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五三章 立場問題 文 / 魯東道夫
黃啟波這種水平的人看不出奧妙何在,混在上層的老油條們卻能猜出個大概來。也就在他匆忙飛回京城的時候,一直在琅琊呆著沒動彈的陳家女公子陳曉卻先得到了來自家族方面的消息。
畢竟是有人在軍方高層裡面,對於一些情況知道的反而要快一些。
陳曉再次降臨炎黃集團總裁辦公室,發現楊海心一副雲淡風輕,渾然不當外界的風起雲湧是一回事的做派,不由感到滿心的複雜。
走到辦公桌前,雙手撐起上半身,陳曉雙眼放光的盯著楊海心。
楊海心隨手簽完厚厚一摞件的批示,微微抬頭瞥了她一下,問道:「怎麼用這種眼神看人,難道我臉上有花?」
陳曉嘴角一勾,露出個讚賞的笑容:「什麼花兒也比不上你楊大總裁的風範吶!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溫柔聰慧的小心心竟也有如此威風霸道的一面,真是給咱們女人長志氣呀,幹的漂亮!」
楊海心身子往後一仰,靠在高高的椅子背上,目光與她對視,淡然道:「你這話說得讓人都沒法接。不過看樣子,好像你們家裡的態度有變化了?」
陳曉直起腰來,雙手環抱胸前,輕哼道:「行啦,你不說我就不問,總之事情做到這份上,誰都得換一種眼光來重新打量你們一家子。我不得不承認,如此破局的簡單粗暴可是讓許多人跌破眼鏡啊!我們家那幾個伸手的。可全都給嚇的縮回去了。哈哈,真是讓人解氣!」
楊海心不以為意的笑笑:「那就好,還是我們直接合作。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沒那麼多人在裡頭裹亂。」
兩個人都絕口不提具體的事情如何,心裡卻都明白,真正引起的風潮之大,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到。
即便楊家再怎麼否認,外人再怎麼抓不到把柄,也一定會被看成是非洲那一場劇變的幕後黑手。如果只是單純的武力報復。說不定現在已經有高層命令下達,有關部門直接殺上門來抓人查封楊氏企業了。
但問題就在楊氏干的太果斷。太凶悍,計算的太周全,反而讓許多關注到此事的人都心生忌憚,不好下手了。
肯國的局勢幾乎每個小時都在發生劇烈的動盪。好不容易在外部斡旋下走向平靜的態勢,重新陷入混亂。背後有強大資金支持的力量閃亮登場,迅速恢復之前的秩序,這已經不是尋常財團所能做到的事情。
而被綁走的那些人和綁匪一塊兒失蹤,摻和進去的各國精兵強將親自下手,都找不出一點蹤跡。做得那麼乾淨,不得不讓人心生疑竇,以楊氏短短一年多時間崛起的力量,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這些問題一時間無法摸清。顯得太過高深莫測,讓之前活躍過頭的那幫公子哥們懷疑是不是一腳踩進了某個未知的大坑裡,不得不謹慎的暫時縮頭。身在國內坐鎮後方指揮的他們。也擔心引起不可收拾的麻煩,不但暴露出他們的行動目的,更可能招致對頭聯手落井下石。
陳家那幾個伸手的,則純粹是被楊浩帶人作出的事兒給嚇到了。為了保護自家財產公然動用重武器,簡直就是一群瘋狗。為了奪得那麼點東西惹來生命危險,不值當的。
反而是陳家的老頭子們。覺得楊氏敢打敢拚,有前代造反起家時的氣質。對此不吝讚賞,反而放鬆了對陳曉的約束。
這裡面種種變化,誰也沒法一眼看的清楚,又因為還沒到塵埃落定的時候,起碼一段時間裡,楊氏這邊是不會有人敢貿然動手了。
當然也有很多人覺得,姓楊的這麼幹,那是在作死,秋後算賬的時候,必然一家子遭災。
陳曉卻從楊海心的話裡聽出強大的自信。以後還能繼續做生意?看上去似乎並不覺得搞出來多大問題啊,這到底是因為信心爆棚,還是壓根就不清楚自己捅了多大簍子?
