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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你是我最後的籌碼 文 / 深花巷

    「哈哈哈哈哈哈。」夢姬笑得猖狂,她像是看著一出世上少有的好戲,竟荒誕地鼓起掌來,「好,好,真是好極了。」她飛舞的緋衣像是浴火的蝴蝶,「如今算是全都到齊了。」

    她忽然厲聲一喊,「鳳息,你還在等什麼,還不動手!」

    那一聲便像是一個魔咒,讓鳳息整個人虎軀一震。

    他忽然回過頭來,鋒芒畢露地雙眼就像鷹的眼睛。

    「我還覺得奇怪,那夢姬的法力何時那樣無邊,竟能打的碎我的結界。」楚長歌冷笑一聲,「原來是蒼崖鳳息的紫陌蕭。」

    「不錯,他那紫陌蕭是上古神物。」

    「與你的碧落刀一樣?」

    「明知,故問。」

    楚長歌眉頭鎖緊,一揮手變出那把玉扇,在手中握緊,「這下麻煩大了。白司離,看來我們得和你死在一起了。」

    白司離艱難地搖搖頭,閉了閉眼睛,「我不會讓你和阿瑜死的。你不能死,阿瑜更加不可以死。」

    唐瑜一驚,「你要做什麼?」

    白司離伸出他那透明的手去捉她的手,只留下一絲冰涼,卻只是握著,叫她安心。「放心,有我在。」他的目光閃過一絲篤定,許久未見的那一抹堅韌與勝券在握,「只好賭一把了。」

    楚長歌怔了怔,一陣錯愕,喃喃道,「仙鬼一役,司星,上仙。」

    明月當下,鳳息手執玉簫,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他白衣墨發,恍若墮落的神祇,他的身影單薄又孤單,卻散發著一個仙人本不該有的殺氣。

    他的白衣一塵不染,空曠的山頭,與那黑夜顯得格格不入。他的瞳仁與他手中的蕭一樣泛著絲絲紫氣,玉簫紫光大盛,他的身影越來越近,嘴中唸唸有詞。

    空中驟然劃過一道白光,落入地面,白光升騰,竟忽然轉換成白司離的幻象。

    「公子……」唐瑜驚訝地差點就要喊出來,楚長歌一個腳步移動,伸手點住了她身上的穴道,「小魚兒,不要說話,這影像只是由白司離的意念所生,這只是鳳息心中所產生的幻象。」他在她耳邊細語道,「如今鳳息存在心魔,白司離的幻象才會出現。」

    鳳息一愣,望著眼前忽然出現的人影,霎那間止住了腳步。

    「鳳息,你這是要做什麼。」白司離瞇起眼睛,聲音緩慢而有力,「還是我應該叫你柒夜?」

    目光凌厲地射過來,冰封十里,無力回春。

    鳳息退了一步,他的表情驟然一變,強烈外露的殺氣頃刻渙散了大半。

    那個眼神,他曾看到過,那是一場噩夢,他永遠的噩夢。

    空氣陡然凝固了,鳳息直直地望著眼前的人,他分外留意此刻那人的左手,會在自己毫無防備之下便封住了自己的咽喉,到時候他怕連自己如何束手就擒都不會知道。

    幾步遙外,楚長歌皺緊了眉頭,目光冷峻,盯著那邊的處境,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生怕錯過了一個細節。

    可事實上,他心裡比誰都明白,白司離絕對不能亂來,絕對不能出手,若是一步出了差錯,那麼他們所有人,都見不到明日日出。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白司離的緊張,每說一句話都要拿捏的絕對準確,既不能惹他生氣,更不能讓他看破了這一幻術。

    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相互看著對方,便已經讓圍觀者用盡了心思。

    明月漸西去,撐不了多久的。

    兩人對峙所產生的結界越來越厚,最後,連風都尋不出一絲縫隙鑽進去,在他們周圍岩石光潔,腳下亦是沒有半片枯葉。

    終於,鳳息眼眸動了動,「你既然心裡清楚,也不用我再給你魂飛魄散的理由。」

    白司離笑了一聲,似乎表現的分外不以為然,「魂飛魄散?多慘烈的後路我都為自己想好了。」他的眸光一閃,映出皎潔明月,「只是你,我本以為那日十八殿隨著你而消逝,你不會再重蹈覆轍。」他惋惜地搖搖頭,「我實在看得起你。」

