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壹佰三拾肆回 大戰在即(1) 文 / 米婭舒
泠溪宮的局勢顯得有些詭譎,明明已經知道了會有大批正道人士來犯,可是卻依舊巋然不動,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隱在一片陰暗的群山之下。
正道人士的人馬早就已經整頓一新,在武林中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輩們的帶領下,朝著泠溪宮行來,途中還有收到消息的靳陌軒加入,隊伍一再龐大。而鍾離浮之前因為擔憂而派出的驍騎營、錦衣衛的分隊,也正在同一時刻朝著泠溪宮這裡前行,只是不比正道人士們信心滿滿的衝鋒,錦衣衛和驍騎營的行動顯得有些侷促不安,特別是領頭的統領和指揮使,更好像是心不在焉,對於這次受命的任務,百般不情願。
當夜,錦衣衛和驍騎營在樹林間駐紮暫時休息,準備明日一早繼續出發。
篝火燃起,薄薄灰煙在林間裊裊環繞,縈繞不去,就像是宋定信和劉仲初盤桓在心裡的解,一直解不開纏繞在心頭。
「明日就會到達泠溪宮了……你有打算嗎?」一身剛毅錦衣衛指揮使服飾的宋定信走到篝火邊,慢慢坐下,眼神飄忽地看著燃燃的火焰,明滅地投射在劉仲初的側臉,問道。
「我不知道。君命不可違……可是我不願。」劉仲初的一半俊臉隱在火光陰影之下,看不真切。
「你不願,我又何嘗願意?這根本就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不論選擇哪一方……我們都必須要放棄。」宋定信朝著火焰中投入一根粗長的分岔木柴,火焰頓時騰地一下升竄起,映得兩人的面頰更加的耀眼暖紅。
「而我們現在,就要做出這個選擇。」劉仲初輕輕往後朝著樹幹一靠,面色冷凝。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身邊的錦衣衛小隊和驍騎營的士兵們來回地走動,引起他們目光的顫動,才證明他們還有些知覺,還是活著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宋定信忽然笑了,轉頭對著面色一直陰沉不定的劉仲初輕輕說道:
「我做好了選擇,你呢?」
劉仲初深深吸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看了看宋定信的笑容,好像有所察覺似的,他僵硬的面容也在此時驀然緩和了下來:「我也是……應該和你一樣。」
「若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我們一輩子為朝廷做事,有的時候……也該跟著心走一次。」
「沒錯。」
他們的對話乾淨簡練,雖然從頭至尾沒有確切說出他們到底怎麼選擇,要去做什麼,可是劉仲初和宋定信卻是心照不宣,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都已經有了明確的方向。不管最後的結果是如何,他們捫心自問,都不會感到後悔。
人生瘋狂一次,有何不可?
旭日緩緩升起,新的一日又降臨了。只是這看似寧靜的場景,卻隱隱攢動著一絲不安,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在詭異的安寧之後,將會掀起血雨腥風。
這日一早,冉縻瑟就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比以往要早一些從自己的房間內走出來。
她來到了空曠的大殿中,目視著泠溪宮內的女弟子們來來往往,照舊做著往常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而剩下的大部分弟子,也都在泠溪宮的後庭廣場內做著早課,練習武功,氣氛也沒有什麼不對。
冉縻瑟卻生性多疑,內心不安,於是召喚過來閉月,低聲詢問了一些情況。
閉月如實稟報了今日的一些情況,如往常一樣,沒有看出有什麼不一樣。但是她們其實心裡都清楚得很,泠溪宮現在就是一隻蚌殼,合起自己的殼,內裡還是如舊,什麼都沒變。可惜外面的世界早就天翻地覆了,只是她們自己不知道。不,其實冉縻瑟是多少感應到一些的,只是她不願意去想,同時她自負於自己修煉的混玉功,因為上一場輕易的勝利,她更是沒有多少警惕,唯一感到不舒心的,或許就是邪魍的一句「不出手」,就像是失去了多年的依靠,背後發涼,心裡也顫動發虛。
「傾城和傾心還是沒有動靜?」冉縻瑟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好像是在調息自己內心的一絲不穩當。
「是的,兩人安安靜靜,也不吵不鬧,一點動靜都沒有。」閉月垂首,平靜無波地回答。