無從分辨。陳曉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法看透這位昔日的密友了,那一身的強大自信和雷厲風行的手段到底是哪兒來的?單純的商場歷練根本弄不來啊!
兩人默默的對視片刻,楊海心忽然起身,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個盒子,推到陳曉面前:「還記得當初我們在美國見面時,我跟你說得話嗎?我會送你一頂可以媲美英國女王王冠的鑽石。」
「什麼鑽石?」陳曉愣了一下,隨即醒悟過來,眼睛驀地瞪圓,緊盯著那盒子,胸口大力起伏數次,驚聲道,「你是說,這裡面……?」
楊海心下巴一挑:「自己打開看看。」
陳曉一把搶過去,掀開蓋子和內層蒙著的絹布,登時被一道炫目的光彩刺的渾身一抖,差點失手給丟出去。
一顆足有山雞蛋那麼大的晶瑩剔透石頭安靜的躺在盒子中間,那不是玻璃,不是尋常水晶,而是一顆直徑超過兩公分的大鑽石!
「這是……鑽石?!沒有切割過的源鑽?!這麼大!」
饒是陳公子出身不凡見多識廣,也被突然看到的這玩意驚得胸悶氣短,頭暈目眩!她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如此尺碼的鑽石,拿在手裡感到沉甸甸的,份量十足!
沒有女人不愛鑽石,但個頭大到這程度,那就不是驚喜,而是驚嚇了!全世界現存的大鑽石排名前十的都是國寶,其中一半都不如眼前這塊個頭大,這到底意味著多大的財富,沒法估量!
楊海心淡定的報出數字:「281.25克拉,跟傳說中的『金雞鑽石』一樣。至於是不是那塊,我也不清楚。」
「『金雞鑽石』啊!」
陳曉喃喃重複一遍這個傳說久遠的名字。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鑽石上挪開,轉而緊盯著楊海心,悠
然歎道:「你還真是能不斷的給人以驚喜吶!這麼大的寶貝。你竟然捨得送給我?」
別人不好說,她可是很清楚這麼大一塊鑽石的意義,不僅僅意味著上億美元的財富,還能牽扯到國家尊嚴、社會影響等等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上。任何人只要擁有了,就算自己保不住,拿去拍賣或者抵押給銀行,都足夠在世界任何國家舒舒服服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即便是對於近日家大業大的楊氏集團來說。這都是在關鍵時刻能救命的好玩意。
楊海心一把丟出來,看上去一點心疼的意思都沒有。淡然道:「這東西,在我手裡用處不大。再說,也留不住它。」
陳曉依依不捨的放回盒子裡蓋住,蹙眉歎道:「我也留不住哇!這麼大的鑽石。根本就是顆定時炸彈……我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讓我幫你轉移視線的吧?」
她猛地醒悟過來,這鑽石壓根就不可能是給她的禮物。就算是給,她也絕對不敢要。10克拉的鑽石可以拿出來炫耀,再大的就只能招災惹禍了。281克拉……這玩意最好還是放在銀行保險箱裡來的穩妥。
楊海心微微一笑:「總要有人幫我們出面表個態,托付給其他人,我不放心吶。」
陳曉苦笑:「你也不怕我私吞了跑人!」
話是這麼說,其實她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光是自己的尊嚴和家族的榮譽,更有朋友的托付和信任。這裡面哪一條都讓她無法幹出那種沒節操的勾當。當然換一個人來,比如說黃啟波、秦少那批為了錢什麼都敢賣的,估計馬上就得設法奪產滅口了。
陳曉覺得明白楊海心的意思了。
