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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以進為退 文 / 褲衩辟邪

    入夜,定州城內華燈初上,遠遠地看去只能看見其中偶爾幾處閃著燈火,仿若鬼城一般透露著死寂。

    城外大軍紮營處反而顯得生機勃勃,遠看如熊熊火焰,近看如點點星光。

    熱鬧與冷清,在城內與城外正好調轉了個兒,處處讓人覺得不尋常,讓人發自內心的不安。

    只不過,今晚注定要覺得內心不安的人不會少。

    孔仲義已經與孔雀在帳外苦等了半個多時辰,而這也是自公孫止意醒來以後他們第三次前來求見了。

    「孔將軍,實在抱歉,公孫先生有話吩咐沒有他的允許不讓進去。」守在帳外的兵卒嚴格說來尚屬於孔仲義的部下,對他說話很是客氣,見孔仲義幾次前來心中略有不忍,又道:「不妨您先回去等,先生這邊願意見人了,我再去喊您?」

    「不用!」孔仲義眉頭緊皺,大手一揮道:「我就在此處等著!」他心中雖然也著急,不過卻也不能不顧公孫止意的話,無論是出於尊重還是因為兩家有合作的關係在,既然對方說暫時不想見,那終歸是要等著人家說想見的時候進去才行。

    「叔叔,公孫先生他……他沒事吧?」孔雀心中也滿是擔憂。自白天在校場上見識了那「詭異」的一幕後,她這一整天都坐臥難安,尤其是想到自己一直看不起的笛聲竟然隱藏有如此的實力……每每想到這裡,她心中都不由地毛骨悚然。

    十幾萬的將士,衝鋒陷陣自然是不需過多擔憂的,然而要是用來防備著一名高手麼……實在是有些防不勝防。因此,此時她與孔仲義在昆州的仰仗只能是公孫先生,他孔家若想在北方活下去,唯一的依靠也只能是王庭裡的那位大君。

    「你我不好妄自揣測……無論如何,都要相信公孫先生、相信大君,切不可有一絲一毫之動搖!」說到這裡,孔仲義面目嚴肅,已經不是單純地回應、教育孔雀了,而是隱隱有訓誡的意味在內。

    孔雀自然明白其中的緣由,自打她孔家選擇單獨與王庭合作的第一步邁出,兩方便被緊緊束縛在一起,不見得對方非得離不開自己,但自己是唯對方不可,也只有悶頭一條道走到黑,才方有存活的可能。無論是王庭還是笛家,他們都瞧得清楚:叛徒是休想在這兩者間活下去的!

    正要應答,卻聽帳內一人道:「孔將軍高見!」臉上喜色一現,轉頭望去果然見是公孫止意出來了。

    「公孫先生!」她當先喊道,身後的孔仲義也緊跟著反應過來,慌忙上前激動道:「先生……先生您……」

    「好啦,進來說話吧!」公孫止意一揮手,向帳外的兩人招呼道。說完,不待兩人有所反應,又折身退回了帳中。

    「公孫先生,您身體怎麼樣?」一緊帳,孔仲義又忙上前問道。

    「無妨!」公孫止意臉上微帶笑意,示意兩人坐下。然而他不笑尚好,這一笑竟令原本打算坐下的二人有些沒譜了:先生不會是因為白天之事,被氣糊塗了吧?

    「怎麼?覺得我反應不正常了麼?」見兩人都略有遲疑,公孫止意笑著問道。

    「不敢!」孔仲義與孔雀慌忙請罪道:「只是不明白為何……」說到這裡,話卻說不下去了,為何?那自然是因為總不能將「為何喪心病狂笑得出來」說出吧?

    「我明白你們的疑慮,不過正要與你們說此事,所以不妨先坐下,你們一邊聽我說,一邊相互商量著看看下一步如何做。」說完,又指了指近處的座位,道:「坐近一些,也方便說話,來吧!」

    話已至此,兩人唯有戰戰慄栗地坐下身來,不過相較而言孔仲義這時表現得就略顯成熟多了,一則他半輩子的經驗並非空物,二則他還從方才公孫止意的話中聽出來了別的意思。

    方才公孫止意提到了「下一步」,這個詞很有意味。

    「下一步」首先代表著不會停滯在目前的情況上太久,也便表示對方並未沉浸在今日之事的打擊上,而是轉換了心態開始著手將來的事情了,這是大好事!