    鳳息不怒反笑,「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當日梨花小築血流成河,冤魂叫屈,不若當年我十八殿滅門。你說舞月雙手滿血,六界不赦,你呢,玄賜,你不會忘了吧,十八殿消失可都是拜你所賜。妖界禁地之處的是什麼你怕是比我還清楚,你可還記得你手執碧落,遇鬼殺鬼,千萬鬼魂遊存無間地獄,不得輪迴。」他覺得眼前之人極為可笑,心中卻難免落寞,彷彿壓在心底的陳年舊事又被翻湧而來,割肉蝕骨的痛楚。「你手上沾的可豈止是血,我這一世修的雖是蒼崖仙道,青冥卻沒有封了我的記憶。如今要你血債血償。」

    楚長歌大駭,糟了,白司離竟是說了什麼胡話,竟是引火上身的姿勢,那鳳息性子本沒有那般剛烈,如今竟為何那般生氣。

    只見著他週身紫氣大盛,看著樣子,是要來真的了。

    白司離仍是半分未動。他冷眼看著眼前人,心中似有絕對的把握他口中的咒語念不出來。

    他苦笑,「你果真是忘了,她當年為何死去了。」

    果然,方纔的一切全不過是所謂的鋪墊。她才是他最後的籌碼。

    鳳息整個人便是一怔,在聽完那句話,他呆立在那兒,甚至一瞬間忘了該如何說話,念了一半的咒詞還含在口中,頃刻間咒語失效,紫光盡散。

    愈積愈厚的結界忽然間生生裂了一個口子,冷風從頭頂灌入,大肆掀起鳳息的白衣墨發,他的目光在輕輕顫抖,眼前似乎有漫天飛雪,恍然間從眼眶中滾出一顆熱淚。

    這一切來的太快,讓楚長歌一時間沒有招架住,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身邊的唐瑜,原以為到此為止她的眼淚早已哭干了,紅透的雙眼就像兔子的瞳仁,他點了她的穴道,她說不出話,可竟沒想到,那傻姑娘生生地用貝齒咬破了嘴唇,臉上斑斑淚跡,讓人看了不禁駭然。

    「你說青冥並沒有封閉你往事記憶,那麼鳳息,可要我告訴你?」

    空氣中沒有傳來想要聽到的聲音,卻似乎感覺得到時間一點一點消逝,生命一點一點消失。

    快來不及了。白司離心中無力。

    早些了結了吧。

    「她自小沒有心,沒有喜怒哀樂,除了你,她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自由。」風中傳來他的聲音,顫抖的,苦澀的,無奈的,疲憊的。

    「她說她想像一個常人一樣活著,可以哭,可以心痛,可以愛。即便到了最後一刻,她知道真相,也不曾怨你,你可知道為何?」

    耳邊漸漸隱入舞月歇斯底里的叫喊聲,她似乎在說些什麼,可白司離竟覺得自己越來越聽不真切,他覺得很疲憊,許是那幻影的術法持續了太久。

    他只是一點一點地說給他聽,幾百年前,那個扒皮見骨的事實。

    「他提提嘴角,「她說在遇見我之前,她真的只有你了。」

    「所以,最後她也緊隨著你死去了。」

    砰然巨響,結界如數碎裂。就像他碎裂的心。

    那本是由鳳息自身化出的一道結界,出於其自身靈力,築造的無我領域。

    如今結界一毀,巨大的反噬之力如數向內襲來,宛若萬道金光,鋪天蓋地地將兩人包圍,最後齊齊地穿透鳳息的身子。只因那白司離本就是一道幻影,自然如同虛無一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楚長歌恍然間跪坐在地。

    「鳳息!」

    唐瑜衝破穴道喊了出來,淚眼模糊間,嘴角已是絲絲血跡。

    鳳息木訥地往聲音傳來方向望去,見到相見的那個人,他彎了彎嘴角,想說自己沒事,聽見她喊他,他覺得很開心。

    「鳳息,你在幹什麼,還不動手,還不殺了他,你眼前的不過只是一個幻影,一碰即碎的幻影!」

    鳳息的眸光暗了暗,他覺得胸腔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沉悶的難受,是幻影嗎?眼前的白司離是幻影嗎?