楊氏起家太快。擴張那麼迅速,財富那麼充沛,卻不依靠官方勢力,早晚要成為別人分食的肥肉。就像這次一樣,陳家都招架不住群狼撕咬,除非有直通頂層的大長老那個級別當保護傘。最不濟也要有一省總督當後台。陳家,還是不夠份量。
但楊氏和陳家又都是不太想亂站隊。更不能病急亂投醫。逼著沒辦法了,只能斷尾求生,這顯然不符合楊氏和她陳曉的訴求,然而臨時抱佛腳也不頂用。採取那麼暴力的手段硬抗,那也是被逼無奈。
事做下了,就得想辦法緩和,不然真的要自絕於人民了。於是楊海心就把這顆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超級大鑽石,借她之手獻出來,表個態度。
這樣做的好處,一兩句話說不清。陳曉卻不得大為讚歎,楊海心這事兒辦的漂亮!僅僅是借花獻佛一項,就得讓陳家領情並且繼續充當穩定的合作夥伴。至於陳家以此來聯繫上了誰,那就看他們如何操作了。相信以老一代的智慧,基本不會辦岔了的。
把事兒想透了,陳曉鳳眼微微一瞇,盯著楊海心磨牙:「你憑空來這麼一出兒,讓本公子乾瞪眼吃不下,不能就這麼算了。該是我的,你還得拿出來啊!」
楊海心淡定的又拿出一個大盒子往桌上一攤,裡面赫然是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各種尺寸鑽石、藍寶石、翡翠、貓眼等等寶貝,閃亮的光芒刺得人眼花繚亂。
她一副練攤兒大處理的神情把手一擺:「你隨便挑,看中了那塊兒拿走。」
陳曉眼睛都不夠用了,左看右看看的眼淚都流出來,末了惡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叫道:「楊海心,你夠狠!」反手扣上盒子,不敢看了。
任何東西不管多麼珍貴,超過一定數量之後,原先存有的那種獵奇、珍藏意義就沒有了。得不到的東西才是寶貝,一抓一大把的,就算是鑽石,那也只是一堆錢財而已。
陳曉這樣的出身,從來都不會擔心錢不夠用,如此擺出一堆寶石予取予求,她不但高興不起來,反而大倒胃口。並且因此而絕了對這類寶貝的好奇心和擁有*,等於是把她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愛好給硬生生幹掉一門。不生氣才怪!
事情已經擺在明處,也算是知道了楊氏到底有多麼大的底蘊。陳曉不由對黃啟波和秦少那幫人的盤算感到好笑。妄圖通過截斷楊氏資金鏈的方式逼迫他們就範?簡直異想天開!不說潛在的財富,光是這盒子寶石隨便抵押給哪家銀行,都足夠支撐個一年半載的。
她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混亂的情緒平復下來,拿起那顆「金雞鑽石」的盒子,對楊海心斷然道:「我一定會把這東西的用處發揮到最大!哼哼,我倒想看看到時候,那幫人會是怎麼一副表情!」
陳曉絕不拖泥帶水,立刻打電話招來海軍一架直升機,直飛艦隊機場後。乘坐軍機趕赴京城。
辦妥這一切,楊海心暗暗鬆了口氣。這一步棋走的很險,就看上層那些大人物到時候怎麼決策了。
單純花錢,她並不怕。在乙位面,楊氏集團已經掌控了山東和半個直隸。正在加班加點的開挖魯南鑽石礦和昌樂藍寶石之類的寶貝。從京城各處收購換取的古董寶貝,從南方收集的翡翠玉石原礦,多不勝數。一個技術空前先進的黃金開採隊,也已經在招遠金礦所在加班加點的開工。保守估計,一年提供個幾十噸黃金不在話下。
資金流,一點不缺。
這也是為什麼送出去那塊及可能就是歷史上的「金雞鑽石」,她都不覺得可惜。因為只要需要,用不了兩年,說不定楊氏就能跑到非洲去。把那裡的「非洲之星」都給挖出來。
如果陳家辦事夠給力,把「金雞鑽石」的政治意義發揮到極致,就可能引來一些正面的影響。即便不能消除非洲行動落下的病根。也能帶來不小的緩衝。
