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白月映照血梨花 文 / 深花巷
放眼望去,銀河深處的那頭竟開始緩緩升起一輪白月。
那白月實在圓亮,一點一點地露出它的全身,最後,它就像一面銀晃晃的大鏡子赫然浮在翻騰的銀河表面,讓人感覺那樣遙遠,又是那般觸手可及。
光芒四射,在一瞬間躍出銀河表面,刺眼的叫人睜不開眼睛。
唐瑜立馬伸手擋在自己眼前,全身被慘白月光照耀,彷彿那強烈的光直至穿透了自己的身體每一處角落脛骨,一絲不漏。
緩緩放下手去,意外地發現原來自己能適應這樣的強光。呆呆地看著,望著那輪白月開始出神,它本身似乎有一種分外強大的吸引人的魔力,竟是讓人在一瞬間忘了如何呼吸。
白月的光芒映照在唐瑜臉上顯得有些蒼白,她的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忽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白月的中心。
隨著目光到達的地方,圓月的中央竟出現了一位翩翩起舞的仙女,那仙女一身白衣,與那白月光混為一體,卻似乎比那光芒更勝幾分。
她的長髮像懸掛山澗的瀑布,撲散開來,隱約露出她一半的容顏,沉魚落雁,傾國傾城。
她身姿輕盈如燕,緩緩地在白月中央,那身影太不真實,彷彿只有在畫中才看得到幾分。
可是……那月中仙人,赫然覺得自己是瞧過的,讓她覺得分外熟悉。
呼吸猛地一滯,唐瑜的瞳仁驟然一縮,她險些沒有反應過來被生生魘住,那原先在月中翩翩起舞的曼妙仙女竟忽然回頭,目光閃過弒人的狠厲。
她拂衣而來,帶著凜冽的殺氣,一襲白衣宛若一朵荼毒的白蓮,舉手投足間,她的長袖一揮,兩道白綾宛若兩把鋒利的銀劍,帶著呼嘯的風聲背月而來,白綾一回,刷刷地射出幾道銀針,毫不留情地往唐瑜刺去。
唐瑜都來不及呼吸一口氣,甚至忘了該如何招架,逼人的殺氣震開她身後如瀑青絲,電光火石間,身子忽然被人用力一帶,她直直地往一邊倒去,緊接著所有的風聲都戛然而止,她聽到細微的悶哼聲,然後是無奈地一聲歎息。
「來的可真夠及時。」
女子的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笑笑,「自然,若是再晚了一步,恐怕就要萬劫不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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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淡淡的,在空曠的銀河岸顯得格外清靈,卻彷彿春回大地,叫人在瞬間放下了一顆心,濕了眼眶。
婆娑的人影一片月牙白,倒映在滔滔銀河銜接的白月中間,他的身姿挺拔修長,衣帶陣陣飛揚,如瓷的側臉宛若刀削,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看透一切。
是公子……
他來了。
就知道,他總會來,白司離總不忍心丟下自己的……
月前的女子沒有說話,她的身影背著月光浮在波光碎裂的銀河上,發衣飄動,看不清她的表情。
白司離緩緩走上前,走到一半,身影頓了頓,復又若無其事地俯下身。
他看著眼前的唐瑜,目光儘是無聲的疼惜。
唐瑜看他的臉看的清楚,巨大的圓月下,白司離的顏竟比素日裡更俊上幾分,他的眉頭微皺,讓人忍不住想去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他的目光清澈,柔波蕩漾,傾碎滿城梨花。
「公子……」她喃喃的,目光閃爍,流連在他眉間,「這莫不是夢。」動了動手指,猶豫著要不要去試著觸碰這極不真實的容顏,可是會一觸即碎。
白司離的手緩緩撫上唐瑜的發,一點一點移動,他碰了碰她發間晃動的梨花簪,沒有回答。半晌他柔聲道,「方纔可有傷到?」
唐瑜搖了搖頭。
白司離稍稍安心,他看著她,目光癡迷,彷彿要將她深深印在心底。
唐瑜怔了怔,那目光溫柔,卻為何隱隱透露著哀傷。
「公子,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何我會在這裡……」她抓緊他的手,「這次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裡是西天銀河盡頭。」
白司離輕輕拈去她眼角的淚痕,「阿瑜你別怕,有公子在……」
他的話真是一顆有效的定心丸,彷彿凡事真如他所說,只要他在,那麼一切災難都不能傷她一毫。
心中翻江倒海,忽然很恨自己,自從那日任性地離他而去,就只會犯錯讓他煩惱讓他傷心,而他總會守在自己身邊。
真是可恨啊,總是叫他翻天覆地地來找自己,會不會那一天他白司離也會累,而那一天,希望永遠都不要到來。
「公子,我……」
唐瑜的話哽在了喉嚨裡,她忽然覺得眉心一痛,隨之是鋪天蓋地的眩暈與睏意,她看著白司離的臉漸漸模糊起來,就像從前他們一起捕捉魘獸的那一日。
而這一次他又是為了什麼。
白月當前,他整個人彷彿都散發著一圈淺淺的光暈,他抿緊的薄唇,琥珀色的瞳仁,那灑滿悲傷的眉眼。
他的手漸漸抽離她的。
唐瑜覺得渾身無力,她用最後的意念牽住他下擺的青玉扇墜,眼淚不知為何奪眶而出,她用只能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如此悲切道,「公子,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為什麼要讓自己現在沉睡……
接著一片洶湧而來的無盡的黑暗。
白司離平靜地望著眼前的人逐漸淡去,他的嘴唇卻抑制不住地隱隱顫抖。
睫毛微濕,白司離微微笑,「阿瑜,睡吧。醒來後什麼事都沒有了。」寬袖一揮,一陣風過,唐瑜已然消失不見。
??
白司離的懷抱空空如也,袖間似乎還留有方才女子的氣息和餘溫。
他深深閉了閉眼眸,再次睜開已是風淡雲清,睥睨天下。
緩緩站起身來,他去看那銀河上的人,目光驟然變得冰冷。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胸口忽然一陣劇痛,喉嚨驀地湧上一股腥氣,黑色的液體自嘴角溢出。
一聲輕微的苦笑,白司離不動聲色地用拇指抹去,他的背還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他昂首盯著眼前那個人,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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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上的人忽然就笑了,那笑聲如銀鈴般悅耳,此刻聽在耳裡卻顯得格外空靈,叫人不寒而慄。
「玄賜,你又說笑了,我是誰?我是幾百年前的舞月啊,那個唯一陪著你度過千千萬萬個寂寞的舞月,難道你忘了嗎。」
彷彿看好戲一般看著眼前故作鎮定的男子,她笑的嬌美,方纔的畫面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敢情她這次本來的目的就是要唐瑜引出白司離。
那是她和另一個人的約定。
可是舞月……舞月又是誰?
白司離冷笑一聲,「邪門歪術,遁入他夢,舞月……如今雖已不及往日,如此陰邪的法術卻也是使不起來的。」
提到這個名字,白司離的眼中竟微微閃過一絲惋惜。
那人一愣,復而又不以為然地提了提嘴角,「你倒是瞭解她,卻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