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漫天飛雪掩孤墳 文 / 淺籐
西風鎮人煙稀少,地處荒涼,十二月大寒,貧瘠的土地被大雪掩埋,雪中孤墳一座,一身素白的女子跪座墳前,未束起的青絲遮住眉眼。
她緩緩起身,左手劍上的流蘇微微晃動,劍鋒起伏後安然入鞘,墓碑上納蘭勝將軍五個大字蒼勁遒力,擦乾臉上的眼淚,轉身離去,在蓬鬆的雪地裡遺留下一排腳印。
雪有愈大的趨勢,似乎要將整個天地吞沒,掩埋所有的骯髒。
五里外的小竹屋孤單佇立等待著主人的歸來,風雪中有人影搖搖晃晃向它走來,滿身酒氣的女子推開柴扉,解開狐裘,執起燈火,靠著桌案嚎啕大哭。第一時間更新
淚眼朦朧中,燭火搖曳,白色的蠟漬滴落兵書上,逐漸冷卻凝固。
仰頭一杯酒入喉,本是佳釀卻嘗出苦澀,「納蘭飛白你就是個災星!」她用盡全力嘶吼著,發洩著全身的不快,推落了桌面上的書籍,漸漸癱軟蜷縮在椅子上,筋疲力盡。第一時間更新
也好,只有累了才會睡著。
歪頭倒桌入夢,壺中酒灑了一地,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念叨,形同鬼魅。
「滾!」納蘭飛白從夢中驚醒,摔碎了杯盞,看著那碎片,緊緊咬著下唇,嘶吼:「誰都沒資格要我死!」聲音尖銳冷戾,彷彿這樣的強硬才能驅散噩夢。
納蘭勝曾告訴她:她的父親納蘭睿炎,錦鑰第一大將;她的母親齊素雪,錦鑰第一才女,可他們都不要她。
她出生時,一場天火讓將軍府損失慘重,百年古樹齊腰而斷,兩國對峙,我朝一萬大軍葬身亂石之下。第一時間更新
道士說這女孩大不祥,留不得。
後來,納蘭勝又說:你出生那天帶來的不詳昭示著你的未來必將不凡。況且,我不能眼看我唯一的孫女自生自滅,我帶你離開納蘭府,遠離京城,就是要證明給他們看,那些不祥之事與你將來的成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若有人看輕你,恥笑你,羞辱你,老子絕不允許你哭哭啼啼,誰要說你是災星,你就狠狠的揍他!
你必須懂得,強者才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想讓人敬重,就讓自己變強。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說這些話時,納蘭勝的表情是冷漠而霸道的。而飛白只記住了兩個字:變強。
十四年前,她出生第一眼看見的是納蘭勝,喝的第一口奶水是狼奶。
京城的納蘭家從沒有給過她什麼,唯一賦予她的就是災星的頭銜。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被納蘭家拋棄,被所有人罵野孩子讓她這十四年裡處於一個可怕的夢魘之中,驅不散,遣不走,唯有偽裝的堅強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唯有抱著劍才能入睡,唯有看著爺爺刻滿滄桑的臉才能安心。
可爺爺走了,就又剩下她一個了,她必須變強,強到可以將煎熬變成享受。
她會好好的活下去,活得比誰都好,她要讓拋棄她的人後悔,她會變強,她會讓納蘭府不得安寧。
屋外的風雪更加急促,納蘭飛白掀開竹簾的一角,屋外的士兵站在風雪中,他們依舊在等待著,放下竹簾,飛白笑的嘲諷:納蘭睿炎啊納蘭睿炎,爺爺死了,你又在惺惺作態些什麼,十四年前,我就該死,還接我回去做什麼。
「回去稟報將軍,小姐不願回府。」將士抖落肩上的雪,偏頭向一旁的士兵低語。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穿著厚重鎧甲的將士已經在竹屋外等了足足五日,他們本奉命前來接大小姐回府,可沒想到這素未謀面的大小姐居然那般倔強,雙方僵持不下,大小姐獨自回了竹屋,就再未出來過。
納蘭飛白是將軍的女兒,即使不祥也輪不到他們作下屬的動手,沒有將軍的命令,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竹屋的門被打開,納蘭飛白執劍而出,墨色眼眸掃向將士,「喂,滾回去告訴你們將軍,我納蘭飛白不是他們想送走就送走,想讓我回來就回來的主。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好看的眉一挑,有著萬般傲氣。
十四年,呵。
她可從不知道她還有父母,而父母對於她來說重要麼,在他們眼中,十四年裡對一個孩子不聞不問,那不就代表他們對那孩子宣判死刑了麼。
十四年,他們未能為爺爺盡孝,他們未能替爺爺送終,他們還沒明白她與他們早就格格不入了麼。
十四載,物是人非,活人熬成白骨。
現在,他們是對著爺爺遺囑在盡孝道還是為了那點可笑的憐憫以及卑微的納蘭血統?
不錯爺爺背著她送了信給納蘭府,信的內容她卻不知道。
爺爺也曾直言告訴她:以後的路終究要靠她自己走完,回到納蘭家是她另一個人生的開端。
可飛白自有她的傲倨,她認為離了納蘭家自己照樣可以活出一番風采。
將士抱拳,「大小姐,請回。」
將士的執拗讓飛白很不舒服,一聲冷哼,長劍直刺將士咽喉。
「乒。」長劍被暗器打偏,一股霸道的力量使得長劍脫離飛白的手掌,劍鋒沒入積雪中。
馬背上銀色鎧
鎧甲的中年將領不怒自威,一雙嚴厲的眼俯視著驚愕的納蘭飛白,這是他的女兒,十四年未見的女兒,心中確實有愧,可理智佔了上風,納蘭飛白必須隨他回去。
像她這樣的姑娘,沒了依靠日後如何生存下去。
五日前,將士快馬回報:納蘭飛白與將士大打出手拒絕回府。
本依著納蘭睿炎的脾氣秉性,他根本不會親自來找她回去,畢竟十四年,即使是親生的他們之間也依舊毫無感情交集。
無奈夫人百般哀求,他才只好親自走這一趟,沒想到第一眼就見納蘭飛白這等彪悍的模樣。
果然,十四年裡,老爺子沒白教她。
「綁回去。」納蘭睿炎視線從飛白身上移開,冷漠開口。
感覺到那威嚴冰冷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飛白鬆了一口氣,壓力驟減,這就是她的父親麼,為何這般陌生,也對,本就從未相識不是麼。
接下來由不得她思考就被將士團團圍住,想要逃跑再無可能。腳邊是筆直佇立在雪中的劍,劍端鮮紅的流蘇被飛吹起,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