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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八六話 月袍將軍病中衰(二) 文 / 蘭朱公子

    從馬車中緩慢走出地是一位年輕公子。他清俊瘦削,淺笑明眸,面色白淨,卻面無血色,儀態儒風流,讓人見之如沐春風。雲秋蕎身旁兩個侍女趕緊去馬車門口扶住那公子,生怕一個不小心讓那人被風吹走。

    雲秋蕎早聞薛典作為一代名將,絲毫不會武功卻有名震大江南北的名聲,早想一見到底是何方人物。雖聽婢女說他清瘦柔弱,心已有準備,可此時見著本人還是未免一驚:

    此時正值六月高陽,暑熱難耐,眾人皆是身著輕衫紗裙,臉上汗水淋淋,唯獨這薛典竟身著長衫月袍,月袍之上還套著一件月色薄襖,似入涼秋。

    若是常人,早已如覺蒸籠,大汗淋漓,可即使這般,薛典依舊是如置涼風中,面色慘白,唇無血色,唇角一勾,示意無須擔心,薛典脫離了幾人攙扶,便向台階上緩緩走來。

    「秋蕎見過薛將軍。」雲秋蕎躬身朝那薛典作了一揖,輕聲說道。

    在路上便聽朱廣超將秦淮王最近的事講過一遍,這跟回來的雲秋蕎自是不會落下。因此,薛典抬眸一看那淺笑明眸的美麗女子,竟似遇見故人般淺笑,「雲姑娘多禮,這炎炎暑日,勞煩姑娘在此等候。」

    雲秋蕎淺笑回禮。

    只見薛典頷首,輕聲說道:「從徐州回來建康一路顛簸,夜兒估計太悶了,方才剛至,竟跳了出來,讓姑娘受驚了。」

    雲秋蕎聞言先是一愣,但見薛典正垂首,祥和的清瘦面龐上掛著一絲溫柔淺笑,目光溫柔,只覺這薛將軍名為將軍,怎地生了一身儒清秀之氣,讓人見之異常舒服,卻有些孱弱了。

    又才見他懷中大衣之下的雙手竟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竟是只褐色的貂,此時這東西正窩在這弱公子的懷中,身子被藏得嚴嚴實實地,只挪出個小腦袋來,咕嚕咕嚕地轉著兩隻眼睛,囂張跋扈卻又畏手畏腳地四處張望,極其可愛。

    雲秋蕎這才明白這薛典口中的「夜兒」正是這方才嚇了她們一跳的東西,心下不由好笑,說道:「想不到將軍還會養些小動物呢。」

    薛典淺淺一笑,只輕輕地摸著那可愛的小貂,半晌才說了一句,「既是緣分,就將它留在身邊了。」

    見這薛典因身體不好又並著受傷,此時面色極其慘白,恍若白雪,雲秋蕎同薛典朱廣超再加寒暄幾句,未再多語,轉身便為其引路。

    秦淮王手下五將朱廣超、鍾傳久早有家眷,且定居建康,只是常年在外征戰,此番回程,見了蕭慕理後便逕自返家與妻兒相聚;仲奇仲源兩兄弟雖未成婚,到底有老母在家,自是回去團聚。

    唯獨這薛典孤身一人,因被劃分到徐州一帶帶兵應戰,常年在外,在建康倒也無甚熟識,此番另有秦淮王親自相邀,自然在王府中暫時做客。

    依蕭慕理的交代,薛典被暫時安排在「書林巖」,王府中最為偏僻的一處院子中休養。

    「書林巖」白蘭遍地,蘭香四溢,園中清水從後山地泉流出,極其幽靜。但此地卻是因齊集了古往今來數以千計的絕世名著堆積成巖而得名,甚至因七百多年前,始皇帝焚書坑儒而銷聲匿跡的百家古籍在這書林巖中都能找到,這些個書籍,一時竟也到了洛陽紙貴的地步。

    書林巖中的藏書量極其多,且萬分珍貴,平日除了進來打掃整理的下人,也無人進來,幽靜寧謐,鳥語花香,倒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所在。

    薛典本來身體欠佳,又受了刀傷,兼之他素來喜靜,平日裡只有兩個侍女給他安排飲食起居,在這裡休養倒也適合。

    只是這一住四五日,那口口聲聲「請」自己回來的人,竟一日也未曾到來,且不說到來,連招他過去也未曾有,只是不斷差人送來一些極其珍貴的藥,聞說是這王爺親自配的。也不知是這新王妃到來的日子快到了,忙的不可開交。

    不過他也樂得自在,無心理會那人來與否,喚自己與否。

    此時的園中,薛典將那貂夜兒抱在懷中,一人靜靜坐在山泉邊的白蘭地裡,聞著蘭香,悠閒地翻著古書,任憑那小貂夜兒活蹦亂跳,然後又坐回自己雙腿上,視線未曾落在身旁那某人差人送來的湯藥。

    面色是平靜的,眼神是安寧的,一處「和」字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出自那人之手的藥,倒也是價值千金了。」

    等那書翻的差不多了,眼尾掃一眼那藥水,端起來,正要往蘭花地裡灑,卻似怕毒死了那些個孤芳出塵的花一般,收了手。

    雙腿微微一動,那小貂深知主人這是要起身,便迅速往地上跳去。

    薛典欲將那藥水向溪水中倒去,卻又似擔心那山水被玷污,又頓住了。沉靜片刻,方才將那碗湯藥潑在一塊岩石上。

    靜靜地躺回竹椅上,半瞇著眼眸,享受這一世夏陽。

    「你這藥,一金不買!」

    那小貂又坐回他腿上,似乎知道主人很喜歡陽光,便同他一起感受這暖陽。

    「本王說過要幫將軍治病,自是一諾千金。」好一把溫潤如玉吟若清風的嗓子。薛典心下讚歎,幽幽睜開恬靜的眸子,卻只是望著天。

    「王爺心慈。只是薛典從不知您除了武功絕世,位高權重,世人敬仰,竟也還是個妙醫聖手。」

    蕭慕理笑著,向白蘭地緩步而去,隻身立在清水邊。薛典側目掃向那黃衣公子,真是個善變的人。

    若說江湖上的沐月是溫爾的,那麼,此時水邊站著的這人,褪去那一層偽裝

    ,他也不得不承認,竟也真是個能問鼎天下的王者,非王爺。那隱居幕後的秦淮王,也不甘於此。

    那人太過沉重了,背影太過硬朗,太過堅強,想來這修長的身軀從小到大便背負著太多的東西,承載著太多的淋淋生命,才成就了今日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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