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 一齣好戲 文 / 沅寶豬
「官家,官家?」天方明時,皇帝的寢殿誕慶殿內,龍榻床幃之外響起了內侍小心地輕喚聲。
「何事?」半響後床幃內始響起微啞的聲音。
「太后身邊羅公公有事啟稟,此時便在殿外等候。」
「閻應在何處?」床幃內趙禎問道。
「官家,小的回來了。」問話間閻應已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邊。
「外面發生何事?」悉悉索索的聲音,趙禎已然坐了起來。昨夜微醉之後,天色已晚,趙禎未去任何嬪妃之處,只回到了自己的寢殿,一番安排之後夜已深,方睡下沒幾個時辰,這又被喚醒。
閻應忙招呼兩個內侍將帷帳掛起,見趙禎並未有起身的打算,便又將熱茶遞了過去。而那兩個內侍不待閻應揮手,已然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今日一早,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曾大人為首的一眾重臣,以右司諫官范仲淹與御史台官等為首的台諫官員,跪於垂拱殿前,另有眾多皇室宗親與朝中眾臣同時上百人書於太后,同樣請求太后還政於官家,退居深宮。」閻應壓低聲音說道。
「羅崇勳來誕慶殿就是為了此事?太后又是如何反應?」趙禎臉現嘲色。
「太后昨日太廟祭典之後便身有不適,至今仍在榻上歇息,今日一早便遇此事,太后自是氣怒交加,是以吩咐羅公公來稟報官家,由官家酌情處置。」閻應一早便派人將此事來龍去脈,太后如何應對等事打探的一清二楚。
「昨日酒後被風吹著了,此番身體仍不爽利。太后壽誕,天下大赦,本就罷朝三日,既然罷朝,今日朕也不去御書房了,便在寢殿歇一日。」
趙禎頓了頓又對閻應吩咐道,「閻應,你且出去告訴羅崇勳,今日朕實沒有精神,你且隨他去垂拱殿前走一趟,讓那些大人們散了吧。告訴那些大人,還政於朕,太后自是早有打算,讓他們無需如此逼迫。」
閻應忙低頭應了聲,然後悄悄抬頭望著趙禎毫無半點病容和不適的面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官家,可要傳御醫來為您診治?」
趙禎一聞之下,輕笑出聲,「傳!自然要傳!」
殿外的羅崇勳因未能見到官家,便被輕易打發回太后處,心有不甘,直說太后命他必要親眼見官家,親自啟稟。
「羅公公輕聲些,官家已睡下,你我切莫擾了官家歇息,何況官家已然命咱家與你跑這一趟,若再喧擾惹來聖怒,你我可擔當不起。」閻應淡淡地說道。
羅崇勳聞此話,只得悻悻地隨閻應去垂拱殿前勸告眾臣。
午間時分,羅崇勳滿身是汗匆匆回到寶慈宮,此時太后劉娥仍是神情懨懨靠在榻上品著燕窩,見羅崇勳滿臉郁色跨進崇徽殿內間,便將碗遞於身邊之人,接過帕子試了試嘴,望向羅崇勳,問道,「如何?」
羅崇勳忙跪於地上,不安地說道,「稟太后娘娘,官家今日身體不適,僅命閻應隨我前去勸解垂拱殿前眾人,無奈那些大人不肯散去,言道言道。」羅崇勳吞吞吐吐地不敢繼續說下去。
「那些老頑固說些什麼?」劉娥冷冷地望著羅崇勳問道。
羅崇勳一滴汗珠滴落地上,忙叩頭說道,「那些大人言道,太后娘娘把持朝政時日久矣,如今官家已然成年,處置國事儼然有明君之風。太后娘娘曾在常朝上親言要撤簾還政,如今仍未還政於官家,已至遭鄰國譏笑,使我大宋顏面無光。太后娘娘若要學那牝雞司晨,效仿唐時武後,滿朝武便長跪垂拱殿不起,即便是先帝在天之靈怕也是不同意的。」
「什麼?」太后眼現寒光,厲聲問道,「此大逆不道之話又是何人所說?」
剛抬起頭的羅崇勳聞得太后厲喝,嚇得又伏在地上連連叩頭,顫聲說道,「此話,此話是右司諫官范仲淹所說,群臣附和。」
「范仲淹?低賤之位竟敢說如此犯上之言,右司諫官?官家將其官位升至右司諫官原來竟有此意。」太后冷笑道,「官家果然好算計,身體不適怕也是推托之言吧?這君臣聯手倒是演的一齣好戲。」
「唉!如今之事竟是逼我至此,吾能與滿朝為敵,與天下為敵嗎?」劉娥長歎一聲說道,「罷了,罷了!」
「羅崇勳,你且去告知官家,就說吾原本就欲在壽誕之後還政與他,無奈這些人如此等不及,如今只待吾身體稍好便於朝堂之上昭告群臣吧。」劉娥頓了頓,臉現落寞之色,說道,「你且帶話給官家,便說垂拱殿前群臣之事由他解決吧。」
待羅崇勳出去後,劉娥似是疲倦之極,揮了揮右手,身邊伺候之人低頭退出門,並將崇徽殿內間之門輕輕掩上。
此時內間角落卻仍立有一宮女,從開始便低頭不語。適才貼身伺候之人卻無人喚她一起離去,卻是怪事。
那人見內間只剩她與太后劉娥,挪著腳步緩緩走上前來,到得劉娥榻前,抬起頭來,卻是一張普通至極的臉,她開口說道,「太后娘娘,如今你被逼還政於他,可還不願動手?」這人一張口,聲音便極其低沉沙啞,聽得人心中壓抑之極。
劉娥沉著臉盯著她問道,「你待如何?」
那人一抹譏笑現於臉上,「我不待如何,你本是權利心極重之人,此後你便甘心長居這寂寂深宮毫無作為?」
劉娥哼聲說道,「我便是再無權利,也是大宋太后,我便是毫無作為,也能活得自在,誰又能干涉於我?官家仍是喚我做大娘娘。」隨後她眼神深沉地盯住那人說道,「是以,任何無謂之事,你且停了罷!」
那宮女低頭逼向劉娥,陰陰地說道,「你莫以為你仍是聖,你是活得自在,咱們可不願再陪你待在這勞什子皇宮了。何況主上已然等不及了,你若再拖下去,怕立時便有人讓你,」語畢做了一個手勢。
劉娥冷聲道,「你當我是嚇大的嗎?你又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和我說話。」
那人笑道,「太后娘娘既如此不省,且容奴婢告退。」說完便躬身退出崇徽殿,只留下臉色陰沉的劉娥坐在榻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