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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0章 逃離瑪耳庫司 文 / 烏雲卿

    看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我被這個喵星人黑社會盯上了。硬拚顯然是不行的。我甚至無法好好使用它們的語言,弱弱地喵了一聲,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沒能贏來什麼明顯的同情,遑論交流了。

    為首的虎斑大貓不緊不慢地走向我,從眼神到步態都威武得像隻獅子。我環顧四周,迅速拿定了主意,伸爪推開水龍頭,讓它繼續往盥洗池裡注水,然後沿著石台邊緣慢慢後退,蹲在距離後窗不遠的地方盯著它的一舉一動。

    它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忽然弓起背;我渾身繃緊,在它撲過來的一瞬間起跳,躍進後窗上半截的空檔裡。

    氣候溫暖如夏,這戶人家的後窗是半開著的,上半截用掛鉤支起,留著巴掌寬的一道橫空檔,我算準了自己肯定能鑽過去,這隻大貓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想著,如果它們就此作罷便算了,如果硬要跟進來的話……臥槽!這大貓也不知跟我有什麼過節,一副誓要將我扁之而後快的架勢,一撲不成,居然又朝窗戶撞了過來,啪嗒一聲掛在空檔上,用力扭動大腦袋往裡擠,粗稜稜的尾巴來回蹭著窗戶下半截的玻璃,擦擦有聲。

    我知道它追進來只是時間問題,迅速打量四周,發現這是一間廚房,於是用力跳上灶台,使出吃奶的勁兒把架在灶上的一隻平底鍋拱翻下去。金屬撞擊石板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在這噪音中飛快地爬上靠近屋頂的置物櫃,同時聽見從內室的方向傳來一些動靜。

    這會兒工夫,貓老大把它肥碩的身體擠了進來,氣勢洶洶地想要往上跳,但屋主人也出現了,是個僅穿著一條褲衩的瘦男人,手握一根棍棒。我放下心來。躡手躡腳地鑽進置物櫃底裡。

    燈亮了,一陣丁丁當當之後,下方響起屋主人毆打貓老大的聲音,聲聲入肉,一邊打還一邊罵:「臭貓!天天叫!偷吃!到處撒尿!得寸進尺!鍋都敢掀!次奧!看老子揍不死你!」

    不知是屋主人的脾氣本來就這麼暴躁,還是因為他清夢被擾所以窩了一肚子火,總之我躲在鐵皮罐後面。聽得是心驚肉跳。

    貓老大的叫聲從咆哮變成哀嚎,漸漸沒了聲息。我聽見屋主人窸窸窣窣一陣。打開後門扔了某物出去,外面一片微弱的喵叫聲迅速散開遠去;他罵了幾句,退回門裡重新落鎖,又擺弄了一會兒什麼東西,關燈離開了廚房。

    等整幢房子重歸寂靜,我才小心翼翼地爬出來,漸漸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痛,正在癒合的傷口可能又開裂了。

    後窗仍然半開著。廚房裡除了一大碗動物油脂,沒什麼可吃的東西;牆角的地面上擱著幾片魚肉,看上去很可疑。我蹲在通往內室的門邊往裡張望。感覺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起居室,有櫃子桌椅,牆上掛著某種細籐編織的裝飾物,圖案像一隻海馬,仔細看可能是個美人魚。

    那件裝飾物上還釘著一條掛墜。懸掛的方式看上去頗為講究,似乎是一個符的形狀,不知是否有什麼神秘的作用。我猶豫了一下,考慮到這戶人家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不值得冒險過去,便轉身從後窗離開廚房。

    屋主人剛才沒注意到水龍頭的情況,水已經漫過盥洗池,沿著石台流淌下來,先前畫的血符都被沖掉了。我放棄了繼續畫符的念頭,轉動腦袋在院牆角落的垃圾桶邊發現了一大坨帶血的貓皮,正是貓老大。

    它一動不動,不知是否已經死了。我悄悄靠近它打量,突然發現一隻大老鼠正在啃它的傷口。老鼠看到我嚇了一跳,遲疑了幾秒,我果斷撲過去咬死它。飽食之後,我離開了這座院落。

    接下來足有一個星期,我在此地四處流浪,發覺這是一座海島。面積不算大,不受干擾的情況下我環島小跑一圈只需要大半天。人口也不算多,用貓之眼來看,應該多是靈族混血,可又與我以往見過的混血不同——他們中等身材,膚色偏深,相貌不能說不好看,但跟內陸的混血是不同的風格,大多有著細長但銳利的眼睛,無論男女都編著辮子,垂在腦後或者盤在頭頂。至少一半以上的島民家庭都以打漁為生。

