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6章 危險靠近 文 / 寂汐
晴空如洗,碧樹相繞,清風如歌,若水年華。
一抹白色的身影恍然出現在密林之中,隨著而來是逐漸清晰的馬蹄聲響,蒼勁而有力,卻不免顯得有些凌亂。
夏初汐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覺得這樣乘著風的感覺可以驅散她心中不該湧起的念頭,那些煩亂,她無法理清的情愫。
她喜歡輕風掠過她耳際時的感覺,似母親拂過她焦躁的心間,暖暖的,卻不灼人。她的速度逐漸地緩了下來,卻不知不覺間,已走出了東邊的森林。
橫亙眼前的,是連綿無邊的山脈起伏,似是沒有盡頭,一直延伸到天邊而去。山脈與她所站的地方隔著一座陡峭的懸崖,石子掉下去,長久都聽不到回聲,可見這座懸崖是深不見底的。
周圍的空氣寂靜極了,連西邊熱鬧的打獵聲都隔斷了。雲霧繚繞在崖底,氤氳著看不到底下的景色,卻幽幽地泛著深寒的冷意。
夏初汐的心早就在方纔的奔跑中冷卻下來,驅散了心間的陰霾。此刻的她,心間一片寧靜,就似這方景色一般,安靜而淡遠。
身後毫不意外地響起了馬蹄聲,她知道,容詡一直跟著她,想來,青闕也必定在不遠的地方。她比容詡更加瞭解她,知道她需要安靜。
容詡一來就看到她站在懸崖邊上,白衣飄飄,衣袂飛揚,氤氳只淡淡的霧氣,如仙人墜入了凡塵。乍然一看,著實飄逸而好看,可此刻的他卻嚇出一身的冷汗。
他飛身上前拉住了夏初汐的手,將她拉離懸崖遠一些,方才停下轉頭對著她辟里啪啦地一頓說教,「夏初汐,就算皇兄如此待你,你也不能輕易尋死啊。死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把皇兄搶回來呀……」
「不會。」他的說教被夏初汐清冷地打斷,她抬起清澈如水的雙眸,就這樣堅定地看著他,她說,「容詡,我不會去搶你的皇兄的。還有,我不會尋死。」
那雙如水的眸子中溢滿堅定,如磐石一般再不可轉移。韌草如絲,卻堅韌難摧。她的話語飄散在風中,隨著風掙脫了桎梏。
「初汐,你不要衝動,皇兄他這樣做是想讓你生氣,吃醋的,我看得出來他是喜歡你的。」容詡略顯慌亂。
「容詡,你還是不明白。」夏初汐幽幽地歎了口氣,背過身子走到草地上坐下。
容詡怔愣一瞬,大步走到她身邊,情緒有些失控地說道,「我確實不明白,明明你們兩個互相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為什麼要錯過這樣的機會?」
他們知道嗎?他有多麼地羨慕他們,即使兩人都在賭著氣,可至少,他們還在彼此的眼前,還可以看到彼此,可以感受到彼此。為什麼一定要等失去之後,方才悔恨當初呢?
他的眼眸黯淡無光,如今的他像被陰影斂去了他身上的陽光,變得陰鬱而頹敗。他頹然地坐在夏初汐的身旁,眸中氤氳著痛苦。
夏初汐沒有轉眸看他,只是目光迷離,緩緩道,「容詡,你知道嗎?在春獵之前,我曾答應一個侍女說,如果此次的春獵我能隨行,必定會帶上她。她當時快樂極了,那是我見過最質樸,最甜美的微笑。」
她笑著,笑容裡卻有太多的苦澀。棲身於樹上的青闕將一切看得清晰無比,清冷的眸中隱隱動盪。
聽到夏初汐這些不找邊際的話語,容詡終於抬頭看她,不明白她說這些是何用意,但還是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那個侍女,是青闕麼?」
「不。」夏初汐笑笑著搖搖頭,說道,「青闕太過沉穩,喜歡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掩藏在心底,她是個外冷內熱的姑娘,就像冰山下的火種,蘊藏著無限的熱情。」
她看出容詡迷茫的臉色,話鋒一轉,道,「我說的侍女,她叫琉玉,是個溫婉而怯懦,年方十五的女子。在她的面前,我時常會覺得,自己是一隻大灰狼。」
夏初汐說起這些的時候,時光彷彿倒回了那些相處的時日。她的眸光裡流光溢彩,盈盈似水一般。
這樣安靜的氛圍裡,夏初汐的嗓音時而輕柔時而低沉,像時緩時急的湍湍溪流,輕輕地訴說著那一個徹底摧毀了她的故事。
容詡屏息凝神,聽著夏初汐平緩的語調,淺淺的壓抑,似一個輪迴那般漫長的時間裡,結束了她的故事。他卻久久無法回神,目光呆滯地看著她依舊淺笑的臉。
她是笑著說完這樣一個故事,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不痛不癢。容詡卻彷彿清晰地看到,她對容華的感情,在那一刻,已走入了末路。
