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裊裊檀香,莫失莫忘 文 / 深花巷
阿霓喃喃道,「他說這是他唯一能為我做的。」
從一開始的相遇便是錯誤,過程也就無所謂真相與否。愛一個人就覆水難收,也就只能選擇一直錯下去。
而卻是沒有人能逃得過天規天罰,總有一個人要付出代價。即便是天帝也只能閉上眼睛,無奈地接受這一切。
這一步也又豈能是瑤錦想得到的呢。
阿霓閉上了眼睛。玄賜抱著她,抱得很緊。他沒有說話,莫名的心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虛空寧遠,懷裡的人竟讓一心向著仙道的他心慌意亂。
過了半晌,攔腰抱起她站起來,竟一時覺得腳下不穩,踉蹌地邁開步子往回走。
「司星上仙留步。」
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女聲。
來的是一名女官,她謹慎地站在玄賜身後,不敢抬頭看一眼一身白衣的他,「天帝有吩咐,讓小仙等公主恢復意識之後帶她前去譚香殿。」
譚香殿?
玄賜苦澀一笑,是了,事到如今焱堯太子既能為阿霓而死,那麼她的身份自然是已經公開了。不想天帝自以為瞞了整整幾十萬年,到頭來還是紙包不住火的。
而幾十萬年已去,前塵往事想必已很少有人再翻起昔日舊賬,可事已至此他和阿霓也再也回不去舊時的時光了。
只怕那瑤錦天妃也不曾想到最終結果會是如此,她也沒想到阿霓會是天帝曾遺留下的骨肉吧。
玄賜嗯了一聲,輕聲道:「帶路。」
**************************************
阿霓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金絲錦緞的大床上。
回想起自己之前大汗淋漓,夢裡面是焱堯太子溫和的容顏,他向她伸出手,在滾滾銀河岸邊,叫她梨花小仙。夢境一換,又變成了誅仙台時瑤錦天妃帶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猙獰面容,天帝無奈地閉上眼睛,炎堯得知真相之後猶如五雷轟頂的模樣。
他擋在自己面前,抱著自己接受天火的鞭笞焚燒,天雷劈下的蝕骨之痛,他說,阿霓我不是一個好哥哥,可若下一世輪迴,我情願不要做你的哥哥。對不起,因為我想愛你。
阿霓皺緊眉頭,一身冷汗,睜大漠然地環顧四周。房內的檀香嗅著竟意外覺得刺鼻,這不是梨樹林,不是她的地方,她現在在哪裡。
「你醒了?」
玄賜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阿霓從床上坐起來,驚恐不定的臉上寫滿了心有餘悸與痛苦之色。
阿霓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眉頭皺的更深了,「這是哪裡?你……」
玄賜將湯藥放到桌上,也沒有在意她的疑問。傾下身,他一身白衣沒有褶皺,探過手去小心翼翼地往阿霓的額頭貼了貼,確定沒有大礙才微微放心道,「這裡是天帝安排你住的譚香殿。我是趁那些伺候你的女官走了以後才過來的,睡得好嗎,還是又做噩夢了?」
他的語氣溫柔,喉嚨帶著濕意。
阿霓微微一愣,回憶鋪天蓋地,這才把點點滴滴都想起來。
如今在自己眼前的玄賜雖是熟悉的面容,卻讓她忽然覺得如此不真實。
「你沒有不管我?」
她只是抬頭看著他。
玄賜微微一怔,皺了皺眉,隨即悄悄歎了一口氣。他搖搖頭,「我再也不會錯怪你了,阿霓。你相信我,我不會不管你。」
這一句話就像是他給的最好的承諾,阿霓聽在耳朵裡竟覺得一時眼眶酸脹,她點點頭,看著他亮如星辰的眼眸咬緊了下唇。
「我剛剛做了個噩夢。」頓了頓,就像喉嚨裡塞著沁滿水的海綿,「夢裡都是哥哥。」
玄賜眸光微暗,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都過去了。」他撇開頭,目光深遠,想起在誅仙台時阿霓一身血衣的模樣,額間泛起的墮仙印記,他仍時不時地心有餘悸。「先喝藥吧。」
收回思緒,轉身端起了桌上的湯藥。他再也不想阿霓有下一次了。
「我對不起他。而我們,也再回不去了是嗎?」
他不說話,端著藥坐到她面前。
「玄賜,如今整個天界都知道了這件事,我再也不是最初梵天池盡頭梨樹林的小仙了。我現下有了新的身份,那就是天帝幾十萬年前的私女。」阿霓靜靜地看著他,驀地一顆淚落在玄賜端藥的手上,「我再也不能像當初那樣,每日在梨花林的老梨樹下只為等你從銀河岸緩緩歸來。」
「阿霓……」
「我會好想那個時候的自己。」
玄賜垂下眼眸,緩緩站起來,將湯藥重新放回桌上,他不敢看阿霓此時的眼睛。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這林芝湯藥效很好,你莫要忘了喝。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
他匆匆說完,閉了閉眼睛,有水珠從上面落下來,灼痛他的手背。他不等阿霓再說什麼,慌亂地逃了出去。
日子正是一日一日地過,白華山上的織夢花仍是開的如火如荼,天界也似乎正在一日一日地淡忘著一些事情。
雖是淡忘,卻也總有人會可以記下來,寫入仙史之中去。
焱堯太子仙隕,眾仙悼念。他又是天帝最寵愛的,且為人素來平和,與眾仙友雖交情不深卻也極為友好。
瑤錦天妃因焱堯太子隕落,鬱鬱寡歡,整日守在她與炎堯的鳳棲宮,也不知她如何了,再沒人去搭理她。她自是想不到那梵天池盡頭的梨花仙竟是炎堯的親妹妹,可笑她那般荒唐,也可歎自己對焱堯太子的情深意重。以為阿霓欲奪取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惜千方百計,甚至犧牲了自己腹中的龍胎也要得到一個男人的心。
她竟是這般傻,最後落的人去樓空的下場。千算萬算,以為若是兩情長久,即便腹中胎死,也還會再有的時候,是她對自己太過於自負,還是對焱堯太子過於自信呢。
玄賜依舊是往日的模樣,一身白衣。夜裡在漫漫銀河當值,只是偶爾他站在船頭,送去舞月仙子,對著孤月清風會忍不住一陣歎息,歎息人世薄涼,白雲蒼狗。
他是得道的仙人,如今的心境竟也像一個凡人一般,莫不是往日閒暇日子裡,聽慣了阿霓手裡書卷上的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