    東西兩面各有一座很小的碼頭,用於停靠客船和稍大的漁船;普通的漁筏都直接晾在沙灘上,到處散落著漁民看不上的小魚小蝦,而且不像碼頭有人清場,簡直是喵星人的天堂。

    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島上有這麼多的貓,老鼠卻還沒絕跡。看起來,大多數的貓光靠在沙灘上揀魚吃就能填飽肚子了,當然也就不必再費勁兒捕鼠。我卻不行。

    我試過只吃魚蝦貝類,果腹是沒問題的,身體卻很快就感覺疼痛——肚皮上的傷已經痊癒了;痛楚來自四肢百骸,而且越來越強烈,吃過老鼠後能夠暫緩,但至多過上一天又開始隱隱作痛。不知是我的原因,還是這具軀殼本來的毛病,或許這隻貓患了痛風。

    我一邊遊蕩一邊留心聽人們交談,漸漸瞭解到,小島向西最近的陸地是東都以南的塔蘭塔地區。這片海域實際上是土著靈族及混血的自治區,但居民要向火雲城繳稅。向北有座較大的島,要想回陸地,須得從那兒換乘大船。

    這一帶仍屬近海,水不算深,海底有些丘陵,但沒有露出水面的山峰。

    我打算「偷渡」到北邊那座島,再看看有沒有機會返回大陸,否則困在東海的無名小島上等維蘭找我,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這幾天我又跟他聯繫了幾回,全都像頭天晚上那樣,水鏡的畫面轉瞬即逝。不過,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他好像比剛開始時精神好了些,至少不是木呆呆的了。每次他都想跟我說話的樣子,可是連一個詞也沒表達完整過。

    摸準客船啟程的時間之後,我提前一晚做準備:先飽食一頓老鼠,然後銜著新咬死的一隻,偷偷溜進船艙底部,躲在儲物空間裡的毛氈下面。清晨,乘客陸陸續續上來安頓好,船在嘈雜的聲響中開動了,此

    時我還不覺得怎樣,大約一兩個鐘頭後,方才發現了一個鬱悶的狀況——我暈船!

    之前在雷薩的船上,不知是他掌船技術比較好,還是我自己的身體比這個貓身能扛,當時不覺得暈船很嚴重,連在尼根洞穴裡翻天覆地都挺過去了。可是眼下這具脆弱的小貓身,在不停搖晃的船體內部已經萎頓成了小小的一團,再加上一隻死老鼠陪在旁邊,時時散發出微妙的腥臭味……嘔。

    我渾身無力,反應也慢了一拍,連有人揭開儲物空間的蓋子都沒當回事,暈乎乎的就被那人連同身上頂著的毛氈一起拎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我還沒回過勁兒來,突然聽見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呀啊啊!老鼠!

    接著又是一聲更加撕心裂肺的呼喊——呀啊啊啊!還有一隻!

    我來不及澄清「偶不是老鼠啊乃給我睜大眼睛看看!」就被人家抖著毛氈一頭,用力甩出去了,身體飛過船舷,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啪地掉進海水,連個泡也沒冒就沉了下去。

    我努力撲騰了一陣,蹬著四條小短腿拚命划水,發現作為人時學會的游泳技能擱在貓身上並不管用。只得在心裡歎氣,然後向命運之神默默祈禱(豎中指):親,這回讓我投胎做人吧,實在不濟,男的也行。

    ……

    意識重回,我在心理上已經十分淡定了,但睜開眼睛所見的景象還是讓我驚異不已。

    深藍色的森林。頭頂上視野盡頭有一小片朦朧的白光,是太陽。

    我連忙低頭,看見了形狀類似海豚的下半截,但像蛇類一般覆蓋著極為細小的鱗片,並且顏色是一種熱帶魚般的淡紅;腰部以上膚色乳白,小腹的線條優美,**的胸脯屬於一個年輕女性。總的來說,體格跟原來的自己差不多大。

    我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一大半。

    莫非是傳說中的人魚?我誤打誤撞附在東海的人魚族身上了?

    我抬起與人類一般無二的纖長手臂,看了看光潔的手掌,活動一下沒有蹼的十根手指,細細摸索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腦袋摸起來像人頭;深色長髮編成許多小辮子,像麻花似的扭成兩股搭在雙肩上,虛掩在胸前;五官摸起來都挺正常,一樣也不缺,好不好看就另當別論了。

    奇怪的是,我明明有著人類的鼻子,卻沒有想要呼吸空氣的**,肺裡一點兒也不緊張。

    下半身,本應是大腿兩側靠近膝蓋的地方有緋紅色的兩片魚鰭,本應是雙腳的地方是同樣緋紅色的兩片魚尾,像海豚。我摸來摸去都沒找著洩殖孔,不知道這位人魚小姐是怎麼便便的==。

    這具軀體原先躺在一片巨大的白色貝殼上,圍著一圈菊花似的白色海葵,仿如靈柩;貝殼邊緣附著有一些透明的海鞘,正在溫柔地搖擺,怎麼看怎麼像靈堂上的白蠟燭。

    看來我又「起死回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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