    可他說的,方才說的,那樣真切,是……真的。

    白司離已經什麼都快聽不到了,恍惚間似乎有唐瑜的叫喊聲,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結界為何突然碎了,自己還在鳳息眼前嗎?他的心魔還未如數散去嗎?

    他咬了咬牙,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吃力道,「阿霓最後死了,你拿走了她的心,你為了重臨君位,不惜用她的心來換取。」

    眼皮真的好重,身子漂浮感越發強烈,月光好亮,他似乎看得見自己體內的元神不安地竄動,「鳳息,你可知我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世,好不容易尋見了她,你可還記得你答應過我離開後愛她,保護她。是我算差了一步,以為這一世她能改變你。」

    無盡的黑暗。

    鳳息的身子劇烈一晃,耳邊的話剛落,他恍然間覺得眼前一花,隨之胸口絞痛,一口血噴了出來,白司離頃刻間消失了。幻影消失了。

    鳳息跪在地上,手中緊緊握著散發幽幽紫光的紫陌蕭,他的瞳仁顫抖著,那些話就像毒蛇在自己死穴上咬了一口。

    前世今生,三生三世,往事就像跑馬燈一樣輪流一圈。

    任何果皆有因,任何悲喜皆有愛恨。

    他是怎麼了,方才是怎麼了,他竟也會有這樣一天,被心魔所控制。他是得道的仙人,心魔是只有被貪念嗔癡纏繞的世俗妖魔才有的俗念。

    他做了什麼,何時竟有了人該有的東西,他差一點便鑄成大錯,差一點便是萬丈深淵,萬劫不復。

    楚長歌將魂歸的術法用到極致,只是那月光太盛,彷彿無論白司離到那處都要被它照耀,穿透其身體。

    自然,那噬心咒的威力只有萬年古書那兒才有記載,直至今日,無解,必死。

    唐瑜抱著他,緊緊抱著他,她覺得自己還抱的不夠緊,一遍又一遍重複地收緊手臂。

    她說,「公子,我們沒事了,鳳息沒事了,是你讓他又變成了原來的鳳息。你看看,睜眼看看,我們都不用死了。」

    她說,「公子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阿瑜真的好怕,你若是醒不過來,那我要怎麼辦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這樣沉默著,我再不惹你生氣,再不讓你煩心,只要你能醒來,我什麼都應你。」

    如今白司離已是和透明人並無兩樣,只怕他只是形還在這裡,一旦月光再持續照耀下去,體內的元神尋出出口,便即刻渙散。

    楚長歌覺得悲痛,不忍去看,唐瑜已經崩潰了,她不知所措地一直和他說著話,也不知懷裡的人聽不聽得見。她此刻那樣卑微,那樣渺小,她此刻要的,不就是那人再睜開眼來看看她。

    眼裡火辣辣的,宛若浸泡在辣椒水裡,世界由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

    「白司離,你醒過來啊,夢姬還在這裡,她要把我殺了,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不是說不會讓我死嗎?我要死了,我要被殺死了,你也不起來嗎?」

    「你騙我,你什麼都是騙我的,你不能保護我,全是用來騙人的假話。」

    手心忽然被什麼握住,一陣冰涼,涼到她的心底,模糊的視線看的不是很清晰。若是幻影的話,那也是好的,至少在這幻影裡面,他漸漸睜開了雙眸,那雙琥珀般澄淨,毫無半點雜質的雙眸,他的眼裡灑滿銀河,灑滿雪白梨花,還有她淺淺的倒影。

    「阿瑜,你,你說什麼胡話。」

    那幻聽也是令人心碎的。他的聲音,聽了十年之餘的聲音,恍若來自西天梵音之地,多想讓人留住,永刻在那一瞬,時間再也不要流逝了。

    「你別怨我,別恨我。」彷彿看到最開始的那個她,他笑起來,像霧氣一樣,伸手握不住的,轉瞬即逝。

    他的手一點一點攀上去,用盡了最後的餘力,觸到她的臉,冰涼。用指尖溫柔地抹去她的淚痕,這個晚上,她實在流了太多的眼淚,承受的太多太多。

    「公子不願你受苦。只想你活下來。」

    手中散發的淺淺微光,他勾起唇角,指尖不知何時已經握著一朵完好無損的梨花簪。

    那是他送給她的梨花簪,這個世間唯一留給她念想的東西,卻在那個暴風雨的晚上,她一氣之下將它扔在了冰冷的土裡,碎成兩截。

    可是此刻,梨花簪安好的正在白司離的指尖,彷彿留著他專屬的餘溫與氣息。

    他說,「對不起,我希望你能想起我。」

    唐瑜顫抖地握緊,喉嚨裡發出不可抑止的嗚咽。

    已到極致,眼前的手指忽然一頓,臉上的指尖忽然一頓,懷裡的人驀地竟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極盛,堪比西下的那一輪巨大的明月。