    其次,對方又言道「相互商量」,與這「下一步」合併起來看,也表明孔家與王庭的合作關係仍然穩固,二者目前尚是同坐著一條船。

    「倒是令兩位擔心了。」見兩人坐下,公孫止意輕笑道,「今日之事,錯都在我,若不是……」

    「先生萬萬不可這樣說,今日之事我……」孔仲義一聽一上來公孫止意就來自責,慌忙將尚未坐穩的屁股挪開,抱拳垂首就要將此事攬一攬。

    「孔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您不用慌著替我旦錯誤,先坐下聽我講。」揮手制止了孔仲義繼續往下說,公孫止意道:「錯在我,這一點毋庸置疑。」說這句話時他收斂了微笑,一臉肅穆道:「正是因為由於我對對方的實力估計不足,才使得我方損失了眾多好手,也令將軍在軍中威嚴受辱,如此說來……」

    說著,公孫止意站起身來,不待孔仲義反應過來,恭恭敬敬地衝著他便拜了一禮。

    「先生不可!」孔仲義慌忙跳開自己所在之處,一旁的孔雀也慌忙上前扶住公孫止意。

    「這一拜請將軍務必接下,眼下正是大君千秋大業的關鍵時期,我這條賤命尚不能輕易賠了出去,心中對冤殺的眾位勇士、對將軍的歉意也唯有通過這一拜來表達了……莫非將軍想讓我一輩子都活在不安與內疚之中麼?」公孫止意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眼角含淚,一副看了讓人心酸的模樣。

    「這……這個是萬萬不敢的!」孔仲義忙矢口否認,不過當即又道:「話雖如此,那我也不能受您的這一拜!」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也變得堅決起來,

    雖然沒有兩可的法子,但孔仲義就是不允。

    「公孫先生,叔叔,你們看這樣如何?」見這氣氛慢慢就要變得沉鬱起來,一旁的孔雀輕聲道:「既然我們同為大君的臣子,那麼無論是今日被冤殺的勇士也好,還是需要認罪的對象也罷,都是大君的子民,先生不妨就像大君請罪吧!」

    「正是!無論你我還是那些將士,說到底命都是大君的,如果要請罪,自然要向大君請罪。」孔仲義聽後忙應道。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若回一趟王庭請罪,這邊的事情……」公孫止意點點頭,心中略有遲疑道。

    「不必去王庭。」孔雀輕笑勸慰道:「大君明見萬里,先生您只需要向著他老人家所在的方向誠心認錯,想來一定會被看到的。」

    「這個……是我魔障了!」公孫止意苦笑著拍拍腦袋恍然大悟道。說完,便認準了北方原地跪下,深深叩頭,如此再三方才作罷。

    「先生快請起!」孔仲義趕緊繞到他一旁將其扶起,這次三人便算作同時入了座。

    「罪姑且就先這樣賠了吧,雖然回去以後還是要報與大君說,當眼下我的心中好受許多……」說著又拱手向孔雀、孔仲義道:「倒是謝謝兩位了。」

    「先生請放心,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將今日的實情告訴家兄,然後修一封書信送到大君那裡,懇求大君明見秋毫,絕對不會委屈先生。」孔仲義忙道。

    口中又再次謝過,這話題又回到了「下一步」應該如何做上。

    「穆塔那邊需要等他醒了以後再瞭解當時的情況,不過我估計從他那裡也不會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了,畢竟在看台上能夠全覽局勢的我們都沒有看清楚,更遑論只在其中一處還要集中精神對付敵人的他了!眼下我們先看一看下一步應該如何做。」

    說完,公孫止意看向兩人,見兩人皆沉默不語,又道:「我便這樣說吧!兩位是覺得先兩家合作對付陳兵鎮州的宋長恭好,還是在他趕來之前將城內的局面完全控制住好。」

    話說到這裡,兩人再繼續沉默那便說不過去了。然而這其實根本就無需回答的問題,此時被公孫止意拋出來是試探還是有意改變之前的計劃,兩人心中都不知道底細,萬一說錯了恐怕對之後的相處大有不利。

    「先生,叔叔!」孔雀心中雖然不明白怎樣回答最好,但卻知道不回答不好,她心中略一計較當先開口道:「孔雀年少無知,不知道從大局如何去考慮,所以只能就目前能看到的利弊做自己的判斷,若是說出來有什麼與二老衝突的地方,請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說得好!孔仲義聽孔雀這般說,心中暗讚。她這樣說便問題不大了,即使像她所說說錯了什麼,但前提已經擺在那裡了——「我年少無知,只會著眼於小處」,這「以進為退」的法子當真是用得巧妙啊!

    公孫止意自然也看得明白,微微點頭便算是允了。

    「當前必須先安內,再細思禦敵之策。」說著,孔雀起身道:「從今日之事看,對方一開始動手便處處殺招,實則是看出我們的意圖所在了,如若再不緊鑼密鼓好好籌劃,恐怕下一次被算計的就是我們了!」

    「嗯,有些道理……」公孫止意點點頭笑道,「那孔將軍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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