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和濃墨近距離談心 文 / 璇墨
「小伢子,你怎麼啦?」大媽關心地問,伸手來拉我。
我腦子很空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只好說:「腿有點軟,那我回去了,大媽你忙吧。」
我邊走邊平復心情,整理思緒,那個孩子是個孤兒,他的二嬸應該就是那個女鬼。這讓我想起了不願意走的女鬼,按她的說法,是要保護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沒保住,她為什麼不走,那孩子的二叔生病了,和女鬼有關嗎?
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本來已經失去了父母,現在連唯一的親人都要離他而去,我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我回到舅舅家,「濃墨!我有事要……濃墨?」濃墨不在房間,他桌子上只擺著下毛筆和紙張,「濃墨,你在嗎?」喊了好幾聲,都沒人,這傢伙,出門了,也不知道鎖門,大門敞開是讓小偷進來嗎?家奶還常常說我健忘,真該讓她看看濃墨的傑作。
我把玩著濃墨的毛筆,在紙上隨便塗塗畫畫,毛筆字我永遠也學不了,因為我太心浮氣躁,我翻看著濃墨的字,實在好看。這點我自歎不如,這話絕對不能在他面前說,不然他肯定會鄙視地說除了這一件事,我還有好多不如他,哼,才不讓他得瑟呢。
我不小心一腳踢到桌子下,「啊——疼。」踢到什麼了?這麼硬,我低下頭,往桌子底下看,有點黑,看不清,我摸到一個袋子,「什麼東西啊?」袋子口還是紮起來的,我乾脆搬開椅子,蹲下去慢慢來,從袋子外面摸起來,裡面還挺光滑的,還有點細細的,我用手敲打了幾下,是清脆的響聲,是什麼呢?濃墨就愛這些神秘兮兮的東西,還是拖出來看好了。
「阿璇,你回來了嗎?」啊,濃墨!
「濃墨,我在。」我坐在椅子上,做賊心虛地用腳把袋子往桌肚裡面踢了踢,裝作在寫字,讓濃墨發現了,肯定又要罵我了。濃墨進來,臉色不太好,肯定是因為我騙了他,沒去醫館,反而去了別的地方。
「濃墨……我,我有事要說!」壯壯膽子,我先開口了。
「說說你為何說謊?」他臭著臉,明明是小娃娃嘛,幹嘛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我們今晚去鄰村吧!」乾脆點,提出來。
他眨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
「對!沒錯!濃墨,我有理由的!」
他又要說話,我繼續打斷,「我很正常!不信……你夾夾我的手。」我遞上兩支筆,並伸出中指,表示自己沒被附身。他無語地看著我,我想了想,發動所有腦細胞,要怎麼去說服濃墨呢?「濃墨,事關人命!是兩條!」
他挑眉,「怎麼說?」
「那個女鬼,就是,就是我脖子上黑印的主人,額,也就是我背過的那個……她,我,不是,她流連世間不肯走,我怕她要帶走她丈夫,也就是捕捉黃鼠狼那小孩的二叔!」
他說:「把中指伸出來,我試試。」
「濃墨!」我氣急敗壞。
在我的一番吐沫橫飛之後,「這麼說,還真像那麼回事……」
「對吧對吧,我們一起去看看!」我滿心希望他會同意,他在紙上寫了一個字「准」。
「不過……要等師傅來,你不能輕舉妄動。」我的笑容太大,一時收不回來,嘴巴咧成了荷花。
「膽小鬼!」
「比冒失鬼好。」
「濃墨!」不行,我哪知道老頭什麼時候來啊,他事情神多,那孩子的二叔怕是等不了,他二叔再沒了,那他就真的無依無靠了。晚上再行動,反正在舅舅家我一個人睡,夜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在想什麼?」濃墨狐疑地看著我。
「沒有啊。」我眨眨眼。
他沾了沾墨水,「想都不許想。」哼,不許想,我做。
晚上我坐在床上小雞啄米,打了個哈欠,唔,好睏啊,怎麼濃墨還在客廳看電視,看了看手錶,十點了,我拍了拍臉,不要打瞌睡,振作精神啊,晚上還要會使呢,啊~唔,好睏啊,上下眼皮在條踢踏舞了。終於外面的電視聲沒了,啊,太好了。我掀開被子,可以動身了。
「吱呀——」我的房門被推開了,說時遲那時快,我快速跳上床,頭朝裡說道,「舅媽啊,我睡不著,所以還沒睡,啊,我一會兒就睡。」嘶,我竟然忘了關燈。
「我也睡不著。」門口的人回答。咦,我翻了個身,濃墨穿著睡衣抱著蓆子和薄被站在那裡。
「你,你,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睡不著來我房間幹什麼?」我晚上有任務啊!他是故意來看著我的吧!
