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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羅河花燈若通仙(1) 文 / 深花巷

    白司離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頭髮和臉頰,熾熱又帶著酒氣的口唇,他的熱情幾乎將要失控,深深淺淺的吻中帶著些許顫抖。

    不若捕捉魘獸時那個夜晚的吻,如今的這個吻竟是顯得那麼纏綿,那麼溫柔,那麼令人沉醉心傷,讓唐瑜忍不住叮嚀出聲,淚水滂沱。

    唇齒契合,舌尖纏繞,唐瑜身上的所有力氣彷彿都被一下子抽離了,白司離一點一點地深入,一點一點地探索進去,他彷彿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鼻息裡染上的儘是他甜蜜與佔有的氣息。

    唐瑜的舌頭倉促地躲閃,卻又瞬間被席捲而去,無濟於事……她甚至在一霎那有那麼一種錯覺,白司離如今是深愛她的,他愛她。

    白司離的口腔帶著一種清新與梨花酒獨有的香氣,他輕咬她的唇,心緒忽然一片紊亂,甚至下一秒就要把持不住。

    幾百年了,他在等的不就是這一刻,方纔她的那些話彷彿要將自己的理智一點一點捏碎,她是在意他的,她是離不開他的,而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這個。

    她是他的,曾經是,現在是,將來也一定不會改變。

    「唐瑜……」

    白司離喘息著鬆開她,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

    他看著唐瑜的眼睛,閃爍的瞳仁內,看的到自己的影子。

    恍若已經失去了心跳,呼吸著有她的空氣,白司離的目光落到她發間,頸間——送她的梨花簪子,發光的蘭溪玉珮。

    白司離的目光溫柔地要滴出水來,他伸手輕柔地擦去唐瑜臉上發燙的淚水。

    「你聽著,自十年前我將你從雪地帶回,你就是我的,你永遠跟我白司離綁在了一起,你逃不掉,也休想要離開我。你的命是我的,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懷裡,葬在我白家的墓穴裡。」

    ——我瘋了,三生三世,自我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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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瑜忘了那晚自己是如何從白司離懷裡踉蹌地逃出來,是如何魂不守舍地捂著自己發燙的臉滾回了自己的房間,又是如何纏緊被子強迫自己不去想方纔那個纏綿的熱吻,那令人心跳紊亂的話。

    臉上濕濕的,眼淚還未干,自己竟是說了些什麼……白司離醉了,說的胡話,做的胡事,而她呢,卻是清醒的很,她這是在對自己的公子表白,趁他醉酒引誘了他嗎!

    唐瑜心下一亂,表情扭曲地躲進了被子裡,如此一來,往後的日子的裡,讓她還有什麼顏面再見他,想不到自己在白司離面前竟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女流氓了……

    第二日醒來,天氣大好。唐瑜從床上下來,耳畔聞見鳥蟲清鳴,當下便覺得渾身一陣舒適,向前兩步推開窗子,將半個身子探到窗外,深吸一口氣,似乎還嗅得到夏日的氣味。

    手中捧著方才在廚房煮的銀耳羹,她便敲響了鳳息的房門,昨日還沒來得及感謝他。

    「鳳息,睡得可好?」唐瑜敲了兩下門,不見回應索性便推門而進,「我進來了。」

    房內瀰漫著夏日梔子花的清香,就像那人指尖縈繞的味道,熟悉的想讓人深深陷進去。

    唐瑜心下覺得舒坦地彷彿在雲端,將銀耳羹擱到桌上,抬起頭才意識到,直至現在她卻還未聽見對方的答覆。

    「鳳息。」唐瑜覺得奇怪,又喊了一聲,卻仍是未見鳳息的任何聲息。

    她微微蹙眉,一邊想著鳳息些許不在房內,可他又去了哪裡,一邊已經移步到內室,只見床鋪鋪地整整齊齊,被褥上躺著一張薄薄的紙。

    唐瑜迅速跑了過去,拿起來看,紙上字跡娟秀,還殘留淡淡墨香和專屬於他的氣息。

    「蒼崖若歸去,還有再見時。」

    這是他唯一留給她的一句話。

    蒼崖若歸去,還有再見時……蒼崖即是鳳息。

    鳳息走了,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當面對她說出口,只留下這一張兩行字。

    忽然覺得他的出現直至離開都顯得有些不真實,鳳息陪伴的那些日子,在唐瑜心裡就像從九重天上飛下來一個天神,保護她,陪伴她。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聲歎息似乎都夾雜著深深的情誼,卻又如何都無法道近。

    那種情誼帶著稍稍苦澀,難言的哀愁。他不喜世事,不喜笑,平日裡沉默寡言,恍若與世隔絕。可是只有唐瑜自己知道,在她面前,鳳息從來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彷彿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在她身邊,守護她,給她幸福。

    她誤會他,傷害他,這都不要緊,只要她能平安快樂,他鳳息真的一點都不要緊,即便與水神之女做對又如何,只要能救出她。

    他可以為了她做回一個普通的凡人,只想看她為他而綻放的傾世笑顏。

    他是雲琅山鳳息仙人,生來喜怒哀樂看地極淡。而她只不過是他生命中小小過客,還想著能牽絆住他什麼,他說給她幸福,他能給。她也說他一定要幸福,那是因為,她不能給,給不了。

