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9章 齊心 文 / 花裙子
何歡見曹氏跪下了,急忙上前扶她。曹氏搖頭推開她,低聲說:「以後我不會再怨恨任何人,就算要怨,要恨,也怨那班殺了我的父兄,又害死我的未……又害死我親人的倭賊!」
曹氏這話一下勾出了陶氏的眼淚。她紅著眼眶說:「對,我們守寡,不應該怨自己命不好,要怨那班殺人搶劫的強盜,是他們無惡不作,才讓這世上多了無數的孤兒寡婦。」
何歡聽著這話,心中也是萬分感傷與憤怒。她攙扶起曹氏,低聲說:「雖然靖弟已經過繼給大伯母,但他到底是你生的。之前我說什麼賣身契,不過是希望大家能夠一條心,齊心協力把日子過下去。」
「大小姐,您真的不怨我嗎?」曹氏眼眶含淚。
何歡笑道:「以前你追著我打的時候,我是怨過的。現在,我唯一考慮的事,怎麼把日子過好,怎麼樣才能有銀子讓靖弟上學,請一個好老師,將來有機會考取功名。」
「大小姐,我全都聽你的。」曹氏重重點頭,「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在,我想的都是好好活著。」
陶氏在一旁看著何歡和曹氏,眼淚止不住往下。自從丈夫過世,若不是何靖,她幾乎活不下去。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沒那麼差,她之所以整日病懨懨,大半是被自己憋的。當下,聽她們信誓旦旦地說,想要好好過日子,她的心中也生出一股希冀。她沒了丈夫,但好歹還有兒子。兒子雖不是她生的。但他聰敏懂事。心地善良。將來一定不會扔下她不理,她壓根沒必要自哀自憐。就像何歡前些日子勸她的時候說的話:活著,人生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想到這,陶氏豁然開朗。她的丈夫死了七年,她哀悼追憶了七年,是時候應該放下了。她伸手握住曹氏的手,誠懇地說:「靖兒雖然過繼給了大房。但她終究是你生的。以後我們別再爭來爭去,一起把他養大。你可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我可以教他讀書,我們都是他的母親。」
曹氏聞言,眼中掠過一絲心虛,但更多的是激動與驚喜。除了那句「我們都是他的母親」,這是陶氏第一次正眼看她。她重重地「嗯」了一聲,忙不迭點頭。
何歡沒料到她們三人的關係會如此峰迴路轉,她雖然不明白,曹氏何以態度突變。但好的改變她總是樂見其成的。她笑著請她們坐下,說道:「既然大家一致決定。從今往後要齊心協力把日子過好,我正有一事與你們商議。」
陶氏和曹氏皆側目。
何歡轉頭對陶氏說:「大伯母,你知不知道呂家八小姐?」見陶氏搖頭,她解釋:「據我所知,她的外祖父與表姐夫的祖父是堂兄弟……」
「你說這件事啊。」陶氏的臉上掠過幾絲不以為然,「這事應該有十六七年了吧?當時我剛嫁過來沒多久,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別人說,有一位沈小姐自己做主,進呂家當了妾室。沈大爺當時不在薊州,沈家是沈老太太做主。沈老太太嫌她丟人,與她斷了往來。」
何歡不甚確定地問:「她去呂家為妾,應該是在她父母死後吧?」
「是。」陶氏點頭,「有謠傳,是她的兄嫂容不下她;也有人說,她的兄嫂想把她嫁給一個老頭當填房。」
「她兄嫂現在如何?」何歡急切地追問。她之所以知道這件事,全因沈老太太很喜歡那位沈小姐,所以當她還是林曦言的時候,她特意打聽過,只可惜,下人們全都不願提及。早前,呂八娘宣稱,她的生母並沒有親人在世。
陶氏微微一怔,回道:「說起來,那位沈小姐去了陵城沒多久,她的兄嫂做生意賠了錢,好像離開了薊州。」
曹氏忍不住插嘴:「聽你們這麼說,那位沈小姐可真不簡單。她有兄長,卻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她進了呂家沒多久,兄嫂就離開了薊州。」
陶氏也是這麼認為,但她沒有曹氏這麼直接,轉而問道:「你怎麼會突然說起她?」
「這位沈小姐的女兒正是呂家八小姐,這會兒她正在沈大爺家。昨日拿金器給二妹的人,也是她。今天一早,她在沈家客房懸樑自盡,這會兒還不知道能不能醒。」
「怎麼能在別人家自盡,這得有多大的仇啊!」曹氏咕噥。
陶氏亦覺得奇怪,不解地看著何歡。
何歡搖頭道:「昨日之前,表姐夫並不認識她。今天她在沈家自盡,表姐夫恐怕很難置身事外,或者這才是她自殺的目的?」她再次搖頭,「就算她想要表姐夫幫她,也犯不著搭上自己的性命……或許是我多心了。」
