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零八話 復明之路 文 / 蘭朱公子
六月的大雪又接連下了個三四天,方才轉晴。
第五日,待天氣勉強轉好,疾風轉柔,那滿城桃花還未盡死去,小白龍便在秋影奴連同雲秋蕎的陪同下往南陵郡而去。
南陵郡,距建康城並不遠,平攤這南北朝地圖,位於建康城西南方向。百年間,南北兩朝以秦嶺淮河上下劃分而治:
淮河以北,是為北朝,黃河橫穿北朝北齊西魏二國;
淮河以南,是為南朝,亦是江南,地大物博,一度延伸到北齊邊境河南一帶,是以聯合北齊西魏二國疆域方才及的上一個南梁。而長江乃南北朝第一長河,正居南朝,從東至西,竟橫穿南梁整整一國。由此,南朝比起這北朝佔據的最大優勢正是擁有這多支多流的古長江。
長江支流極多,星羅棋佈於整個南梁,因而自古南朝水利便極其發達。南陵郡距離這石頭城雖不遠,但從建康起,沿途經過揚州、宣城郡,方才至南陵郡,這一路而下正是以秦淮河為頭的一支長江分流,水路極其便利。
小白龍雖無經不起顛簸的傷勢,但當初柔然嫁來南梁,因自己瞎了眼,生怕惹得北齊或是西魏有心之人下手,出了事故,方才未直接過北朝,而是特意繞道,取道西域吐谷渾,進了巴蜀益州一帶,再進南梁國土。
這一月多路程,竟全是顛簸陸路。這才幾日不過,還未休養夠,再不願受此車馬顛簸之苦。
如此眾人才走了這水路,一路依水而下,既是節約了時間,又省了人力馬力之勞,還少了沿路顛簸磨折。是以,不過兩日時光,眾人便已至南陵郡。
南陵郡由南陵、石城二縣構成。時所聞名的不只這一郡自戰國時期的歷史悠久,又兼此時馳聲走譽的天下第一神醫鬼醫郎君所在的藥王谷正在這南陵縣外郊野深地。
眾人至南陵之後,便下了船,乘馬車前往藥王谷。
眼見那通往藥王谷的路愈加清晰,秋影奴和雲秋蕎心也漸漸沉了下來,再看那瞎子十分淡定的樣子,心下不覺好笑。這一心重見光明的人不緊張,反倒是他二人比當事人更緊張了。
「慕月,這鬼醫郎君為人極其怪異,世人求藥,皆得不用內力軟身吃他三掌,雖死不了,但也不會好過。你已是這般模樣,這三掌,定要我來吃!」秋影奴摩挲這小白龍的手掌。那復明的日子快至,心下竟是極其的激動,由此只得不斷安撫她了。
小白龍搖頭笑道:「影奴啊影奴,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和你那軟身子骨,別說吃他三掌,即使一掌,也活不得了。」
「吃不得也得撐著!」秋影奴全不為小白龍調戲而羞澀,只拍著胸口篤定說道,目光再掃一眼小白龍身旁的雲秋蕎。那雲兒自己都是個武學不到家的姑娘,哪裡有說話的份呢?
小白龍伸手亂摸,方才找到影奴的鼻子,在他傲挺的鼻頭刮了刮,「你倒是個十足的癡兒了。」
「我麼?」秋影奴詫異道。
「是啦。受不了的痛苦還去受,那不是癡兒是甚麼?先不說你不能替我,瞎了眼的是我,怎會讓他人代我呢?」
秋影奴見小白龍因為滿含希望而並非是擠出的牽強笑容,心下一歎,有些氣惱說道,「若我說,我二人誰也吃不得!某個人最該來的,竟是沒來!」
小白龍和雲秋蕎哪裡不知這秋影奴說的「某人」是何人,只是小白龍未曾言語,雲秋蕎歎道:「也許王爺另有些事情了。秋先生也莫不待見他。」
「哼,另有事情?」秋影奴難得扯起一抹冷笑。
「雲姑娘,你也莫替那人解釋。我並不是不待見那人,只是這正室王妃瞎了眼,貴為王爺的,又作為丈夫,不幫著四處尋醫求藥罷了,如今我們都跟著來,他既未曾派人跟隨照顧,也不過問此事。被有心人知曉了,還道是你不受寵!他不喜歡你。你多麼沒面子。」
「甚麼寵不寵的!」小白龍一聲笑罵,接著連連搖頭。
「他未曾替我尋醫求藥,只不過是擔心那些個江湖庸醫將我這雙不走運的眼睛給治壞了。秦淮王自己會些醫術,這幾日還在給我配藥試用了。至於來南陵郡這事情,我到底是未給他說,他並不知曉,故而未曾多話。我也只給阿靈交代了,待我走後,再告知於他!他自是不能過問。」
小白龍為那人編了些謊話,自是不能再在這傻影奴面前像從前那般揭那人老底,省的影奴不放心,也少招惹些麻煩,只得假言解釋。
但實則是,那人明知一切,卻別說配置藥物了,讓自己復明的事,竟是隻字不提!未曾放在心上!先不說自己和他這近十年來那似近似遠的關係,這等兒女私情以他冷血之性,不放在心上亦是自然,她倒未曾希冀過那人能將自身放在他心上了!
只是,拋卻這兒女情長的,從另一方面來看,他願以兩萬大軍做交換娶自己,所欲為何她不是不明白。終有一天能用到自己。
可她不解的也正是這一點:如今自己瞎了眼,於他有害無益,損失的是他!但從始至終,對於復明一事,他依舊無動於衷。
即使自己告之他會來尋這鬼醫郎君,也只是淺淺地說了聲,希望她遂願復明,便沒再多說了。
似乎……從未想過讓自己復明。那廝……心底到底在打算些甚麼?
難不成,他已是將這用兩萬大軍換回來的北公子給放棄了?
小白龍自顧自想著,心下已是認定了這最後一條推論,眉頭微微蹙著,但瞬時便展開來,似是前路一片光亮。
罷了罷了,他不管
這一雙眼,但為了柔然,爹爹,母親,影奴,自己一定要讓治好這一雙眼,再見春日。管別人作甚?人這一輩子,好的壞的,生了活了,終是得靠自己了。
尤其是女人,若是寄心於那深不可測的男人,等同於是給自己斷了活路。倒不如自己另尋他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