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誅仙台上,炎堯之殤 文 / 深花巷
玄賜站在梨花樹下,他的眉頭輕鎖,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收緊。
是了,眼見著她將瑤錦天妃推下銀河,銀河之水至陰至寒,那瑤錦天妃又是何等身份尊貴。阿霓如今已是個罪人,就算焱堯太子再怎麼宅心仁厚,她再如何也只是不被天界承認的天帝私女。瑤錦天妃那邊天帝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或許她此刻正跪在凌霄殿,跪在天帝面前,瑤錦天妃硬要天帝給個說法。又或許,更糟糕的是瑤錦天妃給個存心要殺害之罪,阿霓便要被押往誅仙台了。
誅仙台,誅仙,誅仙。仙人當諸,萬劫不復。
從輕的話便是受天火焚燒,毀去仙身尚存有一絲余息,而若是從重則是再加滾滾天雷,神鞭笞打,灰飛煙滅,難逃輪迴之苦。
玄賜的目光一凜,恰時從此刻遠遠地傳來一陣鐘鼓聲。
那鐘聲沉重,回音裊裊,一共敲了九下,一下一下硬是深深地釘在了玄賜心裡。他忽然感到胸口驟然一涼,腦子裡都是『嗡嗡』的聲音。
「阿霓……」他失聲喊出,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那是誅仙台的鐘鼓聲,他不會聽錯。鐘聲一共敲了九下,那是代表有仙當隕,那沉重的九下鐘聲正是在宣告天界的眾仙神,誅仙台上已有神仙接受天火與雷,鞭笞懲罰,隕落了。
他似發了瘋一般不顧一切地衝出去,髮絲飛散,捲起一大片落花,宛若人間臘月飛雪。
誅仙台很安靜。
鐘聲早已停歇,西方那邊天顯得分外澄澈,那是天火雷聲過後的寧遠之態。
當玄賜發瘋似得趕到那裡時,阿霓一身血衣的癱坐在上面。她的長髮散亂,幾縷髮絲斜斜地貼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就像成了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地在那兒,特別是她此時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前方,目光呆滯,失了魂魄一般,看不出一點喜悲。
「阿,阿霓。」
玄賜顫抖著聲音叫了一聲,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情,究竟是煎熬,心疼,還是有些慶幸。她沒有消散,她還在那裡。
他的白衣一塵不染,緩慢移動著腳步向她走去。
阿霓沒說話。
她似乎沒有聽見玄賜在喊她。她的目光仍然呆滯著沒有焦點。
「阿霓。」
玄賜又喊了一聲。這一次他的聲音帶著隱忍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心疼。他忽然一個箭步衝過去,皺緊眉頭,傾身來到她面前。
玄賜顫抖著雙手稍稍遲疑,一把抓住阿霓的肩膀,那身血衣上的血還沒有乾涸,像一大朵一大朵彼岸花嬌艷地盛開著。
她的身體抖了一下。
阿霓像是忽然回過神來,她漸漸收回放空的目光,看著玄賜的眼睛,還是以往那麼溫柔,她蠕動著嘴唇,張了張嘴,似乎帶著極大的悲傷。
「你為何現在才來?」她明明在詢問他,卻彷彿也在詢問著自己,睜著大大的眼睛,目光不可遏止地顫抖,「玄賜,來不及了。哥哥死了,他死了,他再不會回來了。」
玄賜整個人都愣住了。
阿霓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熊熊天火,整整八十一道天雷,鞭笞懲戒,沒有一處不是他替我受的。他死了。」
「怎麼會這樣……」玄賜的聲音不穩,「事情根本沒有這般嚴重,罪不至死。天帝究竟是如何判的,他竟也忍心焱堯太子毀去仙身,受盡輪迴之苦。」
阿霓只是失神地搖著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可還是有源源不絕的眼淚落下來,「我好恨,我好恨。我沒有害瑤錦天妃,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可是你們都不信我。你知道嗎,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哥哥的孩子!」
「什麼……」
如此便是說的通了,即便之前的罪名再如何罪不至死,可僅此這一條,殘害天孫,便能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玄賜的心猛地一痛,你們都不信我……是他愧對與她,阿霓在天界本就不被知曉承認,所有人也都明白瑤錦天妃所處的身份地位。
他若不信,那麼還有誰會信她呢?
阿霓破碎地笑起來,「她那麼狠,為了她自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今好了,哥哥死了什麼都沒有了,她開心嗎?而我呢,連你都不管我了是嗎,來這裡看我的笑話,看我死了沒有是嗎?」
「住口,根本不是你想的這樣。」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竟覺得呼吸困難,「阿霓我錯了。我應該相信你,你原諒我。」
玄賜覺得胸口絞痛,看著她如今這個樣子真是悔不當初。為神為仙不動情不流淚。
可是她哭的撕心裂肺,他亦動了情了。
阿霓苦笑著搖著頭,「來不及了,哥哥死了。我如今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身體劇烈地顫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大顆一大顆地往下落。
「阿霓。夠了。阿霓,不要這樣……」
「玄賜,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她淚眼模糊地抬起頭,「我只是守著我的梨樹林,我只想這樣安靜地一天一天地過,沒想過要招惹誰。」她慌亂地對他喊,「我錯了嗎,為什麼天命這樣捉弄我。為何要讓我哥哥死,為何要讓他知道真相……」
阿霓從沒有感到這麼絕望過,恍若一顆心在不斷往下沉去。就像在玄賜眼裡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阿霓,這樣的阿霓陌生,令人害怕,她的身體顫抖著掙扎著,髮絲凌亂,她的額間竟隱隱泛起了金色的墮仙印記。
他的心陡然一涼,當機立斷抬手便往阿霓的額間點去,霎時一陣白光大現,玄賜的指尖貼著阿霓的額間,她周圍的髮絲一絲一絲地散開來。
她閉了閉眼睛無力地倒在了他懷裡,「我的身上全是他的血,我眼看著他在天火中痛不欲生卻毫無辦法,眼看著天雷與神鞭一道道打在他的身上,都是血。可他叫我不要害怕,說都是他的錯,他不知道原來天界還有我這樣一個妹妹。」說到這裡,又是泣不成聲,「他說他從來沒有為我做過什麼,如果這一次真要有一個人墮入輪迴,那麼他代我接受懲罰。誰也沒有辦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