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若能回到最開始 文 / 深花巷
「白司離,你醒過來啊,做什麼亡命鴛鴦,你敢死試試看,你若是死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不,莫說這一輩子,生生世世都不原諒你。」
「你喜歡誰都好,想與誰在一起都好,只要你醒過來,你不要死,我這個**凡胎都還沒死去,你怎麼能比我先死去。」
阿瑜……是阿瑜的聲音,她在喊自己,是她抱著他嗎?怎麼會,她怎麼會回來,她不是跟著鳳息走了嗎?
不行,她不能回來,他得醒過來保護她,她知不知道她的命是用他的命換來的。
「阿瑜。」
原來說一句話那樣艱難,可以聽到自己說話那樣不容易,這沙啞的聲音是自己嗎?
漸漸睜開雙眸,如日中天的月光,蕭瑟地冷風,還有那一雙落盡雪花的眼眸。
是全世界都安靜了嗎?安靜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虛無境地散去,他又回到了當下,支離破碎的殘魂,油盡燈枯的魅魄。
身子動不了,一點都動不了,她的懷抱很溫暖,讓人喘不過去,只好流淚。原來這樣的他還能流淚。
「公子,你醒了,終於醒了。」
若是將他能醒來這一事實非要用什麼來描述,想那終於等到石頭縫裡能開出鮮花,也就是這樣的感觸吧。
「為何回來,為何,要回來。」他似乎是喉嚨裡面哽著最後一口氣,「你可知,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你這麼可這麼自私,那麼狠心,你要我孤獨地活著,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活著,你抽離地乾淨,那我怎麼辦。公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我知道了真相,我這一生都會在愧疚中度過,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這樣做。」
「可你會死的,若是回來,你會死。阿瑜,你不怕死嗎?」
「死?死算什麼,你可曾想過,若不是你,十年前我早已是白骨一堆,如何還會知道喜憂,知道愁傷,知道愛。如今若是能與你死在一起,化為灰燼也是我此生之幸。」她咬緊下唇,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公子,我愛你啊,你若是死了,我又怎好獨活。」
唐瑜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哭干了,這一夜,單單這一夜,她將她這十六年來沒流幾次的淚水一併流了個徹底。
他不會知道當楚長歌將自己帶到這裡,她見到白司離的模樣,他的整個身子幾乎透明,月的光芒極致,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映照著他,像把利劍刺穿他整個身體,他跪倒在地,身下是黑色的血,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他的公子高貴又不失氣度,淡泊又不失溫和,他就像閒雲流水,看著他只好仰望他,接近他又不敢造次。
即便他是殘魂鬼魅又如何,而如今,他那樣狼狽,離死亡那樣接近。
「傻。愛又如何,我人之將死,你再愛我我也無法去愛你了。」他咬牙,「公子不願你受苦。」
白司離感到疲憊到了極點,目之垂垂,將要松出最後一口氣。
唐瑜大驚失色,「公子,公子……」她一遍一遍喊他,「不要……」
眼看著懷裡的人漸漸閉上了眼睛,唯獨留下唇邊逐漸消散的微微笑意。
電光火石間,雙手忽然被一個無形的力量舉起,然後源源不斷的真氣自指尖輸向心臟。
「長歌!」
「他還不能死。」楚長歌彎起嘴角,玄色的衣袂飛揚在風中宛若巨大的鳳凰。他的周圍急速旋轉著片片枯葉,從他身體裡散發出來的強勁的真氣就像一塊吸石,十里開外,神鬼都無法靠近一步。「我好不容易將你帶回他身邊,趕上了最後一步,他話都還沒說完,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
「暮赤君,別以為你是青丘神君我就不敢傷你!」
遠處夢姬的嘶喊聲恍若兇惡的猖獸,她本想方才白司離回答了她的話,便前去了結了他,好讓他的疼痛可以立馬散去。
誰知暮赤君竟帶著那女人忽然從天而降,設了神之結界,將她霎那間隔離在外,一時半會兒竟闖也闖不入,打也打不碎它。
楚長歌冷冷笑道,「你倒是想傷我,這結界連天帝都無可奈何,硬闖也需耐著性子,若非天孕育之神器,你還妄想打碎它。」
夢姬氣極,但一時也是沒轍,使盡了法術要將結界一點一點打碎。
真氣傳輸便如同生命的氣息,那暮赤君如何說也算是天地孕育的血狐族的後代,他的一口真氣便可以使萬物復甦,枯萎的生命重新綻放,大地回春,想著他的祖先其實與女媧是一個性質,與女媧生於同一時期。
「差不多就行了。」
白司離喃喃道,他睜開雙眸,只是身子還是與方才一樣透明。「你若再這樣輸真氣給我,結界碎了怎麼辦,你和阿瑜要怎麼辦?」
楚長歌歎了一口氣,緩緩收了手,他瞇起眼睛,轉過了身子,白月餘光散在他玄色衣袂,閃著金色光芒,「就當是我最後為小魚兒做的。我只想問你一句,白司離已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他不語,隨後淡淡「嗯」了一聲。
「小魚兒,她是不是,我一直以來要找的人。」
楚長歌抬頭遠目,他的語氣被風吹的生冷,帶著些許顫抖。
「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是還不是?我要你親口說。」
他眸色一暗,「是。」
真氣所續的命再如何強求都只是暫時的撐一陣時辰。
漸漸的,那種使不上勁的無力感又回來了,眼皮沉重,眼前的阿瑜又顯得模糊起來。有好多阿瑜,一個一個重疊起來,每一個阿瑜為何都是垂著淚,他其實是喜歡她笑的,喜歡她在花涼山無憂無慮的樣子。
是他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苦,讓她心碎。想來怕是他真的不適合在她身邊,他只能帶給她永無止境的傷痛,他不能給她幸福。
幾百年前,其實就該明白的不是嗎?
「砰」的一聲巨響,結界裂了幾道縫,下一秒砰然碎成一片虛無。
楚長歌一怔,心下便是一落,他本對自己的結界很有信心,如今這麼快便碎了完全在他意想之外,難道那夢姬的法力已經與天帝並駕齊驅了嗎,這不可能!
鎖眉回頭望去,白衣男子手持一支紫氣玉簫,遙遙地站在那兒,他的表情漠然,整個人就像一尊雕像,週身散發著冰冷的寒氣,他目視前方,竟似乎在俯瞰著整個人間。
那是鳳息嗎?是那個溫儒,遺世獨立的鳳息仙人嗎?
不對,此刻那個眼眸裡儘是地獄修羅的殺氣,彷彿進入他目光裡的都下入了無間地獄,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