「還是像上次一樣固執?」
「我和沉魚、落雁、羞花也沒有進去看過到底如何,只知道她們安靜地在靜冰室內,什麼都不問也不說……安靜地有些詭異。」
「的確是有些詭異。她們兩個丫頭這麼安靜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她們。」冉縻瑟從上次進入靜冰室去見過冉傾城和冉傾心後,就已經對她們的不同尋常產生了一點的懷疑,只是後來正道的各種動向還有鍾離沉、鍾離浮給她的各種傳書都打斷了她往這方面思考的想法,現在是時候快點將她們的問題剖析一下了,「你去將她們二人帶來,我要好好問一問她們。有些事情拖了這麼久,是該解決了。」
閉月的瞳孔猛然一縮,在旁人看不到的情況下慢慢地隱下去,微垂著頭,雙手做了一禮:「是。」
冉縻瑟高坐於巨大的石椅之上,目光顫動,開始難得細細打量著這她從來不曾正視過的地方,雖然她一直坐在這裡。
這裡看上去……似乎很冷清?是不是冷清的感覺,她完全體會不到,因為在這裡太久了,已經麻木了,完全感覺不到那些所謂的感觸了。是不是她們就是覺得這裡太過冷酷無情,所以才會在外面久了就想著離開這裡?她們迫不及待的樣子,就好像這裡是會吞噬人性的地域,讓她們無法逗留……那她呢?將這裡當成唯一的家的她,是不是就是這地獄中的惡魔?才會變得讓世人都唾棄,恨不能立刻殺了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走上了這樣一步……明明起初只是因為心裡
的惶恐和憎恨,想要殺了那個可惡的男人而已……只是他已經先一步死了,沒能死在她的手裡。但為什麼星雨也要離她而去?她失去了她還有什麼?只有不斷地在這個世界上爭啊搶啊,不讓那些男人獨佔滿天,隨意欺壓女子……這樣也有錯了嗎?
冉縻瑟越想越覺得迷茫,好像自己一路走過來的經歷都不是自己的了,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想,才能記得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還有得到了什麼「回報」……
「宮主,不好了。」冉縻瑟還在自己的沉思之間,大殿之外,落雁腳步匆匆醒來,面色格外凝重,來到大殿中心對著冉縻瑟就直接稟報,「正道人士已經集結在泠溪宮的陣外,已經將泠溪宮包圍。」
冉縻瑟倏地站起身來,眸光犀利,輕輕瞇了瞇眼,她沉靜詢問:「來了多少人?」
「無法計算,粗略估計,在泠溪宮弟子人數的五倍以上。」
「來了哪些熟面孔?」
「岳嶺峰、李燕青、炎華真人、清玄師太等上次來進攻泠溪宮的正道先輩,青年一輩人才濟濟,有宇羿、司寇維、雷琿和寂塵風之類的青年才俊,還有就是……」落雁略顯難處地頓了頓聲音,見冉縻瑟蹙緊眉頭瞪著她,這才繼續道,「還有五行聖者。」
「五行聖者?」冉縻瑟一挑眉,眼中流露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們居然也插手了。看來,為了自己的接班人,還真是什麼都不顧了。」
「那我們……」
「他們都尋釁到了門口,難道我們要當縮頭烏龜不成?早就該了結一些事情了,以免他們還以為泠溪宮真的怕他們。召集門下所有弟子,還有發飛鴿傳書給在外任務的弟子,就說泠溪宮遭遇浩劫,要她們速速回來清敵!」
冉縻瑟原本想要召見冉傾城和冉傾心的計劃被擱淺,面臨大敵,她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的,只得暫時將冉傾城和冉傾心放在一邊,專心對付面前的敵人去了。
泠溪宮外陰沉的山林交接之處,已經停頓了大隊的人馬。正道人士集結的隊伍大約有千人之多,對於一個普通門派,集結上下的全部弟子大約也就兩百多人,此次正道人士各個門派皆是精英輩出,大大小小無數的組織門派,盡數前往泠溪宮,將泠溪宮團團圍住,裡三層外三層,泠溪宮腹背受敵,完全陷入了危機。
岳嶺峰帶著人馬到達泠溪宮,就看到了有弟子進入泠溪宮內稟報,於是也不急著叫陣,只等冉縻瑟自己走出來。
很快,泠溪宮內就有了動靜,巋然不動的厚重石門轟然中開,清一色的灰色衣袍女弟子從裡面如潮水一般湧出,隨即一身暗紅色長袍的冉縻瑟從正中央走出,身側跟著左膀右臂般的四大護法,面色沉著朝著岳嶺峰等人走來。
兩隊人馬相距一丈,安靜地頓下步子,冷然對視。
此時,泠溪宮內的靜冰室,冉傾城和冉傾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原本沉寂在生死狀紙的光芒之中閉眼修煉的她們,忽然睜開了眼睛,閃爍著一絲詭異的金光。
「外面來人了?而且人數很多……」冉傾心黝黑深邃的目光靈活來回轉動,像是在努力感應著什麼,倏地站起身來,「這一天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