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前世 文 / 安瑾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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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做了一個夢。
很長很長的夢。
像是漫長的一生。
夢開始的時候她是立在石榴花樹下,梳著雙髻,留著薄薄劉海的嬌俏少女。
疏影橫斜,五月的石榴花紅艷似火,花開絢麗。
她穿著一襲素白長裙,衣袂飄颺,雙目似水,清甜明麗,她正眺目遙望前方。
夕陽西下,如血殘陽中有一抹白色身影漸漸走近,芝蘭玉樹,姿容挺拔。
她開心得笑了起來,拎起裙擺朝前方奔跑過去。
可是跑著跑著,畫面卻變了,周圍的一切更紅了,到處都是紅色,紅艷艷的,像是要拜堂成親的喜堂。
她也變了,那個穿著白色襦裙的嬌麗少女突然穿上了艷麗的紅色嫁衣,衣擺上用金線繡著龍鳳呈祥,精緻逼真,栩栩如生。
大約是門極好的婚事。
可她卻不開心,被厚重的胭脂水粉所堆出來的紅潤臉色下是巨大的空洞和絕望。
她垂在紅色嫁衣中的雙手冰冷的像個死人。
她此刻像是個傀儡被左右兩邊的喜娘攙著走,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凝立在暖光中的紅衣男子。
那是她的夫君吧!
紅燭搖曳間,他的眉目並不清晰,她越是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臉,眼前就越是模糊。
她快速往前走了幾步,想要一探究竟,可是眼前紅艷艷的喜堂卻突然變成了炙熱的火海。要將她吞噬其中。
好燙好燙!
身體好像要被燒穿了一個洞。
正痛不欲生之際,畫面又一轉。
她突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週身上下全是血。又是紅色,鮮紅色的。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從雙腿間不斷流出的血。
隨著血越流越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熱能在消失。
原本還熱得發燙的她瞬間覺得好冷。
好冷好冷。
像是置身在數九隆冬的寒窖。
怎麼會這麼冷呢?
好冷啊!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呼吸越來越困難,像是快要溺水而死的人,每呼吸一口氣帶來的是更大的窒息和如針刺一般的疼痛。
痛苦、絕望、不甘、憤怒,所有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她想要大喊出聲,可話到嘴邊,卻只剩下絲絲呻吟。
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飄渺虛無,像是來自恆古遙遠的天際。
「阿歧,阿歧……」
一聲一聲,卻清晰得不容忽視。
心臟處突然如刀絞一般痛了起來。
林昭言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片昏暗漆黑。
她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顛簸的感覺,像是馬車行駛在並不平坦的路上。
身體上下雖然被顛簸得很痛,但是跟夢裡的錐心刺骨比起來,這些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林昭言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想,幸好是夢。
此時此刻。因為那個夢,她竟然覺得被周霆琛綁架已經沒有那麼恐怖。
黑暗中,人的視覺被封閉,其他感官就尤其強烈。
她閉上眼睛靜靜聆聽。
片刻。得出結論。
兩個人,一個和她在車廂,一個在趕路。馬車正朝南走,此時大約已經出了盛京城。
不知道周霆琛到底想要幹什麼。而且就算知道她此刻也無能為力,索性就讓自己平靜下來。盡量保存體力。
說實話,她並不是太害怕,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不會出事。
算起來,被周霆琛綁架還是她計劃之中的事兒,並不是意外,也沒什麼好擔憂。
會有人來救她的。
這麼想著,她又閉上了眼睛,腦中已經在分析方纔的那個夢了。
夢,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
尤其是她的夢。
前世、現在、未來,總該有一個結果。
夢中發生的一幕幕此時還清晰地在她腦中浮現。
現在是不可能的,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發生過那些事。
只剩下前世或者未來。
她覺得前世的可能性更大。
在夢裡面,那個女子的悲歡離合和喜怒哀樂她全都能感受到,可卻不是感同身受的感受。
而是像一個看客,隨著劇情的深入而產生的心旌搖動而已。
可要說不是她,在身體的疼痛卻毫不含糊,她到現在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切膚般
般的疼痛。
這種感覺就是像是,明明是她,卻又不是她。
前世,如果真是前世……
她明明是穿越而來,哪裡來的前世呢?
