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筆落驚風雨 文 / 曲墨封
神虛教,建立於六萬年前。其祖師來歷神秘,從不以真容示人,也未曾留下姓名,只是宣稱於睡夢中得到了太古大神獨孤敗天的傳承,一夜之間,功參造化,奇怪的是,時人卻在此前幾乎沒聽說過獨孤敗天這個名字。
驚天訣為神虛教鎮派神功,其中的驚天神劍迅疾凌厲,堪與倚劍閣名震天下的飛劍之技相頡頏,浮光掠影神虛步更是迅捷幽異,無從捉摸,修煉到極致後,演化為天魔八步,八步之內,速度無出其右,為天下第一玄妙的步法。
神虛教絕學還有魔玉手、驚濤千重等等,精妙之處,不在驚天神劍、天魔八步之下,但卻並非出自驚天訣,不知來由如何。
雖然神虛教武功冠世,為東方武者魁首,但建立後萬年內,並不興旺,直到五洲絕戰爆發,織炎尊者手持炎舞刀,名震乾坤,並修築烜赫數萬載的懸空殿,神虛教始名聲大噪,奠定聖地地位,後織炎尊者雖戰死,而神虛教歷代傑士不絕,始終牢牢掌控著武林魁首,領袖天下武人之地位。
——摘自《聖地紀略》
行步復道之上,但見雲霧氤氳,光芒璀璨,殿宇雄奇,說不出的輝煌壯麗。
不過,水悠揚注目驚歎之時,也想到一個問題,道:「神虛教教眾數萬,這座懸空殿雖然巨大,但也容納不下如此多人眾…方才看到地煞壇的殿宇,也並非多麼廣大。」
蕭乾道:「那是自然,八壇每座山峰之上的教眾不過數百。而懸空殿雖然有萬人的容量,但如今內中不過千餘人而已。」
水悠揚愕然道:「這是為何?」
蕭乾微微一笑,面現得意之色:「神虛教兩萬多教眾,只有不到五千人在這片峰群當中,其他或在玄界別處種植藥田,或在青冥界中採掘靈石奇珍,或在中夏經營產業,以供教中庶務開支所需。神虛教不比倚劍閣控制一個巴山國,一億多人口,足以養活幾十萬不勞而獲的臭道士,自然要自給自足…」
水悠揚疑惑道:「《中夏異能週刊》上說倚劍閣教徒數目在三萬到七萬之間,整個中夏的修真者也不過數十萬…」
蕭乾還沒說話,譚淵之卻是哈一聲:「你當那些牛鼻子不留點心眼?這統計自然是不准的,算上青冥界,只怕修真者該有六百萬之多…倚劍閣在邛崍雪山和倚劍玄界內的弟子,大約有八萬左右,峨眉、青城、白雲、眉山、樂山、岷山等幾座名山大川上還有三萬多——整個益州的洞天福地,大多被他們佔了,實在是操蛋無比。自然,還有二三十萬牛鼻子混在中夏或者青冥界,但大多也是不做事情,靠著門派發月俸…」
蕭乾補充道:「神虛教教規,不養好吃懶做之徒,即便是我們,甚至教主,在少年時期也曾在靈田礦場中勞動,至於在玄界內僱傭一些百姓,收取他們的租子,實在是為了食物自給自足的目的…其實,以神虛教的實力,要想控制幾個國家,也非不能,紫靄殿、幻魔宮也都是在青冥界控制一堆小國,支持門中消耗,只是歷代教主都不願做這樣剝削黎民的事情而已。祖師曾留下一句話:『天下為公,天下乃千萬人之天下,非一人、一教之天下也』。」
聽得這話,水悠揚對神虛教又增了幾分好感,他素來信奉人人平等,神虛教祖師所說的這句話,實在是深得他心。
不過,方才蕭乾提到十大聖地中在中夏之五個中的四個,水悠揚不由問道:「上將門呢?」
「上將門就是特勤局。」蕭乾淡淡道。
「什麼?」