他抬了抬眼,「哦,我們都睡不著,那就聊聊天吧。」
我一咕嚕從床上坐起來,「我,我想睡覺!我現在睡得著了!」
「你的眼睛睜那麼大,騙誰呢?」我,我剛剛真的很睏啊!可是被他一嚇……瞌睡蟲跑了,看起來比濃墨還要精神。
我在懊惱不已的時候,濃墨已經鋪好蓆子,躺上去了,我賭氣地臥倒,轉了個身,頭朝裡,背對著他。
「阿璇。」
我沒理他。
「阿璇。」
我仍然沒理他。
「你想不想聽我的事。」沒聽到我的應答,濃墨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他的事,濃墨說的是他的事
事!我的心一動,他從來也不曾提過自己的事,就彷彿他生來就是孤兒,就彷彿他剛開始的怨我恨我是理所當然,就彷彿他不曾讓任何人走進他緊鎖的心,就彷彿……他沒有心……我怎麼不想知道他的事,我從第一次見他就想瞭解他,他一個小男孩,眼裡卻透露著我不曾看到過的內容,彷彿歷盡滄桑對周圍的一切都漠然,可是他卻在我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在一面說著我是蠢蛋,一面當作我不是蠢蛋一樣的包容我,是的,我想瞭解他,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阿璇,我其實不是孤兒。」這個信息著實驚到了我,我轉過身看著他,只見他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一時間,我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他不是孤兒,為何又像是孤兒一樣的生活呢?這不是比孤兒還要難受嗎?明明父母還在,明明他可以享受完整的家庭生活,可他呢?他的父母在哪裡?又為什麼不要他?
「關於我家,我不想多說什麼,你也別問,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事實罷了。」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嘴角一勾,噙著笑意。哼,感情他在耍我呢!我剛想回嘴,他的眼裡淚花一泛,便又轉移了視線,然後繼續看屋頂,他說的是真的……
我回過神來,躺正了,也看著帳頂,「濃墨,你為什麼要跟著老頭?」為什麼要做小道士?
我等了一會兒,濃墨也沒說話,我以為這又是禁忌,沒想到他說話了,「阿璇,我要說我也不知道,你會怎麼想?」
「我不也沒有目標嘛!你看我現在人不人,妖不妖的還能想著以後怎麼辦啊,你先告訴我你剛開始為什麼討厭我吧。」這事兒我一直耿耿於懷,牽扯到前世的事,我能不好奇嘛。
「把『剛開始』倆字去掉我就告訴你。」
「濃墨!」我抽出枕頭就砸了過去。
他一把接住,「現在不討厭你了,知道我沒帶枕頭,心腸還挺好的。」
「欠扁!」我從床上一躍,跳到他的涼席上,搶過枕頭準備以大欺小(濃墨:我比你大!)。他拿胳膊一擋,外面響起了另一個門的聲音。
「璇子,這麼晚還沒睡嗎?」不好,吵醒舅舅了。「叮——」地一聲,燈火滅了。「璇子,璇子,睡了吧,我又聽錯了。」又是一聲「吱呀——」舅舅進去了。
「剛剛,誰關的燈?」靜默了許久,濃墨說話了。因為燈的開關在門旁邊,我們都沒那麼長的胳膊。
我的手抓緊了他的胳膊,嚥了嚥口水,「該不會是……這個房間還有別的東西吧。」他沒做聲,我又小聲問道,「你不是道士嗎?這房間裡怎麼還會有那個?」黑暗中,我毛骨悚然,估計這是個大傢伙啊!
「你剛剛有沒有伸舌頭?」他平靜地問。
「有啊!」不伸舌頭,我怎麼辨別舅舅的位置啊!
「阿璇,外面有小偷!」他突然說。
什麼?小偷?「啪嗒——」燈開了。我作勢要喊舅舅,濃墨摀住我的嘴,「噓,我騙你的,沒有小偷。」
我用枕頭砸了他一下,「這玩笑不好玩!」
他忍著怒氣,咬牙切齒地說:「是的,再好玩的玩笑,也抵不過你的舌頭啊。」我的舌頭……難道是我的舌頭又自動啟動了!我扒拉著自己的舌頭,去照鏡子。
我伸伸舌頭,鏡子裡的我也伸伸舌頭,「濃墨,你確定這個屋子裡真的沒有什麼東西?」要真的是我的舌頭,速度也太快了吧!
「這個屋子裡最恐怖的東西,莫過於蛇妖了。」他淡淡地說。我翻了翻白眼,好,我不鬥氣,我不鬥氣。
「好吧,我放棄了,我研究不出來,老頭到底哪天過來啊!」老頭就是個萬能鑰匙啊,他不過來,我啥都沒法做。
我和濃墨並排躺下,他在蓆子上,我在床上,「你們做道士以後會怎樣呢?」
「師傅說得道成仙。」
「噗嗤——你信這個?」
「我以前覺得生活太過枯燥,只要完成使命,就可以回去了。」
「以前,那現在呢?」他又沒答話。我繼續問,「回去,回哪兒去?還有,那是什麼使命?」我睜大眼睛看著他。
「使命……」他頓了頓,歪過頭來看著我,眼裡一瞬間充滿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