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6章 殿下 文 / 花裙子
不要說是謝三,就是呂八娘也沒料到這樣的變故。隨著早春的一聲:「保護小姐!」呂八娘帶來的黑衣人與另一波黑衣人短兵相接,小巷中滿是打鬥聲。
謝三心知早前的呂八娘一直提防著自己,可這會兒,她背對他,幾乎把他護在身後,他一伸手就能鉗制她。不過先不論他此舉是否光明磊落,他想在兩批人馬夾攻之下挾持她離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謝三質問:「你到底是誰,他們為什麼想殺你?」
他的聲音驚醒了早春。她猛地轉身,戒備地看著謝三,意圖阻止他靠近呂八娘。
呂八娘回頭看謝三一眼,說道:「是沈經綸想殺你!」話音剛落,她又補充:「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謝三輕皺眉頭,想要上前迎戰第二波黑衣人,卻被早春攔住了。黑沉沉的夜,他看不到兩邊的戰況,只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他對呂八娘說:「不管怎麼樣,你先隨我離開……」
「我不會跟你走,等著被你挾持。實話告訴你,就算你抓了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呂八娘一下點破了謝三的目的,又道:「沈經綸想殺的人是你。你走了,我自然就安全了。」
謝三從不是臨陣退縮的人,可他與呂八娘並非戰友,再說她說得沒錯,若他才是目標,他離開了,雙方自然會停手。他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呂八娘在早春的護衛下,冷眼看著人影在黑夜中晃動。不斷有人應聲倒下。地上時不時傳來呻吟聲。片刻。她大喝一聲:「謝三已經走了。」打鬥聲立馬弱了,呂八娘揚聲吩咐早春:「把火舌點著吧。」
在火舌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呂八娘高聲說:「出來吧,我們又不是仇敵,何必鬧得兩敗俱傷。」
隨著她的話音,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點著火把!」陌生男子的嗓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清晰。」噗!」明亮的火把在男子身後亮起,把他白皙的臉龐映襯得緋紅一片。
「羽公子,你竟然仍舊在城內。你不知道嗎?林捕頭正全城搜捕你。」呂八娘嘴上這麼說。語氣卻不帶絲毫驚訝,彷彿她一早知道,來人是他。
羽公子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模樣,華服翩翩,俊朗飄逸,頗有幾分沈經綸的神采。他信步走向呂八娘,不疾不徐地說:「殿下,如今戰事一觸即發,請容我護送您回國。若是您有什麼閃失,在下無法交差。」他說得客氣。可那態度,彷彿若是呂八娘說出拒絕之言。他一定會命手下將她一舉擒下。
呂八娘並不在乎男人的態度,卻因他那聲「殿下」變了臉。如果她是名正言順的「殿下」,怎麼會在中原流連,有家歸不得。如果她是正經的「殿下」,哪裡會這般受氣,甚至不敢接謝三的話。以前她覺得父親還是疼她的,可他堅持要她嫁給沈經綸,原來她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呂八娘掩下怒氣,對著羽公子說:「你以為把我送走,你就能擒殺謝三嗎?」她輕蔑地淺笑。
羽公子「啪」一聲打開扇子,輕輕扇了兩下,笑道:「殿下,其實大家都是同一類人,否則這會兒謝三已經找上沈大爺了吧!」
呂八娘頓時惱羞成怒,轉身而去。她才走了幾步,突然轉頭朝何家的方向看去,嫉妒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燒。就在剛才,她不得不提防謝三,謝三也的確動過挾持她的念頭。可是他對何歡呢?她的確親口承諾他,允許他把何歡當成小貓小狗,養在身邊寵著,可那又如何?此時此刻,想把何歡除之而後快的人又豈止她一個。
羽公子彷彿一早洞悉呂八娘的心思,意味深長地說:「沈大爺派人守著何家,可不僅僅是阻止何小姐與謝三見面。」
不遠處的城牆上,謝三眼睜睜看著火把在小巷中移動。他看不清呂八娘身後的男人是誰,但毫無疑問,她是自願離開的。
原本他聽了林捕頭的話,覺得自己已經豁然開朗了,這會兒他又糊塗了,恨不得上前辨認呂八娘身後的人是否沈經綸,可他又心知肚明,一旦他被擒,敵人是絕不會對他手軟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轉眼間東方已經泛白。當夜晚的烏雲散去,朝霞染紅了大半的天空。早起的百姓沒有注意到空氣中瀰散的血腥味,只是覺得奇怪,昨晚明明沒有下雨,巷子的地磚為何濕漉漉的,似被雨水沖刷過。
