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文 / 珞神月
夜深了,城市到處都是人造燈光,在黑夜中靜靜的散發著光,給行人照明,不經意吸引著一隻隻飛蛾。白天喧嘩的城市,到了夜晚也絲毫不減熱鬧繁華,甚至因為黑夜的籠罩而蒙上一層神秘的輕紗。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繁華而墮落,瀰漫著一股暗色深沉的曖昧氣息。
書全都被珀瑚沒收,莫邪閒著無聊,不想太早睡覺便坐在床上依靠著枕頭發呆,望著房間的某物出神,眼神看向虛空。身形本來就消瘦單薄,皮膚白皙的不健康,剔透瑩潤卻更顯病態嬌弱,眉眼間那股淡淡的憂鬱味道被周圍的寧靜氣氛突顯出來,襯得她越發顯得幽美柔弱。
不得不說莫邪看上去很具欺騙性,外表柔弱的好似一個沒有人保護照顧就無法獨立生存的病弱小女孩,無法想像她單薄的身體蘊含著怎樣的力量。
掛在胸前的鑰匙,樣子已經和買來時完全不同,煥然一新,就像就不見雨露乾枯掉的雜草跟有人細心打理的鮮花之間的差別,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表面隱隱光華流轉。
莫邪將鑰匙握在手中,感受著它好似生命般的細細脈動。
眼瞼垂下,瞅著她手腕上縮小偽裝成鐲子的御靈環。在小攤上感覺到其貌不揚的鑰匙有股若隱若現的熟悉感覺,買下來時也沒抱多少希望,或許只是一件作用普通的修真法寶,但是,這個想法似乎要被推翻了……它的作用,會比她想像的要厲害很多,力量連續被抽走吸取,護主的御靈環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至少已經可以肯定等級比御靈環高。
床邊的地上,沒有東西遮住燈光而落下影子,卻詭異的憑空浮現一個黑影,好似地下有一個被隔離神奇的世界,偶然交錯出現一個連接的通道。使僕從影子裡浮出整個身體,恭敬的低頭單膝跪在床前。
「殿下,遵從您的吩咐,已經將所有被盜走的陪葬品追回。」使僕恭聲道,低頭看著地面。
「母親的遺體呢?」那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東西都只是順便的。人已死,陪葬品這種東西僅能算是象徵,一個精神寄托,顯示亡者的身份地位,祝福亡者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像在陽世一樣尊榮顯貴。
「也已經帶回來。」使僕恭敬道,然後身邊浮現一個長方形的影子,一個沉重的石棺緩緩浮上,表面雕刻著精緻的花紋符號,富有神秘氣息,透出一股暗沉的感覺。
莫邪依靠著枕頭,眼睛盯著石棺一言不發,她感覺到手似乎在隱隱顫抖,強制壓下心底湧上的激動及無限悲涼。
作為女兒,這卻是出生以後第一次這麼接近自己的母親……
現在的情形倒轉過來,漸漸從沉睡中甦醒的彌娜成了第二人格般的存在,但她卻好似還在沉睡一樣,沉默的讓莫邪幾乎以為她又陷入了沉睡。裝著母親遺體的石棺刺激著彌娜,她無法再保持沉默。
黑眸映出沉重的石棺,心底翻湧著一股激動情緒驅使著她起身,莫邪竭力保持鎮靜。
使僕稟報完事情後,竟反常的沒有立即退下,而是保持著單膝跪下的姿勢,似乎還有事情。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要稟報?」莫邪側身坐到床邊,腳踩下,穿上拖鞋。
「尋找陪葬品的時候,有意外發現。」使僕呈上一個雕工精緻的盒子,神秘華貴的紫色,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香味,聞了有提神的效果。「請恕屬下自作主張,翻看了裡面的東西。」
莫邪看著這個盒子心頭一震,抿緊唇,沉默的看著那個盒子,半晌都沒做出反應。使僕靜靜的跪在地上沒有出聲打擾,保持著一個姿勢動也不動,雙手舉高做呈送狀。
盒子的材料非常名貴,表面的雕刻也是十分精緻的,圖案栩栩如生,有著濃濃的瑟利塔藝術風格。
