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情感探戈 文 / 祝木
這一天，沐杪結束了在night吧的工作後回到家，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今天下班有點晚，她沒有趕上最後一班公交車，一個人昏昏沉沉地走了回來，疲倦不堪——每天這樣超長的工作時間，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還是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每天都像一個沉重的任務，她機械地起床，用冷水讓自己盡快清醒過來，然後搭一小時的公交去公司上班，下班，再換乘兩小時的公交去night吧，然後趕上十一點半的末班車回家，最後，就像今天這樣，洗完澡躺在床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空。
她有時候也會想像，自己像其他普通的女孩一樣，逛街、做頭髮、化精緻的妝，談戀愛，然後為一些小小的事情煩惱一下。那樣平常卻多彩的世界，離她卻是那麼遠……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沐杪怔怔地看著天花板，明明這麼累，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睡意。最近，她的失眠好像變得有些嚴重。
夜涼如水，靜靜地散發出一片幽魅的寧靜，沐杪聽著自己呼吸的聲音，頭腦中卻是一片混亂。
「為什麼你還不肯走出來？你要一直這樣嗎？」幾天前方媚的話彷彿還在耳邊。
是啊，要一直這樣嗎？不知不覺，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她這樣守著那些回憶不肯投降，終究還是錯了嗎？她似乎，又做了一件不合時宜的事情。每次想到要忘記的時候，記憶卻徒勞地變得更加鮮活，胸口那似乎要被撕裂的疼痛還是讓人窒息……母親絕望的呼喊，方小語驚慌的表情，隨時都會在夢裡浮現。
夜，更加深了。
沐杪翻了個身，睜大眼睛看著窗外單調的夜色。片刻後，又轉身朝向牆壁，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靜靜地聆聽耳朵抵在枕頭上傳來的心跳聲。
「鈴——」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嚇了她一大跳。這麼晚了，誰會給她打電話？害怕吵醒了隔壁的母親，沐杪趕緊拿過手機，接起來壓低聲音道：「喂?」
「睡了嗎？」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沐杪立馬聽出來是何秉驍。有一種什麼東西驟然掉落在地，卻終於安穩的幻覺。無法深究自己的情緒，沐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盡量用最平淡的口吻道：「還沒有。」
「你現在在家？」
「嗯。」
「為什麼那麼快出院？」
「我已經休息好了。」
那邊沒有了聲音。沐杪覺得有點心慌，忍不住又道：「是護士長檢查過後同意的。」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忍不住想要加上這句話。握著手中的手機，竟然感覺到心跳的聲音震耳欲聾。
何秉驍沒有說話，沐杪卻彷彿能聽見他的呼吸聲，輕輕吹拂著手機。她本就不善言談，何秉驍的沉默讓她茫然不知如何回應。沐杪握著手機的手指漸漸冰涼，感覺到手機散發出微微的熱量來。
電話的兩頭都沒有了任何的聲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沒有掛電話。沉默地各自握著手機，靜靜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過了許久，沐杪終於遲疑著問道：「你……你睡了嗎？」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那我掛了……」沐杪終於輕聲道。有一種感覺漫溢胸口，悶悶地生疼。
「你剛才在想什麼？」何秉驍打斷她，聲音有些低嘎。
「我……」沐杪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嗯？」
沐杪覺得自己的呼吸頓了頓，貼著手機屏幕的臉感覺到一陣灼熱：「沒有想什麼，我，我在看月亮。」她輕輕地翻了個身，朝向窗口。
「下雨的晚上看月亮嗎？沒想到你有這個趣。」何秉驍低笑道，他的笑聲低沉醇厚，激起一陣暖意。
沐杪聞言一驚，起身走到窗口，將窗戶輕輕推開——一抹微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撲面而來，吹起了她披肩的長髮，帶來了一陣秋涼。沐杪往窗外一看，天上哪有什麼月亮，漫天的陰雲密佈，滿耳只是輕風吹動雨簾的聲音，一片靜謐。
「我……」她立刻覺得很窘迫。
「你現在是不是走到了窗前？看見雨了嗎？」何秉驍柔聲道。
「嗯。」沐杪赤腳站在地板上，感覺到一絲涼意。
「有沒有聽見雨打在屋簷上的聲音？」
「沒有。雨太小了，我只能聽見風聲。」
「可是我這裡雨很大，我家已經在漏水。」
「怎麼可能！」沐杪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一個城市，天氣怎麼會差那麼多。而且你家怎麼可能會漏水。」
「蘇小姐，我發現你真不愛開玩笑。」何秉驍笑道。
「哪有？我其實很愛講笑話。」沐杪立刻反駁。
「是嗎？你說的笑話能讓我笑嗎？」何秉驍很快接道。
「當然可以，不過我不想說。」沐杪當然知道他的激將法。她忍不住也彎起了嘴角。
「你很聰明。」
「那是因為你的激將法並不高明。」沐杪的聲音也變得明朗了起來。
何秉驍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平時都會這麼晚睡嗎？」忍住笑聲，他問道。
「不會，今天比較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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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立刻追問。
「那你呢？你怎麼還不睡？」沐杪反問道。
「因為我的工作很多，雖然我很想去睡覺，可是完全沒法離開辦公室。」
「你現在才剛回到家？」沐杪看了看小熊掛鐘，已經凌晨兩點了。
「不錯，我現在又累又困，一回到家就躺在這裡沒有動過。」何秉驍嘎聲道，「而且回來的路上突然開始下雨，讓我感覺好像是老天爺在可憐我這麼拚命工作。」
「怎麼會……」從未聽見過何秉驍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沐杪幾乎能想像到他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給她打電話的樣子，忍不住微笑了起來，臉頰上的暈紅更為明顯——她的聲音卻是克制的。
「蘇沐杪小姐，聽到我這麼辛苦的工作，你都不會被感動嗎？」
「我為什麼要被感動？你又不是為我工作。」沐杪的話脫口而出，她立刻感到後悔……那是一條界線，她決不允許自己踏過的界線，因為這個沉鬱又靜謐的夜晚彷彿變得模糊了。
何秉驍卻只是沉默不語。
「很晚了，該休息了……晚安。」沐杪打破這令人尷尬的寂靜輕聲道。
「晚安。」他的聲音低柔如最深沉的催眠。
細雨透過紗窗飄進房間，沐杪握著手機的手竟似失去了力氣。她輕輕躺進微涼的被窩，眼睛注視著窗外——窗外的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