若是預料中那樣安然過關,一切都還好說。如果依舊是縱容那幫公子哥們胡來,楊家就要做好徹底放棄佈局全國的計劃。
官場消息傳得快,不到一天時間,琅琊市的領導們也都差不多知道了非洲那邊的部分內情,一時間驚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而隨著黃啟波三人組的沉默。京城公子哥們的驚懼,圍繞楊氏的一系列打擊也隨之暫停。
到了晚上的時候。終於有一條消息輾轉傳到京城。秦少等幾個被綁架的人有了蹤跡,人已經落在索馬裡海盜的手中。大概已經知道這幫人身嬌肉貴底子深厚,開口就勒索三千萬美元的贖金。
「三千萬美元?!他們不如去搶!」
剛剛回到省城的高原一聽這消息,再也無法保持那副城府儼然的穩健內斂,氣急敗壞的叫起來,揮手摔碎了把玩多年的一把正宗紫砂壺。市價過百萬的好玩意,「喀嚓」一聲變成滿地的碎片。
勒令他在家不要輕動的父親見此情形,不由皺起眉頭。倒不是心疼那茶壺,他們家多了不敢說,十個八個的不在話下。
如今已經貴為知府並即將升任布政使的高大人,馬上要入了中委的序列,正是要進步的關鍵時候,其實不希望出什麼意外錯漏。不過為了綁定京城的靠山,他才讓向來練達能幹的兒子居中策劃參與一切行動。
把下手目標定為楊氏,是高原選的,一系列的計劃也是他擬定的。具體執行,非洲那邊是京城公子哥們以其力量做成,省內的圍攻,則是高大人發揮影響力促成。
原本,這一切應該水到渠成利利索索的,陳家都早早的抽手了,光剩一個有錢沒後台的楊氏,還不是手到擒來?
結果楊浩蠻不講理的當頭就是一棒,打得他們腦子一團糟,一時間摸不清深淺了。
高大人先是喝住了兒子:「每逢大事有靜氣!平時你也足夠穩健,怎麼稍微遇到點挫折,就如此失態?」
高原很是孝順,立即低頭聽訓:「父親說的是。我只是沒想到,姓楊的會如此顢頇,太過不循常理。」
高大人面帶福相,平時對治下官員卻極為嚴厲,很有鐵腕作風,內裡卻有常人難及的深邃思維,當下高瞻遠矚的道:「你不要以太平年景的人心去評判所有人。楊氏一門,從上到下都桀驁不訓,他既然敢私蓄兵甲,楊浩那小子又敢以身犯險,放在古代,這就是一家豪強!不能指望他們都當謙謙君子,與你溫爾的論高低見長短。他們,更擅長鋌而走險。」
高原受教:「這一點,是我思慮不周。不過如今他們竟敢殺人劫掠,擅自擺佈肯國政局,更把那些位貴人公子公然凌辱,這豈不是要結下生死大仇,自尋死路麼?」
高大人喟歎:「從你們動手時起,仇就已經接下了。楊氏不肯妥協,也是因為他們所行之路與你們並非一致。京裡諸位是在設法把錢往外送,楊家,可是在拚命從外面往國內投錢。他們的做法,未必就沒有人看好啊!」
高原心中一驚,這又是他沒想到的另一個關鍵問題。以前還覺不出如何,現在卻因為楊氏的暴力對抗,把一切都擺在明處了。當真入了大人物的法眼,插一根大腿進來,他們這筆帳恐怕很不好算!
立場,向來是國內最看重的大是大非,乃是原則性問題。
不管楊氏在非洲怎麼折騰,只要無損於國家利益,對內沒造成政治損害,就不算大毛病。只要他們堅持現在的發展模式,要抓他們把柄還真不容易。
反過來再看他和黃三少、秦少那幫人幹的勾當,可說是吃裡扒外。即便國家富裕了,不在乎他們弄出去的那些小錢,那也是看在他們沒弄出亂子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現在,卻與楊氏形成巨大反差,一旦公示天下,必然要有人要背黑鍋!
高原登時覺得渾身徹骨寒意,貌似整個團體之中,他高家爺們的身板兒最小,最合適當替罪羊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