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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終結孤單 文 / 祝木

    「沐杪,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送沐杪回去的路上,何秉驍沉聲道。

    「什麼事?」

    「我認識一位醫生,他一直住在德國,前兩天回國了一趟,看過伯母的病情後,希望能夠給她提供治療。」何秉驍瞥了沐杪一眼,補充道,「我想,有了他的幫助,伯母治癒的希望會大很多。」

    「你是說有德國專家可以幫忙嗎?」沐杪立刻轉過頭看著何秉驍,毫不掩飾眼中驚喜的神色。

    何秉驍點了點頭:「不錯。不過這次他只是做一個短暫的停留,很快就要回德國了。」

    「你的意思是說……」

    「如果伯母需要治療,就要和他一起回德國。」何秉驍直接說道。

    沐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不放心?」

    「不是。」沐杪搖搖頭,眉頭蹙起,「德國……怎麼要去那麼遠?」

    「他在德國有自己的私人診所。每年也只工作兩個月,這次伯母能夠得到他的治療的話,相信會大大增加治癒幾率。」何秉驍耐心地解釋道。他知道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有些突然,因此盡量解釋得清楚細緻。

    沐杪有些困難地清了清喉嚨,「那麼……她需要去多久?」

    「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這需要視她的恢復情況而定。」何秉驍轉頭瞥了沐杪一眼,注意到她臉上微妙的神情。

    「費用方面我已經考慮好了。」何秉驍沉聲道。

    沐杪轉過頭,一泓秋水靜靜地注視著何秉驍堅毅的側臉。

    「費用就從你的工資裡扣。你慢慢還給我就好。」何秉驍似乎早已知道沐杪會問什麼,在意什麼,便提前將她關心的情況一一說清。「所以你也許需要給天宇工作很久很久。」何秉驍抿嘴一笑。

    沐杪愣住了:「你……為什麼要幫我?」這樣的恩惠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也許是該拒絕的,可是事關母親的病情,她又怎麼能感情用事?正如她近日來所想的,她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在現實面前,變得那麼不堪一擊……她一直聲稱自己為了母親會堅持,會努力,可是她明明什麼也辦不到,不是嗎?

    「因為你需要。」何秉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我,做不到坐視不理。」

    沐杪不禁屏息。

    「你好像很不習慣求助任何人。」

    「那是因為……」

    「因為你不相信任何人嗎?」

    「你相信我嗎?」他突然將車停在了路邊,問道。他的臉色很嚴肅,彷彿這個問題無比重要。

    沐杪聞言怔怔地看著何秉驍,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她才緩慢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嗎?」他笑了。

    「因為很謝謝你。」沐杪低聲說道,「是不知道怎麼表達出來的那種謝意。」

    「你已經做過飯菜感謝我。」何秉驍咧嘴一笑,「所以不用再說這個詞。」

    沐杪點點頭:「其實做一頓飯根本算不了什麼。」

    「至少對我來說是頓很愉快的晚餐。」何秉驍低笑著看了她單薄的身子一眼,關上了車窗。「伯母不一定會同意去德國治療,你要勸勸她。」

    「我會的。」沐杪鄭重地點點頭,「這次機會難得,我一定會說服她的。」

    東方醫院的一間病房內。

    蘇玉霞半坐在床頭,怔怔注視著手中的照片,偶爾咳嗽幾聲。她的身形非常瘦削,似乎再咳嗽幾聲就能將肺部所有的空氣都擠壓出來。她放下手中的照片,輕輕揪著前襟,皺起眉頭,似乎頗為痛苦。

    此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她的聲音有些微弱,但門外的人卻很快擰開門把走了進來。

    「是你?」蘇玉霞似乎有些驚訝。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男人的身材很高,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門邊時腰桿挺得很直。

    「伯母您好。」他的舉止節制有禮,看得出優良的家教留下的痕跡。

    蘇玉霞的目光在這個俊朗的年輕人身上停留了很久。她記得他。那天小杪和自己在醫院爭吵的時候,他就像現在一樣也是站在門外。當他默默地看著小杪時,他的眼神和沐杪的父親注視著那個人時一樣……

    「你就是沐杪的朋友吧?請坐。」蘇玉霞朝門口微笑道。

    何秉驍將帶來的鮮花放在了蘇玉霞的床頭,依言坐在了她的病床邊。他的舉止優有禮,看起來修養很好。

    「請問你是?」蘇玉霞終於問道。

    「我叫何秉驍,是沐杪的朋友。」他沒有多做解釋,從蘇玉霞的眼神裡他知道自己不必多說。

    「謝謝你來看我。上次我昏倒在草地上,聽說也是你通知醫院的醫生來找我的,一直沒來得及感謝你。」蘇玉霞柔聲道。她溫和的目光端詳著眼前這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

    「伯母不用客氣。其實今天來找伯母是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希望不至於太打擾您。」何秉驍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和我商量嗎?」蘇玉霞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何秉驍點點頭,低沉有力的聲音在病房裡聽起來很清晰:「黑水幫的人已經發現了秦毅的秘密。」

    蘇玉霞滿是病容的臉上臉色乍變:「你說什麼?」原本半躺著的身子猛地直了起來,勾起胸膛的痛處,一下子猛烈地咳嗽起來。

    何秉驍立刻倒過一杯溫水遞到蘇玉霞手中,然後輕輕拍撫著她瘦削的背脊,黑眸深沉。這個已經被病魔折磨得過於憔悴的女人,還能接受這個消息嗎?但是如果不告訴她,後面的一切,都會變得非常難辦。何秉驍的視線移到蘇玉霞枕邊的照片上,目光漸轉深濃。照片上三人組成的小家庭看起來是那麼溫馨簡單,沐浴在陽光下的笑容溫暖燦爛,其中漫溢的都是難以掩飾的幸福。

