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冰心為誰,涼若寒秋 文 / 深花巷
柒夜攤開手掌,手心裡赫然是一顆夜明珠般的物什,他的手有些不穩,面色如紙,他將手緩緩移到阿霓的胸口,白光更勝了。
阿霓的臉逐漸升起笑顏,雙頰微紅。
子時已過,柒夜鬆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將手移回自己的胸口處。
白光消失了。
這行雲流水的一切,不過轉眼瞬間。
柒夜蒼白的臉逐漸恢復了紅潤,他輕聲咳了咳,擦了擦額前的細汗。
彷彿在憫生涯底走了一遭,全身魂魄被撕裂的痛楚還記憶猶新,柒夜喘著氣,看了看沉睡中的阿霓,不再眉頭輕鎖。他緩緩勾起唇角,復又看到那枚玉珮,想起那日傍晚阿霓買的青玉扇墜,提起的那個他。
心又狠狠被揪緊了。
「阿霓,你想離開我嗎?」
他忽然開口,聲音微顫,略帶悲傷。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柒夜笑了一聲,修長的手緩緩撫上她如瓷般的臉頰,輕輕摩挲著,他的眼裡寫滿寵溺。
「不行的。」他繼續自言自語道,「除非我死了。」
柒夜平靜地說著這些話,就像說著理所當然的事一樣,他一點一點收回了手,仔細地幫阿霓捻了捻被角,這才幽幽歎了一口氣,輕聲走了出去。
雖已是夏季,夜裡還是有些微冷,風拂過那些樹發出沙沙的響聲。柒夜關了阿霓的房門,轉過身看著夜幕中的玉竹軒。
那是他與阿霓生活的地方,是他們的家。
玉竹軒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們親手栽種,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他們歡笑走過的痕跡。
柒夜怔怔看著忘了前行。他忽然內心一陣酸澀,喉嚨一陣哽咽。
過了許久,他彷彿才想起該回房了,重新抬起腳步向前走去。夜風掀起他的衣袂與長髮,頭上的髮帶鬆了鬆。
忽然間他不動了,恍若整個人在瞬間靜止,腳步被牢牢地釘在原地,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柒夜靜靜地站在風裡,任風穿行著也沒有再移動一步。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瞼低垂,唇邊卻懸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來了,該還的終於還是來了。
身後風捲殘花,掀起大片塵土,白司離從黑夜中慢慢走了出來。
「將她的心還給我吧。」
行事不拖泥帶水,上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質問。
他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風沙忽然揚的更厲害了,卻沒有一絲塵土落在身後的人身上。
白司離白衣獵獵,黑髮翻捲,面如雕刻,眉眼如畫。
他站在那裡,像是一把已然出鞘的神劍,仙氣與戾氣渾然而成,一尺之外如設結界。
柒夜微微低眸,並沒有轉過身,他的語氣冰冷,「憑什麼,不給又如何?她的人她的心,本該就是我的。」
「你可知你此般逆天而為,到底是沒有想過後果。」
白司離的語氣不溫不火,他看著柒夜的背影,竟覺得他似乎還有一點點可憐。
「後果?」柒夜聞言輕笑了兩聲,「如何是後果,到了此時此刻,你認為我還會顧什麼後果嗎?」他大笑起來,「逆天又如何,我不在乎。更何況有我在她身邊,她也不會死的。」
白司離閉了閉眼睛,緩緩搖頭,「柒夜,收手吧。將她的心還我,莫要一錯再錯。」
「呵呵呵,還給你?你死心吧司星上仙,若有我柒夜在的一天,我絕不會讓阿霓離開我。」他悄悄握緊了雙拳,「你休想從我身上奪走她的心。」
青衣飛掀,頭上束髮的緞帶忽然斷裂,如墨般的黑髮盡數散開,在空中一絲一絲飛揚開來。宛若在黑夜裡靈動的精靈。
白司離一愣,瞳仁驟縮提了提嘴角,如削般的薄唇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執迷不悟。」
他的手不動聲色地緩緩伸到腰間。
柒夜的背後像是長了一雙眼睛,漠然道,「如今她的心在我這裡,你不會殺我的。」他的語氣冰冷,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孤傲。
白司離一時頓在了那裡,抿緊唇,目光微微顫抖,終於他長長睫毛在黑夜中投下一片墨色陰影。
夜風漸漸平息下來,空氣中夾雜著塵土與花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搖頭苦笑,復又睜眼,目光如潭水般澈明,「我如今不殺你。」
白司離走了,除了滿地飛揚塵土之外什麼都不曾留下,似乎他從不曾出現過。
柒夜站在那裡,青絲鋪滿肩。他撕心裂肺地大笑起來,終於落下了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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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過盛夏,落葉紛飛,秋臨人間。而秋季似乎來得匆忙,去也匆忙。
暑氣還未消失殆盡,天空高高聳立,幾日以後,忽然下了一場秋雨,枯葉滿地,落紅為泥。
滿山楓葉,宛若從地獄升起的團團獄火,妄想燒灼人間離殤。
天驟然冷了下來,似乎毫無預兆。
高秋時節,堪比臘月。
「這季節是否有些古怪?」
「豈止是古怪,簡直是邪門的很吶。」
「天呈異象,必有大災。」
如美人嫵媚的江南,一改往日風華神韻,恍若一條毒蛇正悄悄纏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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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離靜靜地站在小築別院的房內,屋裡陳設簡單,身後的桌上升著一爐檀香。
他澈明的雙眸望著窗外白雪紛飛,宛若他一塵不染的衣裳。
「他回來了。」
「啪」的一聲脆響,身後的人雙手一抖,茶杯便落了下去,在地上霎那間摔了個粉碎。
白司離沒有回頭。
舞月的手被熱茶燙紅了一片,她沒有理會。
「你說什麼?」
白司離淡淡道,「方纔你不是已經聽到了。」
舞月站在原地,她從心底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涼意,她極力壓著聲音的顫抖,冷靜道,「江南臨秋落雪,節氣紊亂,天布陰霾,西方極光乍現。都是因為,他。他,真的回來了?」
「除了這個,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了。」
白司離的目光閃了閃,他似乎在想一件很遙遠的事,窗外飛雪,地凍天寒,彷彿他也跟普通的凡人一樣一起承受著。
「那麼……」舞月深吸一口氣,「他又要怎麼做,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