「上將門講究順天行事,所以歷代大多時候都在為政府賣命,當年隨太祖征戰有功,太祖掃平前朝後,便設立了特勤局,讓上將門隱藏其中。太祖麾下十大神主中,四野神主林莊幽便是上將門弟子,此外,傳奇人物雙槍李向陽,也是出身上將門。」
十大聖地中,上將門似乎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水悠揚聽了這話,才知道原來如此…
正說著,曲折蜿蜒的復道已然行盡,帶著鎏金裝飾的紅漆桐木大門緩緩開啟,守門的教眾扳動機關開了門,向幾人問了聲好,便繼續筆直如松地回去站崗去了。
巨宮之內,房室層層疊疊,宛若蜂巢一般,過道卻是極為寬闊,下方鋪著厚實的紅地毯,上方則以特殊的樹汁塗成碧綠色,散發出陣陣草木芳香,給人以十分舒適的感覺。
從一處樓梯口直上十八層,可見這一層高大空曠無比,垂直跨度足有十米,四方有四座凝碧石砌成的配殿,散發出無盡靈氣氤氳,水池園林夾雜其間,流波明麗,百花爭妍,正中央,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有兩層,與頂幾乎相接,想來便是教主的住處了。
沿著漢白玉石道走過去,踏上青石階梯,幾人走進了敞開的殿門。前殿是個議事廳模樣,鏤空紅木作頂,泥金塗牆,黑磚鋪地,一座神龕上,有一尊神像,神龕前五米處,是一條雕花長案,兩側放著一把把交椅。
遠遠望去,那尊神像顯得極是英武不凡,眉目之間,戰氣絕世,雖然只是一尊泥塑,卻也神韻盡備,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那便是獨孤敗天大神的塑像了,可惜自祖師而下,無人曾見過大神真容,只能憑想像而為之。」蕭乾歎息一聲,道。
「為什麼沒有你們祖師的塑像?」水悠揚問道。
「祖師也是人,與我等乃是平等的,何必強要搬上神壇?」蕭乾答得很恬然。
水悠揚待要問為何又要拜獨孤敗天,但心念一轉,還是閉了口,他雖然對獨孤敗天無好感,但卻是知道神虛教對他的敬仰程度。他自己也信冰風至高神奧丁,自然不會隨意挑釁他人的信仰。
轉過前殿,蕭乾
推開一扇半掩的門扉,後殿乃是一個會客室模樣,與前殿的輝煌不同,佈置得很是簡樸,雖然寬闊,其中卻不過一套白漆傢俱而已。
殿尾有一扇描金屏風,譚淵之向那個方向叫道:「教主,悠揚兄弟來了。」
其中一個清朗無比的聲音,磊磊猶如崩玉,落落恰似聆風,自黑漆描金屏風後傳遞而來,迴響在後殿之中,當真是一字九轉,蕩氣迴腸,令人心神皆動:「我在練字,請客人進來罷。」
水悠揚本來一直存著和寧孤行爭一個高下之意,但聽得寧孤行平平無奇吐出一句話來,節奏鏗鏘之處,便猶如玄籟天音,不由心頭一顫,原先的傲氣頓時如滾湯潑雪般,消散個七七八八。
繞過屏風,是一間門簾遮著的靜室,甫一進去,便覺一股清卓峭拔之氣,如海濤般滾滾而來,教水悠揚心神再震!
牆上,正高懸著一張宣紙,寧孤行一襲青衣飛揚,揮毫舞墨,奮筆疾書,身姿如蒼松托雲,筆力如崩金碎玉,一筆一劃,彷彿回風舞霰,灑脫飛揚,又如金戈鐵馬,氣吞萬里!
煙墨洇開,猶如天宇漫波,狼毫遊走,彷彿翾風回雪,一種無匹的戰氣傲骨,自這一副字中透發而出,教這溫暖和煦的靜室中,剎那凜然如凝霜!
