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鸞妃

正文 龍床 文 / 墨子痕

    皇后陰霾的眼神祇叫武茗暄一顆心慌亂不已,看情形是嫣德媛惹了皇后怒氣,而她好巧不巧就撞在了皇后氣頭上。

    「噗咚」一聲,武茗暄跪了下去,恭敬地磕頭請罪:「妾請安來遲,請皇后娘娘責罰!」

    皇后鳳目微瞇,深看武茗暄一眼,又移開目光,看向跪在她身旁的嫣德媛。

    武茗暄不敢再出聲,低垂著頭,感受著周圍不知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嫣德媛的各種目光。

    過了許久,皇后陰鬱的眼神還是死死地膠著在嫣德媛身上,微微探手。亦丹連忙捧起幾上茶盞,小心翼翼地奉上。

    偌大的長樂宮正殿異常安靜,沉重壓抑,也讓人心慌。偶有茶盞蓋子的磕碰聲響起,心志較弱的妃嬪,無不跟著顫一顫身子。

    武茗暄直直地跪在地上,膝蓋已經發麻,心中卻並不怎麼害怕。她知道,僅是來遲些許,即便皇后再嚴苛,也不會給太重的責罰。反倒是嫣德媛,看這情形,怕不會輕巧。只不知究竟犯了何事,竟惹皇后生這麼大的氣?

    想到起床時綿軟無力的感覺,武茗暄微微蹙了眉。她素來淺眠,入宮後更是時刻謹慎,怎就偏偏今日會睡過頭去?難道,今日之事並非偶然?

    一念突起,武茗暄微微抬了抬頭,轉動眼眸打量周圍妃嬪,卻未見有誰目露得意之色。因不敢動靜太大,她只好收回目光,心下盤算著若真是遭人暗算,必經宮人之手,待回去問過宮裡人再說。

    一番思量後,武茗暄靜下心來,垂首回憶昨夜歇息前可有不妥之處。眼角餘光忽地瞥到桑清的裙裾動了動,她微微側目,見桑清面色焦急地看來,微張了唇似是想要為她向皇后求情。她連忙一個眼神遞過,示意桑清別出聲,以免惹來皇后更大的怒氣。

    桑清收到眼神,擰緊了眉頭,卻還是依了她的意思,沒有出聲。

    皇后用過茶水,將茶盞輕放到手側的香几上,捏著絹帕擦拭了唇角,掃眼看過殿內眾妃嬪。

    看皇后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些,珍妃瞄一眼跪在地上的武茗暄,猶豫一瞬後,站起身來,柔柔地開了口:「皇后娘娘……」

    求情的話未出口,皇后一記眼刀睇過,珍妃咬著唇閉了嘴,懨懨地坐了下去。

    對面,容德夫人見此,忍不住唇角上揚,卻見皇后側目看來,忙又抬手至唇前,低低地咳嗽兩聲掩飾過去。

    跪著跪著,武茗暄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皇后又未說話,身側的嫣德媛點什麼頭?她稍稍偏了偏頭,偷偷瞟向身側,只見嫣德媛頭垂得極低,有一下沒一下地緩緩點著。

    武茗暄看得一頭霧水,還沒收回目光,卻見嫣德媛身子一軟,竟往她的方向倒來。她驚愕地瞪大眼,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彭」地一聲輕響,懷裡多了一物,正是柔若無骨的嫣德媛。

    武茗暄嚇得手足無措,推也不是,避也不是,僵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突如其來的變故,滿殿妃嬪震驚不已,全都不由自主地站起。

    嫣德媛卻毫不知情,紅潤的臉頰側依在武茗暄懷裡,微微嘟起的紅唇吐納著均勻的呼吸,竟是睡著了!

    「啪」地一聲巨響,皇后狠狠一掌拍在案几上,抖著手猛然一指嫣德媛:「豈……豈有此理!」

    「嗯……」的一聲囈語隨即響起。

    武茗暄愕然垂首。她懷裡的嫣德媛霍然睜眼,那雙小兔般的水靈大眼緩緩地轉了一圈,似乎壓根兒不知自己正身處長樂宮正殿。

    傻眼呆立的滿殿妃嬪這時才回過神來,齊齊跪下,高呼:「皇后娘娘息怒!」

    嫣德媛大驚,渾身一抖,慌忙從武茗暄懷裡爬出,一個勁地磕頭:「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武茗暄也隨嫣德媛一起磕頭,嘴上說著:「皇后娘娘恕罪!」心裡卻是苦笑不得。她今日到底是衝撞了哪路神仙,簡直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皇后再也做不出沉穩的樣子,瞪著嫣德媛的雙目似是要噴出火來,紅唇張合半晌卻氣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亦丹趕緊上前為皇后撫胸順氣。

    皇后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張口欲言。

    「皇上駕到……」

    殿外突然響起通報聲,皇后眉峰一挑,將所有訓斥的話都嚥回腹中。

    「呵,皇后這長樂宮倒比朕的朝堂還要熱鬧啊?」寧昱晗還未進殿,輕笑聲已傳入眾妃嬪耳中。

    皇后垂首一瞬,再抬頭時,面上已是慣有的端莊笑容,抬步迎上前去,微微屈膝:「皇上怎麼來了?」

    跪在地上的眾妃嬪就著地面轉了方向,齊聲山呼萬歲。

    武茗暄低垂著頭,安份地伏低身子,心下卻是一片悲涼。她自幼便得先帝恩典,面聖可不跪,只屈膝即可。待到昱晗表哥登基,更是不要她行跪拜大禮,而她當年也是少不更事,向來只是頷首淺笑便算施過禮了。可如今……暗暗苦笑後,她拋開那些紛亂的回憶,在心中告誡自己,忘記過去的身份,謹記現在的她是武茗暄。

