是什麼損失!」
接著他轉過頭來,狡黠的一笑,說道:「不過申孤嵐的兒子還在雲嵐山大營中,按那個年輕人允諾下來的話,是不是我赤那思要得到一名傑出的大巫師呢?」
君王看著前方的戰場,目光落在那個身穿黃金戰甲的身影上,輕聲道:「再試最後一次吧,如果夢陽人能頂住我們勇猛的武士,那咱們就極北吧!畢竟目的已經達到了,沿途搶下的黃金糧食足夠咱們度過這個冬天了!」
「君王不想和夢陽的新皇帝打一場麼?」阿拉坦倉說道。
「呵呵,試試吧!不知道神羅皇帝的兒子繼承了他父親的幾分勇猛啊……」君王將斬馬刀抗在肩頭,平和的說道。
雲嵐山赤那思大營中。
一個黃銅水盆中裝著滿滿的水,水面上清晰地倒影著縹緲城瑰麗的樓闕,還有那方殘酷的煉獄殺場!甚至連戰場上武士們猙獰的面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在小小一盆水中,每個人都像螞蟻般。不過縱觀戰場全局絕對沒問題。
蘇日勒和克看著申凡雙面前的那盆水,說道:「真神奇……雙世子,你是怎麼做到的?」
俊秀的申凡雙沒有看向他,讀不出他的唇形是怎樣動作,也就不知道他再說什麼。申凡雙俊秀的臉上滿是悲傷,眼中落下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淚珠,打在水面上泛起圈圈漣漪。他看到父親帶著火烈騎浩浩蕩蕩的離開戰場了,他已經被拋棄了麼?
水面被淚珠打得波紋旖旎,再看不清什麼了。
蘇日勒和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來自蠻荒的草原,沒讀多少書,也不太會說話。他也能分清剛才水面上那隊火紅鎧甲的騎兵倉皇的離開,申國國主退出了,也就意味著盟約作廢,沒有申國作為籌碼,這個年輕人已經失去價值了!現在他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質子了!
蘇日勒覺得他已經知道他難過的理由了,畢竟被自己父親拋棄下來誰都會覺得難過。
可是,申凡雙喃喃的念叨道:「父親,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啊!那是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