夏初汐抿唇淺笑,轉眸看他,輕聲道,「容詡,我們的生活裡不只有愛情,還有許許多多值得去付出的事情。我不可能為了愛情放棄自己的所有,還有我想拋棄卻棄之不去的宣國公主的身份。」
「無數的鴻溝築造起我們面前這堵堅不可摧的牆,即便最終可以打破,殘留的碎片也會讓我們彼此體無完膚。」
她說,「容詡,你該學著去面對,而不是逃避。你還愛著她,而她,我想,一定也依舊在心底愛著你。」
容詡的神色因她說出的話而吃驚不已,良久,才怔怔地看著她,支支吾吾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夏初汐風華一笑,臉上的傷疤此刻無比地柔和,她指著他的臉,道,「從你的表情。」
見他不解,她方緩緩敘來,「第一次在林中遇到你的時候,我想,那時候你一定把我錯認成別人了,否則你不會在看到我的臉的時候,眼底閃過失落。在這樣的場合之下,你把我錯認成別的女子,只有一個可能,你愛的那個人……」
/>
夏初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宮裡的人,而且是後宮的妃子。」其他的女眷,除了侍女之外,是不能隨同一起春獵的,唯一能同行的,只有後宮的妃子。
她想,其實他請來的安逸王的稱號,也是為了避免在宮中見到她吧。但其實,他的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能再見到她,這樣的思念讓他發狂,讓他心焦。
至於是宮裡的哪個妃子,她猜測不出,只是看到容詡偶爾孤單的身影之時,她會不自覺地想起那日斑駁日光下那抹落寞的身影,蓄滿了同樣的悲傷。
「你如何知道她還愛著我?畢竟最後,她選擇的是我的皇兄,而非我。」夏初汐的話讓容詡的眼中掠過一抹光亮,但轉瞬間便黯淡下來。
若是她愛著他,為何要捨棄他而選擇進宮為妃?他仍然記得,那天,滿樹的梨花落在她的肩頭,她的表情似梨花般清冷,她說,「我從不乞求愛情,愛就愛了,不愛就是不愛了。」
她狠心地甩開他的手,走得那般決絕,連頭也沒回一下。她的行動就跟她說出的話一樣,決絕得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因為我見過一個跟你一樣寂寞的背影。」夏初汐低低說道,半晌,才又添道,「或許,她想要做的事,必須要進宮才能辦呢。」
容詡陰鬱的心像突然撥開雲霧一般明朗,夏初汐的話點醒了他,這樣的猜測不無道理。她明明也是愛自己的,卻突然選擇進宮,他竟在傷心之下未曾去追尋緣故。
一想到她的心裡可能也在想著他,可能還在愛著他,他的心就止不住地雀躍起來。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會再錯過了。
「謝謝你,初汐。」容詡由衷的感謝,原本他是來勸慰她的,可是結果,他卻讓她勸慰了。若不是她一語點醒了他,他或許還會一直這樣鬱鬱下去。
夏初汐看著他,美眸中有亮光閃動,她笑道,「容詡,你知道麼?你笑起來有陽光的味道,可以驅散所有的陰霾。」
她一直在笑,自始至終,很釋然的笑意,卻太過蒼白,只是讓人覺得越發心疼。
容詡躊躇半晌,方輕而又輕地問道,「難道,你們注定只能這樣麼?就這樣錯過,你不會覺得可惜麼?不能再原諒皇兄一次麼?」
容詡知道他的話語有多蒼白,他是男子,心思不如女子細膩,方才聽了她的故事,也是良久無法回神。這件事,是皇兄錯了,他為了維護那個女子,已經深深傷害了夏初汐。
夏初汐淺笑著搖頭,站起身來,望著蒼茫的天際,柔和卻堅定道,「或許在你們男人的眼中,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皇上更是有後宮佳麗三千,可你們想過麼?這世間,原沒有那個女子願意與另外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我只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夫君,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我的心很小,小得只可以容下一人,再容不下其他。」
她的話語才落,容詡還未回答。青闕卻猛然從樹上飛身而下,落在他們的面前,臉上是凜然的神色,沉聲道,「公主,王爺,請小心,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