    明黃色的九爪龍靴踏上燙蠟見光的金磚,寧昱晗邁過高檻入了殿,見得跪了滿地的妃嬪,微微一愣,然後笑著伸手扶起皇后:「哪個膽子這麼大,惹了朕的皇后?」

    「倒不是惹妾生氣。」皇后隨之起身,對寧昱晗淡淡一笑,由著他牽著往寶座行去,「妾是聽說,御乾宮的龍床去了嫣德媛宮裡,尋她來問個話罷了。」

    武茗暄聞言一怔,掃眼往周圍看去,但見一眾妃嬪低垂著頭並無甚動靜,想來是早已知曉,再一看嫣德媛滿面委屈,一副泫然欲泣之態,當即心下瞭然。妄動御用之物是滿門抄斬之罪,嫣德媛再傻也做不出這等事來。何況,她也沒那本事。龍床定是皇上所賞。可這,即便是昨夜伺候得……賞賜龍床,也實在是太過荒唐!

    念頭轉過,武茗暄偷瞄寧昱晗的背影一眼,微撇了唇角。忽覺一道視線從側投來,她稍稍偏頭,卻與文婕妤含笑的目光對上,當即驚得她垂下頭,緊盯地面不敢再瞧其他。

    寧昱晗牽著皇后一直行至寶座前,才鬆了手,寬大的袖袍一揮,在寶座坐下:「都起吧。」

    眾妃嬪謝過起身,容德等人在寧昱晗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落了座。

    武茗暄卻並未起身,仍舊伏地而跪,瞄見嫣德媛也恭敬地跪著,不禁暗歎,現在倒還懂事,沒再做出令人瞠目結舌的舉動,可早幹嘛去了?

    寧昱晗掃眼下首眾妃嬪,視線在武茗暄面上頓了頓,很快又掠了過去,側目看向皇后:「這倒怪不得嫣德媛,龍床是朕賜給她的。」

    寶座側,皇后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復如常:「皇上,我朝史上從未有過賞賜妃嬪龍床之事,只怕不太合適吧?」輕飄飄地往嫣德媛處瞟了眼,往寧昱晗處微一傾身,略低了聲音,「皇上,賞賜也就罷了,可嫣德媛……她居然把龍床給卸了!妾是想著,若如此都不責罰,萬一傳到朝上……」

    寧昱晗溫和一笑,轉頭瞄一眼雙目泛紅的嫣德媛,柔聲勸道:「既賜給她,便隨她吧。」拉過皇后合坐在寶座上,湊到她耳邊輕笑打趣,「兆盈忘了?年前,你與朕置氣,把床柱砸了個陷角。待明日,朕已下旨司設趕製兩張同制龍床。兆盈與朕用一樣的,可好?」

    皇后幾乎是被寧昱晗半抱在懷裡,雖知道下方眾妃嬪不敢抬眼,可心中還是很窘迫,正不自在地往旁挪,忽聽此言,面色微變,急促地喚:「皇上,這……」

    寧昱晗玉面一板,黯了眸色,佯怒道:「朕今兒高興,不許再說掃興話!」

    皇后咬牙憋回滿腔勸誡之言,悶悶地低下頭去。

    這番話,殿內眾妃嬪都未聽清,也不敢探聽;但素來對聲音極為敏感的武茗暄卻聽了個一清二楚。她垂首不敢亂瞧,心念卻已轉過許多。

    據她所知,歷代皇后皆大度,對新晉妃嬪更會適當放寬禮規。這既是行母儀天下的仁德,也是為避免後宮爭鬥過激,更是為皇后寶座的穩固牽籐拉網。可當今皇后卻並非如此,反而行事果決,剛硬嚴苛;是性情使然,也是她的確不需要其他妃嬪的勢力來支撐皇后之位的安穩。

    武茗暄暗忖,皇后在後宮有身為太后的姑姑撐腰,父親又是朝中手掌兵將大權的太尉,自然是看誰不順眼,除去便是。偏這嫣德媛不但容貌極美礙了皇后的眼,更得了後宮史上無人能得的殊榮,怎還能安然?奇怪的是,昱晗表哥當著這麼多妃嬪的面與皇后親近,想必是極愛重她,更賜同制龍床,為何皇后卻似乎並不高興?

    見皇后不再多言,寧昱晗又是一笑,拉著她的手輕拍兩下,側身坐正,目光劃過下首眾妃嬪,眼神落到武茗暄身上:「皇后,這妍貴嬪怎的也跪著?」

    皇后飛快地瞄一眼寧昱晗,才看向武茗暄,輕描淡寫地說:「妍貴嬪倒無大錯,不過是請安來得遲了些,叫諸位姐妹們等了會兒罷了。」

    得了皇后這麼一說,武茗暄心頭一塊大石落下,心想,嫣德媛那事都未受罰,她這般小事只要皇后不計較,皇上頂多就是訓斥一句,便過去了。

    哪想,寧昱晗卻突然沉下面色,冷冷地盯著武茗暄,訓道:「給皇后請安,雖是日行的尋常之事,但也是提醒你們時刻謹記尊卑。在這宮中,朕是主,皇后也是主。請安來遲,便是失禮於皇后!若不懲戒,後宮人人效仿,那還了得?」

    武茗暄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忘了禮數,愕然抬頭直直地往上望去。

    皇后也驚愣得驀然側首,瞪大眼看向寧昱晗:「皇上……」

    寧昱晗垂眸一瞬,抬手打斷皇后的話,沉聲道:「罰抄《宮訓》五十遍小懲大誡,明日午時交予皇后查驗。」

    寒從心起,武茗暄渾身一顫,張口欲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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