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八一話 人間情動 文 / 蘭朱公子
「夫人這是作甚?「小白龍心臟狂跳不止。
第一次讓一個女人抱自己!這感覺……嘖嘖……。
「蕭白龍,你何必再三戲弄於我?你瞎是瞎了,但至於這般嫌棄我麼?是了,我告訴你,你和其他那些臭男人不一樣!」
那是因為我是女人!小白龍心下哭號道,別無他法,為了《九州褚雲圖》,這回自己真是虧了血本!
褚少娘飽滿的胸脯貼著小白龍的背部,輕聲道:「自嫁給步六孤痕,我一直不信這世間還有值得讓我相信的男人。我見過了各色男人,可自從遇到你,你讓我很好奇!但我一直要不相信你!即使現在,我還是不相信你!」
小白龍佯裝冷漠,冷冷一笑「那侯夫人還是別相信的好。」
褚少娘緊緊抱住他,「可是沒有辦法,蕭白龍,你這山野村夫,我一直以為自己厭惡你,可聽到你要去竟陵,可能不會回來了,我竟然很害怕。我也不知道害怕甚麼。我明明不相信你,可就是害怕!這種感覺,三年了,從和御夢侯分開那一刻起,再沒有這種感覺!」
小白龍心頭沒了先前那戲弄的好玩兒感覺,漸次平靜下來,聽著褚少娘的每一句話,竟升起對這女人的憐惜。
「為何?」
「這滿世界的人覬覦我的《褚雲圖》,覬覦我的美貌,卻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待我。」
小白龍心下長歎,苦笑道:「蕭某人何曾真心待夫人?不僅如此,蕭某人兩次戲弄,夫人不見怪麼?」
褚少娘冷笑道:「你可知,你是唯一一個敢真心戲弄我的人。這世間,多少人連這樣一份心思都沒有。你是個瞎子,看不到我容貌,對《九州褚雲圖》也絕口不提。我不知你心上有哪家姑娘,但我知道,蕭白龍,你真像個特別的存在。」
「其實,蕭某人不過如此,夫人厚愛。」感覺自己又犯了一大忌,小白龍心頭連呼幾個「阿彌陀佛」,掙開褚少娘的懷抱,便要離去。
褚少娘說道:「這幾日,我腦海中想的全是你!全是蕭白龍三個字!一直想著你說要去塞外漠北!可你,三番兩次侮辱我,真是可惡極了!」
「蕭白龍,你當真對我沒有半點情意?既然天下女人脫了衣服都一樣,你如何知道你最愛的那人?」
小白龍眉頭打皺,忽而又鬆弛下來,沉吟良久:「我會回來的。」說罷,便兀自離去。
褚少娘目光癡愣地落在火爐裡還在烹煮的熱茶,許久,她眼光發亮,神色間儘是慶幸的笑容。
大雪漸次變小了。夜依舊黑色。
此時的襄州城裡除了點亮的燈籠和滿地白雪,少有人煙。小白龍披著黑色大氅,獨自在雪地中走著,黑白分明的很,一眼便被人看見。
方纔她若是再多留一刻,自己是女兒身的事情,興許就被拆穿了。
「褚少娘啊褚少娘,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呢?」
「蕭先生!蕭先生!」遠處傳來一女子慌亂的叫喊。小白龍駐足不前,只聽得一陣匆忙的腳步向自己而來。
「蕭先生,原來你在這裡,不好啦不好啦!」
「何事這般匆忙?」蕭白龍問道。
「侯夫人站在鼎陽樓頂,說要跳下去!」那侍女急道。
「鼎陽樓?」小白龍凝眉。這鼎陽樓是襄州景觀樓,高二十層,褚少娘居然要從這裡跳下去?
這女人在玩甚麼把戲?
小白龍心頭疑惑不已,雖不相信這大美人兒真會跳,卻也不願忽略此事,「帶我去鼎陽樓!」
……
「夫人!夫人,您可別跳啊!危險哪!」
鼎陽樓下,圍滿了襄州老百姓,還有幾十個侍女將士圍成一團,一個個面色慘白地望著樓頂上的美麗女人,生怕她一個不小心便從二十層高的樓上掉下來。
可上頭這紫衣女郎卻全然不怕,揚起頭,冷冷地望著遠方。「那山野村夫呢?怎地還不來?」
「夫人不是要跳樓麼,怎還會過問蕭某人來不來?難不成,山野村夫不來,夫人便不跳了?」
真是把溫潤的好嗓子!
褚少娘冷傲的面容上蕩漾過一層淺淺喜色,舉目望去,只見眼前襄州連綿屋宇上一道黑影如疾風般閃過,最後這黑影落在一座三層小樓的屋頂。
「蕭先生,您終於來了。您再不來,夫人真要掉下去了!叫我們如何向侯爺交代哪。」下方侍女見著這「罪魁禍首」終於露面,頓覺如釋重負!