何歡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暫時放下這事。午飯過後,她與陶氏去了何家三房。雖然他們都不想與三房再有牽扯,但鄒氏的葬禮,他們怎麼都要露個面,再說,他們也得告訴所有人,他們已經與三房徹底分家了,以後再無瓜葛。
何歡與陶氏在鄒氏的靈堂稍稍坐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了。陶氏直接回家,而何歡去了沈家。她才剛到大門口,守門的小廝迎上前告訴她,沈經綸回來了,他們正要去請她。
何歡問了呂八娘的情況,這才去見沈經綸。得知呂八娘依舊昏迷不醒,她心生後悔。
依舊是沈經綸的書房,何歡低頭走入屋子,搶先道:「表姐夫,我應該陪著呂小姐的……」
「你不需要自責。」沈經綸的聲音充滿疲憊,「我也是去了呂家,才知道有她這位表妹。」
何歡抬頭看去,就見沈經綸臉色蒼白,眼中佈滿血絲。他的雙手依然綁著繃帶,正笨拙地在桌上翻找。她一陣內疚,上前一步說道:「表姐夫,你要找什麼,不如讓我……讓竹進來幫你吧。」
bsp;「不用了。」沈經綸坐回椅子上,勉強笑了笑,「我請你過來,是想謝謝你。早上你讓沈強送過來的東西,想得很周到。除此之外,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說到這,他似乎有些猶豫。
何歡趕忙說:「表姐夫,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關於呂家表妹,對外我只是說,她傷心過度,病倒了。」
「我明白的。」何歡點頭。她已經叮囑過陶氏和曹氏,不要對任何人提及呂八娘自殺的事。她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看一眼沈經綸,見他正看著自己,她慌忙垂下眼瞼,低聲說:「表姐夫,昨天傍晚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另外,我們與三房已經分了戶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實上,昨日我只打算應呂表妹的請求,為她料理幾件事,今日便把她接回呂家。嚴格說來,我不該稱呼她表妹的。如今,我恐怕不能撒手不管。」他的聲音充滿無奈,又帶著隱隱的不悅。
何歡暗暗詫異,沈經綸的言下之意分明在說,他也被呂八娘擺了一道。事實上,原來那位沈小姐只是呂家的妾室,呂八娘的確不能算是沈經綸的表妹。不過這是呂沈兩家的事,何歡不敢多嘴,只是默然站在一旁。
沉默中,沈經綸抬頭注視何歡。在他眼中,雖然她和林曦言是表姐妹,但她們的身材容貌並沒有相似之處,只是最近這段日子,他隱約能從她臉上看到林曦言的神情。
隨著時間的流逝,何歡越來越緊張,更加不敢抬頭朝沈經綸看去。以前,她面對他的時候,她同樣會緊張,可此刻的緊張又與以往不同。她忍不住問自己,他們之間多了一個謝三,她還能理直氣壯地對他說,我想嫁你為妻嗎?
不知過了多久,沈經綸突然開口:「事實上,我剛才想對你說,我知道你關心念曦和岳母他們。今天,我會在天黑之前回陵城,在我不在的日子,不知道能否請你關照他們一二。」見何歡驚訝地看自己,他又解釋:「其實我已經安排妥當,但他們畢竟是下人,萬一有什麼突發事情,需要一個能夠拿主意的人。」
「念曦是我的外甥,姨母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就算表姐夫不說,他們有事,我也不會置之不理。只是,表姐夫,您要在陵城待很久嗎?呂家的人,會答應嗎?」何歡的言下之意,你既然說,呂八娘不能算是你的表妹,那你用什麼身份呆在呂家?又用什麼身份參與她的家事?
沈經綸聽到何歡的話,突然間笑了,真心地笑了。他雖然年近三十,歲月卻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舊俊美如昔。平日裡他對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就算是微笑,也是淡淡的,絲毫沒有溫度。但此時此刻,他的眼中有了溫度,他微微上翹的嘴角讓他的表情變得柔和而溫暖。
何歡有一秒鐘的晃神,續而覺得莫名其妙。她說錯了什麼嗎?
沈經綸見何歡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盯著自己,他不答反問:「你覺得我為什麼留在陵城?又會待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