「這是什麼地方發現的?」
「就是指使別人盜取王后陵墓的那個罪人家裡找到的,屬下起先沒有注意,翻開看後才知道是什麼東西。恕屬下斗膽自作主張,將這個帶回來呈給殿下。珀瑚若是知道,也會同意屬下的做法,這是我們使僕一起商量做的決定。還請殿下仔細過目!」一直低著頭的使僕終於抬起頭來,眼睛直視莫邪,神色十分認真。
絕對忠心的使僕不會做出傷害主人的事,這個盒子裡放著的東西,他們商量後一致認為必須呈上,讓莫邪過目。
一千五百年前的成長經歷,無論是對莫邪還是對彌娜,都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令她們的心性堅毅意志過人,皇宮的磨練鍛煉出她們穩佔上風的理智冷靜,心底也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傷痕。
使僕們並不清楚那個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麼,只知道結果,母親早逝,被父親厭棄漠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繼後帕麗夏登上王位的那個兒子,為什麼會那麼不顧一切的瘋狂追殺,死纏爛打緊咬不放,在這個盒子裡放的東西上得到答案。
這個盒子裡隱藏的東西,揭開了一千五百年前深掩的一個秘密,經過歲月的沖刷洗禮,終於被送入了應得之人的手中,它整整遲了一千五百五十六年。
直視使僕嚴肅的臉,眼中滿是真摯虔誠,莫邪沉默,高深莫測的盯著那個盒子,心底有著淡淡的牴觸,她非常明白那裡面裝的會是什麼,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追求的目標,它代表著只用走最後一步就能達成,坐上那個位置。
心中的牴觸,使僕的期望,沒有太多的心理掙扎,莫邪選擇了相信使僕。她不是喜歡逃避的人,即使那裡面寫著她最不想看見的結果,她也不會退縮,連打開看的勇氣都沒有。
伸手接過紫色的盒子,沉的像生鐵,是盒子本身的重量。
使仆低下頭,不聲不響的沉入地下。
陰森冰冷的石棺給房間添了幾分恐怖神秘的氣息,柔和的燈光也沒能驅走空氣的森然。就算只是個擺設,棺材看著也容易叫人心底浮出毛骨悚然的詭譎,而這個沉重的石棺裡裝著屍體,並非擺設。
莫邪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她感覺到彌娜的蠢蠢**動。這個脆弱的身體無法同時負荷兩個靈魂控制,一個支配身體時另一個就無法動彈,她們的情況跟一般意義上的一體雙魂不太一樣。
莫邪在心底對彌娜說道。
彌娜語氣有著淡淡的自嘲,習慣於掌控的她,面對現在的狀態感到非常不滿,不滿自己對時代的陌生,不滿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
黑眸映出石棺,莫邪優雅的靠近,輕輕拂過冰冷的棺蓋,感受到指尖堅硬冰冷的觸感。莫邪很想念母親,那個記憶中她經常呼喚媽媽的人,無情的歲月洗刷,她幾乎想不起媽媽的臉是什麼樣了,也想不起媽媽是怎麼的聲音,只記得那種溫暖令人眷戀的感覺,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輪廓。
孩子對母親那種眷戀的感情是相通的,莫邪無法對這位偉大的母親產生那份感情,只是在彌娜的影響下有幾分感覺,彌娜的感情卻是濃烈而實實在在的,冰冷的深宮中只有早已逝去的母親能讓這個孤單的孩子有一絲幻想。
原因不一樣,表現出的感情卻是極其相似,有極大的相通之處。
沉重的棺蓋在無形的力量下緩緩推開,露出裡面,經歷一千五百多年而不腐的女屍,完美的保持著生前的摸樣,一身華麗至極的王后朝服,長髮散鋪在背,連睫毛都清清楚楚,沒有任何損傷,閉著眼睛,好似在睡覺。
彌娜低喃,幾乎抑制不住自己。