「村夫,你終於來了。本夫人還以為,你狠心至此!」褚少娘揮揮衣袖,冷笑道。
小白龍淡淡一笑,放聲道:「夫人為何突然來此跳樓?蕭某人若是夫人,要跳樓也會找個隱蔽的地方,這鼎陽樓乃襄州中心,您這一跳,豈不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蕭白龍,你似乎對本夫人要跳樓的地方很好奇?」
「不了。蕭某人一介村夫,只對夫人為何跳樓感興趣。而且,要跳樓之前,還要找到蕭某熱本來此。」
褚少娘喝道:「蕭白龍!你好大膽子,竟拒絕本夫人。哼,沒錯,除了御夢侯那風流種,本夫人還是第一次擱下面子,向你這一介西涼趕馬村夫求愛,可你,竟一再羞辱。好啦,既然如此,本夫人今天故意選取此地,就是要當著天下
人的面跳下去,洗清你給我的恥辱。」
看來這褚少娘不但長得美,還是個牛脾氣漂亮女人!
小白龍心頭連連歎息,笑道:「那夫人既然要跳,要洗去恥辱,又為何喚蕭某人來?」
「哼。我褚少娘才不願死的糊里糊塗,要死,也得當著你這村夫的面跳下去,讓你蕭白龍做一輩子噩夢!」
「哈哈哈哈哈!」小白龍揚聲笑道:「哎呀哎呀,蕭某人一介瞎兒,兩眼看不到物事,能做甚麼噩夢?」
「反正我這輩子算是被男人羞辱過欺騙過,也羞辱過無數男人,卻唯獨敗在你蕭自清之手,也算得我命中之劫數,逃脫不得。蕭白龍,你好自為之!」
褚少娘冷冷一笑,猛地身體前傾,當真往鼎陽樓下跳去!
「啊!」一時間,只聽周圍人聲鼎沸喧騰不已。
小白龍耳朵靈敏,從萬種雜音中聽得那女人墜樓而下的力風,臉色大變:「瘋子!」
眾人驚慌之際,只見天邊又一道黑影如電閃般迅猛穿樓而過,於高空之中接住那一道徐徐墜下的紫影。
小白龍一手抱住褚少娘,運足內力減小墜落速度,冷聲道:「瘋子麼?你當真跳了?」
褚少娘毫無懼色,睜開眼看著蕭自清的一雙藍色眼珠子,盈盈一笑:「我跳,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接我!」
蕭白龍不由一怔,但聰慧如她,瞬間便想清楚了,「你故意的?」
「沒錯。」
「你竟這般肯定我會接你?」
「是啦。」
小白龍苦笑道:「如若我輕功差些,真沒接住你,又或是我有這能力,卻根本就沒打算接住你,你這大美女還不摔成肉餅?」
「老實說,你雖是個瞎子,但聽宇護那般推崇你,我早認定你武功厲害,是個無所不能的瞎子,算得是山野村夫中的絕世英雄!」
褚少娘兩手攀上蕭白龍肩上,得意笑道:」如若你輕功差些,真沒接住我,那算我高估你了,你蕭自清浪得虛名,無能之輩,配不上我,這天下也無人能配得上我,那我死了就算了。如若你有能力救我,卻不願接我,看來你對我真是沒有男女之情。這世間唯一一個我褚少娘願意留住的男人卻對我無心,我活著作甚?」
小白龍素來都是戲弄別人,連蕭慕理那狡詐之人也被自己算計兩番,從無失手,可今次自己卻讓這女人給騙了,不由得苦笑。
褚少娘看他笑意,還以為是自己得手,得意道:「你有能力救我,又願意冒生命危險救我。蕭白龍,你說,除了你,放眼這天下,還有哪個男人值得我褚少娘為他以性命跳這高樓?」
褚少娘一手拉住小白龍衣襟,將臉湊近「他」:「怎麼,你還不願承認?」
褚少娘啊褚少娘,我哪裡是那個值得你性命相許的男人?
小白龍一個女人,女扮男裝與你糾纏這般久,不過為了那九百八十七張地圖,為南朝一片江山,卻讓你這一介戲弄天下男人的女人以性命相許!可笑,到底是你認識男人太過失敗,還是我將這「蕭白龍」演繹的過於成功?
將來若是曉得我真實身份,別說這鼎陽樓,即使泰山,你跳下去也不足以洩你心中憤怒與滿身侮辱!
小白龍苦笑,對這褚少娘乃蕩女的本質有所懷疑:興許她從不是蕩婦,她不過是在尋得真正與她相愛的男人之前,故作風流,掩飾自己那被男人欺騙利用的滿身傷口。
「天下男兒無數,何偏偏對我如此?」
小白龍全力演出一個男人的所有精華,兩手摟住褚少娘柳腰,雙腳互踏,未再落地,而是聽著下方萬人吆喝之音,向遠處深空飛去,似是去往西天極樂之處。
「因為你是個瞎子,不戀我容貌,我眷我地圖,只用心看我!也只用心讀我!我也願意用時間去看你。」
褚少娘不會武功,此時是她平生第一次飛在萬丈高空,如同飛翔,雖寒風凜冽,呼嘯而過,但望著那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圓月,又看著抱著自己的蕭白龍,見「他」藍眸與月光交相輝映,眸如寒星,甚是好看,心頭只剩溫暖,恍惚間只覺人生一場好夢,卻不及此時良人在身旁,共攬好月。
小白龍聽得褚少娘言語間的喜悅,可偏生自己好不容易進行到這一步,《九州褚雲圖》離自己更近,即使再愧怍,也決計不會臨陣退縮。
老天爺啊,看在我與這御夢侯夫人皆是女人的份上,饒我這次利用欺騙這可憐女人的罪孽,等拿了《九州褚雲圖》,來生償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