何歡全然不知呂八娘也對她起了殺心,自從她見過沈經綸,她總覺得心神不寧,他那句:我不可能變成謝三,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沈經綸不是謝三,更不可能變成謝三,那是不是說明,她對謝三的愛情永遠無法複製?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她應該擔心,沈經綸知道了她和謝三之間的種種,她應該如何補救,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只能不斷壓抑自己的感情。
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天,何歡經常問起何靖學堂的事,可他再沒有提及謝三。何歡又是失望,又是慶幸,轉念間又忍不住想問他,謝三有沒有再去學堂找他,可話到嘴邊她又嚥了下去。
這一日,猛烈的東南風吹散了連日來的暑氣,曹氏受陶氏之托,再去找一找謝三,想把早前的一萬兩銀票還給他,卻聽到了一個令她震驚萬分的消息。她急匆匆往回趕,不小心撞上一個瘸腿的男人。
「對不起。」曹氏匆匆道歉,轉身就想走。
「這位大嫂,你不記得我了嗎?」王瘸子擋住曹氏的去路。當日,他發現自己被所謂的恩人「羽公子」利用之後,本以為自己一定會坐牢,沒想到林捕頭卻放了他。其實他在幾天前就認出了曹氏,今日再次撞見,他忍不住出聲打招呼。
曹氏打量眼前的男人,只
覺得她眼生得很。「這位大哥,我認識你嗎?」她看了看男人的右腿。
王瘸子侷促地挪了挪右腿,低頭道:「你大概不認識我了,十多年前,我也在林何兩家的商船上,不過你是在主船上,跟著何家大老爺的。我的這條腿就是那時候斷的。」
一聽這話,曹氏立馬變了臉。當年船隊中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大姑娘,從沒嫁過人。若不是何柏初有心隱瞞,小韓氏又無心求證,她哪裡當得了這個「外室」。確切地說,若不是何家的人全都萬分信任何柏初,他們的謊言根本不堪一擊。
「你認錯人了。」曹氏緊張地否認,轉身就走。
王瘸子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整件事雖然過去十多年前了,但那種生死時刻,他看得特別清楚,記憶也特別深刻,明明就是她和何柏初站在船舷,他不可能認錯人的。
王瘸子想要追上去,最終還是止了腳步,只是輕輕歎一口氣,一瘸一拐走了。
曹氏被王瘸子嚇破了膽,回到何家時依舊心有餘悸。
陶氏見她驚魂未定,笑道:「就算沒有找到謝三爺,你也不用這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吧?」
曹氏呆呆地看著陶氏,許久才回過神,匆忙站起身,脫口而出:「大太太,將來若是二少爺不在了……」
「什麼不在了,別胡說八道!」陶氏不悅地沉下臉。何靖雖不是她親生的,卻比她的性命更重要,是她唯一的希望。
曹氏嚥了一口唾沫,急忙改口:「我的意思,若是二少爺去了京城……」
「上京趕考是好事,被你說得嚇一跳。」陶氏吁一口氣,輕輕拍了拍曹氏的手背,安撫道:「放心,靖兒到底是你生的,他那麼孝順懂事,我們只要熬過這幾年,將來定然能過上好日子的。」或許是何歡的潛移默化,又或者是陶氏自己想通了,這些日子她比以往樂觀不少,整個人也精神了。
曹氏勉強笑了笑,心中愈加擔心。十多年前,海盜害死了她全家,她能夠在何家生活至今,全因何靖是她「生」的,可事實上,她只是船上幹粗活的船女,萬一那個瘸子找來何家,拆穿她的身份……
曹氏不敢往下想。是她氣死了小韓氏,是她追著何歡打罵。上次馮驥陽出現的時候,她嚇得不敢出門,這回又突然冒出一個瘸子。
即便事實遠沒有曹氏想得嚴重,但她做賊心虛,越想越害怕,轉瞬間雙頰又青又白,雙手止不住顫抖。
「曹姨娘,你是不是不舒服?」陶氏發覺不對勁,問道:「是不是中暑了?」
「不是。」曹氏搖搖頭,顫聲說:「我在街上聽到一件事,我們去找大小姐再說。」她轉身往外,恍恍惚惚間扳在了門檻上,差點摔跤。
陶氏越發覺得不對勁,上前追問了兩句。曹氏依舊只是一味否認。兩人說話間就來到了西跨院,何歡正在涼棚下心不在焉地做針線。
曹氏不願陶氏繼續追問,上前兩步急道:「大小姐,我剛剛從外面回來。街上人人都在說,早前那位呂八小姐是假冒的,有人猜測,她是倭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