莫邪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神發生了變化,已經是彌娜。同樣的臉,氣質卻不盡相同,幽雅恬靜,眉宇間的憂鬱顯得更明顯,黑眸明亮,閃爍的星星點點卻隱隱泛著無情,宛若鋒芒,莫邪就顯得要軟化溫和一些。
彌娜什麼都沒做,雙手扶著棺沿,靜靜的盯著早就冰冷的母親看,想要記下她的眉眼。那只是一個空殼而已,靈魂現在不知道輪迴到什麼地方去了,即使是這樣她也感到很滿足,她終於見到了母親的真實容顏。心中母親空洞的形象一下子顯得豐滿,她不用再在梳妝的時候看著鏡子裡自己的容貌幻想。
秒針一步一步的走,十分鐘很快就過去。
莫邪在心中問道,彌娜比她更有資格。
彌娜不承認,語氣中卻無意識透出一分茫然。
沉重的棺蓋在無形的力量下緩緩蓋上石棺,重新遮掩住母親的容顏。莫邪抬手撫上棺蓋,手上冒出黑色虛幻的火炎,很快蔓延開來,包裹住石棺。無聲無息的燃燒,長方體的石棺的黑色火炎的包裹中,漸漸虛化,消失,什麼都沒有留下,連輕煙灰燼都沒有。
接下來,就是盒子的事。
莫邪非常信任使僕,即便因為坐上王位那個該稱呼為弟弟的人,看見手中的東西有幾分膈應。
這個盒子是特製的,可以說是古代版的保險箱,沒有密碼和特製的鑰匙是無法開啟的,盒子是用珍惜的木材製作的,丟到火裡也不會被燒著,水也無法浸入,水火不侵。
專門用來放傳位詔書,每一代新王登基後就會派出工匠尋找那種珍惜的材料製作,一代只能有一個,詔書也只會有一份,哪怕內定寫上面的繼承人死了,也不能重新寫。若是傳位詔書指定繼承人已經死亡,後來繼承王位的人底氣就會不足。
盒子只能鎖住一次,打開後就無法像以前那樣鎖死,這個盒子自然已經被人打開過。
想起那個死咬著她不放的「好弟弟」,莫邪心底就一陣膈應。兒子如願以償登上王位,帕麗夏願望實現了……害死她的女人的兒子被父皇捧上本該屬於她的王位,在她回到人間後瘋狂追殺,誓要除掉她。
翻開盒蓋,裡面是捲成一卷的傳位詔書,拿出來,緩緩翻開。
目光觸及上面的指定人,瞳孔狠狠收縮了一下,視線移到寫下傳位詔書的時間上,更是不可置信。就像一直以為的認知,根深蒂固的觀念被猛然推翻了一般,上面朱紅色的指定人及時間,好似能刺痛人的眼睛,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
……傳位於嫡長公主……時間卻是她死後!!
不是一開始因為母親的關係在她出生前就寫下,而是在她死後!一向忙於政事理智冷靜到無情,從小到大一直無視她的父皇,竟然將王位傳給了一個已死之人……
這算是什麼啊?!!
莫邪想冷笑以表對他的嘲弄,但嘴角僵硬的扯扯,卻怎麼也拉扯不出一絲弧度,好似突然凝結了。
彌娜想狠狠的大笑一場,但是心中卻湧出莫名心酸,刺激的她想掉眼淚,想笑更想哭。
活著的時候,漠視的好似不曾有這麼一個人,死後卻在重要的傳位詔書上寫為指定繼承人,這叫什麼???想以此表達愧疚,還是人真的是只有失去後知道珍惜,才知道後悔??????
人死了才醒悟過來,做再多的彌補都遲了!!!!!
莫邪腦海裡一片混亂,一切都已經晚了,這份詔書在她死後就失去了意義,甚至因為它的關係,帕麗夏登上王位的兒子才會瘋狂的想要除去她,那一天年老的大臣都看見了她的出現,只要她還留在人間,他坐的椅子就無法安穩。
「還以為你沒有感情呢,心隨著母親的死消失了,原來這麼任性……」出聲的是彌娜,聲音有絲顫抖,故作堅強的脆弱。
因為這突然的意外,身體無法負荷出現反作用,兩個勉強共存的靈魂絮亂起來。
莫邪心中一驚,立即冷靜下來道,這是遲早的事情,提前一步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屋漏偏逢連夜雨,掛在脖子上沒有動靜的鑰匙,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生出劇烈反應,散發出強烈的光芒。
昏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