    滿目星河,滿城花開。

    「不要……」唐瑜目瞪口呆地愣在那裡,嘴裡喃喃的,竟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呼吸。

    胸前懷裡的蘭溪碎玉跟著一起光芒大盛,仍掩蓋不住白司離自身的無懈光芒。

    聲音不是自己的,心跳不是自己的,她不知所措,看著懷裡光芒大盛的人只好一個勁地落眼淚。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的義父,她的公子,她的牽絆,亦或是這一世的唯一。

    她怎麼可以失去他呢,她若是失了他,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失去他呢,讓她一個人來承受,承受孤單,承受相思,承受煎熬。

    一切的一切,她什麼都願意換,只求他不死。

    唐瑜撕心裂肺地喊著他的名字,「白司離,你不準死,不準死,聽到沒有。」

    「我會恨你,會怨你,你若死了我一生一世都不原諒你,永生永世都不原諒你!」

    聲音悲切又慎人,一字一句都像是滴血的咒語,印刻在這蒼茫天地。

    光芒中,他的眉頭明顯一皺。半晌,又緩緩舒展,似乎總算放下了最後一件心事,他留給了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也好,你便不會忘了我了。」

    元神不安地在軀體中急速亂竄,最終散成傾世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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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收起了盛世光芒,只因噬心蠱蟲——它的光源,隨著那形體的破碎也跟著消失了。

    唐瑜的手中只留下斑斑血淚,還有方纔那人殘餘的氣息,他的聲音,他的眉眼,彷彿還在記憶裡揮之不去。

    彷彿還在眼前,還在耳邊,還在身邊。

    她的世界被鋪天蓋地的黑暗所籠罩,她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這樣便死去吧,和他一起,好過一個人,在這個冰冷的人間。

    楚長歌當下便點了唐瑜的穴,讓她暈了過去,他怕再不出手,唐瑜會做出什麼傻事都無法想像得到。

    她如今的傷心怕已到了極限,所謂哀莫過於心死,便就是如此吧。

    琅琊山的風蕭瑟,吹的人的臉生疼,眼睛酸澀,怔怔看著前方就要澀出淚來。

    楚長歌握了握拳,將唐瑜安置於平坦的一處,他緩緩起身,心中五味雜陳,眼裡卻看不出一點喜悲。

    莫要忘了還有人在,夢姬身姿如燕,驕如傲梅,衣若烈焰。她娉婷立在山頭,散在身後的長髮如瀑如墨,她光著玉足,眼底十里冰封。

    她的臉在夜的深處,月光幽幽傾瀉之處,可怖慎人。她紅唇輕啟,帶著宣告天下的不可一世。

    方才鳳息的心魔被破,她亦是間接地受到暫時的輕傷,不過幾刻便已如數痊癒。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不遠處捂著胸口,嘴角仍舊殘留血漬的鳳息,即便此時,他的目光還是恢復以往的涼薄,寡淡。

    「本以為可以借你之手殺了他們的。」夢姬搖了搖頭,眼中充滿不屑,「是我高估了你,還是看輕了白司離。」

    她又一眨眼,望向楚長歌,眼底更是閃過一絲狠厲,隨之輕笑起來,「不過也沒事,如今他死了,只剩下你們兩個,還有一個半死不活。」

    抬頭望月,已至西下,天空將迎來破曉。

    「很快就結束的。」她喃喃道。

    「你果真是不計後果。」楚長歌垂下眼眸,任風吹的他的衣袂翩飛。「憑你,覺得殺得了我們?」

    夢姬癡癡一笑,「若是以前,自是不可能的。不過暮赤君,我與一人交易了一筆生意。」到最後,她竟如實地說起來,恐是覺著白司離都已經死了,真相或是假相亦沒有什麼干係。

    「拿我的心與他交換。」

    「你說的是……」鳳息忽然脫口而出,目光顫抖,彷彿知道了極其恐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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