難道說……
林昭言想起她夢中呢喃著喊阿歧的樣子。
阿歧?
是蕭歧麼?
她從來都不會如此稱呼蕭歧。
不,不對,有過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對蕭歧心動的時候,她脫口喊出的就是「阿歧」。
現在,這個夢境里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卻口口聲聲喊著蕭歧的名字,還這樣親暱自然。
再回想起自己開始時對蕭歧莫名其妙的心動,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腦海中慢慢形成。
難道說……
「阿歧,呵呵,沒想到你這一世心心唸唸的人居然還是他……」耳畔突然有人在呵氣,還伴隨著不甘又落寞的聲音。
林昭言的身子瞬間僵住。
「難道你醒了?」周霆琛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變化,聲音也陡然變得興奮了起來。
林昭言更是被他的笑聲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覺得周霆琛已經瘋了,被自己的執念折磨瘋了。
她無法跟一個瘋子講道理,更不敢跟一個瘋子對著幹。
她只能盡量平靜地安撫他的情緒。「是,我已經醒了。你又想要怎麼樣呢?」
「你說我想要怎麼樣?」周霆琛的聲音更是染上了嗜血的笑意,他又伸手摸上了林昭言的臉頰。甚至一路下滑到她的脖頸,「你猜猜,我會對你怎麼樣了?」
因為長期習武,他手上有一層厚厚的繭子,粗噶的手掌摩挲著她細膩柔滑的肌膚,讓她從心底生出一股厭惡和恐懼。
她想起很久之前周霆琛第一次想要害她的時候所做的事兒,渾身更是一個激靈。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我只知道,我必須阻止你去做什麼。」林昭言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黑暗中對他微微一笑,「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她不能讓自己表現出害怕,周霆琛現在就像是一隻逗弄老鼠的貓,她越是害怕他就越是興奮,她必須要有足夠的從容鎮定。
果然周霆琛聞言便放開了她,興趣盎然道:「哦,你倒是說說,你想要什麼交易?」
林昭言繼續微笑,緩緩道:「我保證不跑、不鬧、不吵。充分配合你,你先放開我,拿掉我的眼罩,你就算是要殺我。也要讓我死個明白。」
周霆琛怔了怔,隨即失笑,「你倒是比我想像中的鎮定多了。這樣的魄力我可只有幸在你殺我的時候看到過,你一早如此。也不會走到那個地步。」
林昭言皺了皺眉,沒聽懂他的話。
周霆琛卻不給她機會多想。很果決地道:「我不能答應你這個交易,你再換一個。」
林昭言彎了彎唇角。
她確定了自己方纔的那個猜測。
往南邊走,又出了城,周霆琛應該是想把她帶到成南伯府的莊子上。
莊子上有人,他大概是怕她知道了會亂喊亂叫。
周霆琛啊周霆琛,你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麼,殊不知這只會成為你葬身的利器!
她面上卻極失望道:「沒了,我只有這一個要求,既然周公子做不到,那便算了。」
周霆琛半響沒有言語,可林昭言知道他在打量她。
她並不畏懼,因為看不見,反倒還少了一絲心虛。
「呵呵,林昭言,我都有些捨不得殺你了。」他突然這樣說道,然後在林昭言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湊了上前,「不如我說一個交易吧,你做我的女人,一輩子聽我的話,我便不殺你,如何?」
林昭言咬緊牙關才沒有讓自己怒罵出聲,而是冷笑一聲道:「周公子要娶我?」
「自然不是。」周霆琛斷然否認,「我要你做我的外室。」
「也就是見不得陽光?」林昭言迅速回問,不等周霆琛回答,便哧哧一笑,「真是謝謝周公子的抬愛了,不過我沒有興趣,你還不如殺了我。」
「你!」周霆琛被激怒,一雙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陰冷道:「我有什麼不好,讓你寧肯死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他的力道極大,是真要掐死她。
林昭言被他掐得喘不上氣來,拚命搖頭掙扎。
「大人,有個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正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道吼聲。
林昭言只感覺到呼吸一輕,是周霆琛鬆開了她,然後他就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林昭言瞬時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沒來得及懊惱自己的衝動,便聽到周霆琛陰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沒想到是你!好,你既然不怕死,送上門來給我殺,那我就成全你!」
然後是銳器破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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