轉眼間,筆勢又從飛揚不羈,轉為悲烈蒼涼,似鳴金之後,黃沙碧血,西風殘旗,教人心神也不由慘傷,如陷大悲之境當中,眼酸欲泣,難以自拔。
寧孤行手中狼毫筆由急而緩,行至紙末,又驟然刷地遒勁一筆,方才戛然而止。如蒼鷹掠空,烈烈而鳴,消逝於長天之上,猶有無盡餘音。
飄然落地,寧孤行轉過身軀,對向水悠揚,抱拳淡淡道:「水處長,方才寧某人怠慢之處,還望見諒。」
水悠揚卻是還沉浸在那一副墨寶給他帶來的震撼之中,不由回想起無盡悲傷往事,心神顫慄,聽得寧孤行說完,才回過神來,但見他眉如鋒電,眼綻寒星,削頰窄頜,神姿卓異,表裡軒昂,蕭蕭如松下風,意態磊落,軒軒若升龍舉,無論是容貌、氣質,竟是宛若天成,挑不出一絲瑕疵。
即便之前曾在梵淨峰見過一面,水悠揚也不由心頭震撼,不光是女人,男兒照樣會把自己的長相氣度與人比較,在風之大陸,水悠揚也是以容貌自負,但那具肉殼,比起寧孤行都是差了甚遠,蕭乾、譚淵之放在別處,也絕對能稱得上俊美,但此刻,便好似綠葉之襯紅花。
只怕中夏古傳說中的美男子潘安、宋玉,比起他也顯得太過於脂粉氣,若真要和中夏歷史上的雄傑相比,卓發之處,寧孤行恰如那位氣壯山河,力挽乾坤的冉武悼,俊逸之處,則好比風標清粹,對棋破敵的謝東山。
定了定神,水悠揚道:「寧教主客氣了。」
寧孤行淡淡一笑,氣質剎那從卓傲如鋒刀變成瀟灑莫言,讓人如沐春風,親自去給水悠揚倒了杯茶上來,指向一張矮案後的坐墊,道:「坐吧。冰音和淵之兩個的命,是你救下的,我們神虛教上下都是感激得緊。不過,水處長看來也不是喜歡羅皂的人,寧某人我卻也不多客套了,那幅字粗陋得很,看著礙眼,我先去收起來。」
水悠揚只見那幅字畫是一首律詩,他之前在城防署藏書處曾翻到一部前朝的《英烈集》,其中便有這首詩,是前朝開國英烈漁父宋遁初的一首悼亡之作。
「海天杯酒吊先生,時勢如斯感靡平。常山節烈終殺賊,崖海風波失援兵。特為兩間留正氣,空教千古說忠名。傷心漢室終難復,血染杜鵑淚有聲!」
此詩磅礡淒烈,衷情若熔岩噴薄而出,令人讀之慨然,而辭淺白,用典亦不生澀,水悠揚當時極為喜歡,便記了下來。
寧孤行這一副字,始於壯烈,勢若奔雷,終於淒悲,而錚錚之意貫穿不改,始末皆有戰氣奔流,筆力沉雄,透紙而出,卻是完全表現出了這首詩作者的原意,當真是「筆落驚風雨,書成泣鬼神」!
這時,卻聽譚淵之問道:「教主,白雪、小韓、小遠他們三個怎麼都不在?還不是太晚總該有個和您講武論道的吧?」
寧孤行刷地一聲,手法如兔起鶻落,將那幅紙從牆上扯了下來,竟是完全用內力粘在上頭的。自下方櫃中飛快抓出一副畫卷裝裱好,寧孤行很是隨意地將這幅字扔進了其中。
「今早有些突發事務,我讓他們三個出去了。」
蕭乾道:「那三個傢伙,哎,總是一口一個『寧神內涵』什麼的,沒大沒小…」
譚淵之攤手嘻嘻道:「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他們三個一向眼高於頂,能有大有小就怪了,神虛四使,也就消遣你穩重些,只是見了美女就想出風頭…星落這幾天都在後山砍樹,弄得木屑紛飛,也難怪,再過幾天就是她爹的忌日了…」
蕭乾歎息一聲:「教主,師傅的祭典,籌備得如何了?」
水悠揚聽得這話,才明白寧孤行寫那一副的意思,「先生」也有師長之意,想必他是為了紀念冷襲風而書。
寧孤行面現凝重,霜星眸中也現出幾分黯然:「已經籌備完成,只等那一天了。」轉過臉頰,寧孤行對水悠揚道:「水處長,淵之和冰音曾同我說起你的身手,寧某人遙知,也是傾慕得緊。今日請閣下來,在下卻是有談武論道之意,不知水處長以為如何?」
水悠揚暗自點頭,南宮仙兒曾告訴他,寧孤行有時會將驚天訣傳授於人,他救了秦冰音和譚淵之,想來寧孤行也不會吝惜神訣,但他說談武論道,卻是給了水悠揚極大的面子,彷彿不是神虛教給他好處一般,實在頗為不簡單。
但他畢竟也要客套下,便道:「在下身份卑微,豈敢…」
寧孤行哈哈一笑,意氣如虹,方纔的淒悲神色,此刻卻是沒有一絲表現出:「古人說得好,『燕雀鴻鵠無尊卑,布衣王侯酒一杯』,所謂身份,不過是某些妄人拿來仗勢欺人的幌子而已,何況水處長面相過人,少年俊傑,他日必為人中之龍,又何必自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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