    何秉驍英挺的臉龐部分沉入了陰影中,臉上凹凸的光明與陰影讓他看起來有些陰晴不定。什麼是幸福?什麼又是快樂?什麼是永恆?什麼又是信任?所謂的情感,不過是人與人之間關於承諾的遊戲罷了。

    何秉驍臉上陰鶩的笑意一閃而過,他伸手掏出了一張照片遞給蘇玉霞。照片上是兩個有些模糊的人影,但蘇玉霞卻立刻顫抖起來:「他們……真的知道了?」她的聲音幾乎難以聽清,瘦弱的身子也在何秉驍的懷裡瑟瑟發抖,似乎難以忍受這突如其來的冰涼。

    「這是我初步瞭解到的情況。能夠找到的證據我都已經保存好了。但估計也阻擋不了他們太久,相信黑水幫很快就會採取行動。」

    「他們到底想要什麼?」蘇玉霞的身子變得有些微涼。

    「所有的證物。」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那些東西!秦毅從來沒有把那些東西交給我們,我們也不知道那些東西到底在哪兒!」蘇玉霞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起來,她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內容,卻控制不住身子更激烈的顫抖。

    「黑水幫的人這次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如果您留在這裡的話會非常危險。」何秉驍垂眸看著蘇玉霞慘白的臉,冷靜地總結。

    「你的意思是……」

    「我認識一位非常優秀的醫生,他已經瞭解過您的病情。我希望您可以和他一起回德國進行治療。一來那裡有更先進的技術設備,您治癒的希望會大大增加,另一方面,您在那邊會非常隱秘,也很安全。」

    「你說去德國?」蘇玉霞喃喃重複了一句,似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不錯。這是目前看來最安全的方法。」

    蘇玉霞出神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搖搖頭道:「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又何必為了逃避這個事去國外?其實我早就知道……該來的事情,遲早還是會來的……」

    「伯母您,難道不該為沐杪想想嗎?」何秉驍突然沉聲打斷她。

    蘇玉霞抬頭看著何秉驍俊逸嚴肅的臉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何秉驍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著窗外單調的風景,聲音冷靜:「相信您也看到了,這麼多年來,沐杪為了治好您的病,一直非常辛苦。可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無論受到多少委屈,也總是一個人默默忍受。可以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堅強獨立的女孩。」他逆光站在窗前,修長的背影看起來很高大。說到這裡,他緩緩轉過了身子。「也許您認為自己是她的負擔,但是您有沒有想過,伯父離開她之後,您的存在對她意味著什麼?您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如果哪天連您都不在了,沐杪一個人要怎麼辦,您考慮清楚了嗎?現在黑水幫待時而動,如果您和沐杪都留在這裡,我沒有那個把握能同時保護好你們兩個人。」

    蘇玉霞聞言身子一震,一張慘白的臉已經失去了神采,只有溫潤的雙眼此時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在打量著什麼。頓了頓,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張微微泛黃的照片上。「要讓小杪一個人呆在這裡?」

    「我答應您,絕不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何秉驍答應道。

    蘇玉霞扭過頭看著何秉驍道:「何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真回答我,好嗎?」她的語氣很鄭重。

    何秉驍看著蘇玉霞的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喜歡小杪?」

    何秉驍沒有立刻回答蘇玉霞的問題,而是沉默地撫摸著手上那張帶來噩耗的照片。

    蘇玉霞的臉上閃過一絲惘然,柔和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沐杪這孩子,從小就吃了很多苦,也沒什麼朋友,很孤單……她父親去世後,我就落下了這個病根,這十五年來,她每天都過得很苦……」

    何秉驍的黑眸變得更深更沉,卻沒有打斷蘇玉霞的話。

    「這麼多年,沐杪一直忙著邊唸書邊掙錢,也很少交朋友。今天看到她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心裡真的很高興……」

    「沐杪她……」不像蘇玉霞,何秉驍的聲音很冷靜。「沒有什麼親戚幫助她嗎?」

    他的眸光幽沉深邃,黝黑幾乎不見底。

    蘇玉霞搖搖頭:「在她上大學之前,還有一個遠房的叔叔時常接濟我們。後來她叔叔去世了,沐杪就自己打工掙錢……我這個母親實在是給了她太多負擔……」

    「有您陪著沐杪,我相信她一定很開心。」

    蘇玉霞臉上泛起了微笑:「小杪真的很懂事。」

    何秉驍盯著她半晌。「我答應了會保護她,就絕不會食言。」然後承諾。

    蘇玉霞終於長呼了一口氣,似乎等到了那個需要的答案:「希望我去了以後,你能多幫

    幫她,我也就放心了。」她知道他這樣的男人不會輕易地做出承諾,而他說出的話,是值得信任的。

    「您答應了?」

    「不錯。希望我沒有看錯人。」蘇玉霞注視著眼前的年輕人,沒有多說。她知道她的意思已經傳達到了。

    何秉驍卻只是抿嘴一笑,沒有答話。

    她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相信了這樣一個非常陌生的年輕人。很久很久以後,回憶起這個場景,蘇玉霞也只能感歎一切也許都是冥冥之中已經注定的,她小心翼翼地封存了那麼久的信任,在重見天日的那一瞬間,就在現實面前,灰飛,煙滅。

    她的信任,招致的竟是如此的滅頂之災。那個災難卻不是關於她的,而是關於她所期待的一切——那一切的主角,都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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