    鳳息些許明白了。這麼些日子本應看的清清楚楚,她對白司離的感情又豈止這十年相伴的情誼,只是他自己情願霧裡看花罷了。若她能夠幸福,即便給她幸福的人不是他,那又如何。

    他還是那個雲琅山青冥帝君的坐下弟子,蒼崖鳳息。

    唐瑜吸了吸鼻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心裡登時一陣難受,她兩眼看天,隨即將那張紙捧於自己胸口,急急忙忙轉身向外跑去。

    **

    見到白司離的時候,他似乎剛剛作好了一幅畫,左看右看,勾勾唇角又緩緩搖了搖頭,抬手幾欲下去,又在半空頓住,彷彿不知將筆墨落往何處。

    最後只見他目光微微閃爍,還是擱下了筆,低頭輕輕往畫上吹了一口氣。

    墨跡眨眼間乾涸,唐瑜便在這時見到了白司離當時的眼神,竟是她之前從未見過的溫柔與寵溺,竟還帶著些許迷戀。

    他竟是畫了什麼畫,完成之後為何那般深深沉醉。

    白司離順手將手邊的另一張紙覆在了完成的畫上。抬起頭見唐瑜站在了門口,微微笑道,「怎麼,來了也不出聲?」

    他素來一身月牙白袍,衣帶飄飄,寬袖微拂,黑髮微微束於腦後,面如雕刻,眉眼如畫。

    唐瑜怔了怔,腦子裡忽然想起昨晚那個荒唐的醉吻來,白司離近在咫尺的臉與他發燙的嘴唇,霎那間紅了臉頰。復又想到現下他怕是已經記不得了,又在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只是這一聲心底的輕歎著實把她自己嚇了一跳,她心底深處竟是想讓白司離記得的,她果真對他公子圖謀不軌了!

    且再看他此時一副淡然的模樣,果然昨晚那一枚醉吻他已沒什麼深印象了。

    「我,我剛想出聲來著。」唐瑜吱唔道。她深吸一口氣,胸前還貼著一張紙,移步走近白司離,將胸前的紙往前一放,失落道,「鳳息走了。」

    白司離用手拈過唐瑜遞過來的紙,略略一掃,半晌點了點頭,「雲琅山散仙本就來去自如,若他想來見你,自會再來尋你。」

    唐瑜抬頭看了白司離一眼,瞅了半晌,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不好聽的,亦或是會皺皺眉頭。

    想來如今卻是十分風淡雲清,恍若之前的事早已隨風而逝。

    唐瑜眨了眨眼,輕輕地「哦」了一聲。

    餘光不小心瞥到那一抹淡淡的唇色,她的心又沒來由的一緊,自己被白白奪取前後兩次親吻,到了第二天那肇事者總是像個不相干的人,究竟他的心裡是如何想法,而她猜也猜不透,卻也不敢問出口。

    白司離看起來心情大好,不知是否是因為見了鳳息離去的短箋,眼眸一閃,竟顯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欣喜之色。

    他勾起唇角,下巴稍稍抬起,輪廓分明的側臉宛若雕刻。一雙明澈的瞳仁閃著柔水般的光澤,一絲一絲蕩起唐瑜心下漣漪。

    「我現下倒是覺得有些餓了。」白司離收起手裡的短箋,放於一旁,他抬起左手摸了摸下巴,「廚房內可做了些吃的?」

    唐瑜愣愣地望著此刻迷到發光的男子直點頭。

    白司離淺淺一笑,不禁伸手揉了揉唐瑜額前的髮絲,唐瑜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白司離放下手,衣袂輕拂,穿過她身旁,向門口走去。

    行至一半,又忽然回過身來,夏日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逢迎一圈淺淺的光圈,他的一身月牙白長袍一塵不染,垂落在肩的青絲如緞般黑亮。

    白司離唇角微揚,他的笑就像春雨落入久旱的泥土,樹木抽芽,枝葉開花。

    「今夜江南羅河那一處有花燈可賞,到時你陪我一起去看。」

    白司離靜靜注視著女子因為來不及反應而未回過身來的背影,不等她回答便走了出去。

    唐瑜愣了半晌,恍惚間才緩緩回過神來,她長吁一口氣,抬起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幅被紙覆蓋的畫上,她遲疑著腳步走了過去。

    唐瑜覺得胸腔內的心碰碰地跳,彷彿離那幅畫越近,她的心跳地愈發厲害。那幅畫彷彿有一種魔力,在隱約深深地引領著她。

    唐瑜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畫已在眼前。她緩緩抬起手,輕輕掀開了覆在上面的那張白紙。

    唐瑜的瞳仁忽然猛地放大,在霎那間彷彿忘記了如何呼吸。

    只見那畫上漫天雪白梨花,畫中的白衣女子傾國傾城。她沉靜若水地坐躺在雲霧繚繞的老梨樹下,手捧著一卷書,抿著唇仔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都極為傳神,栩栩如生,躍然於紙上的就像隨時會眨眨眼從裡面走出來,來到這個現實的世界。

    可見作畫者尤為用心,竟是一筆一勾勒,彷彿如何描繪都難以詮釋畫中人的一點神韻。

    唐瑜呆呆地望著,竟是有些出了神,她覺得自己的手在抖,明明這畫中人不是自己,卻似乎能一下子抓住自己體內三魂七魄,那種被牢牢牽引的感覺,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的一抹額頭才發現額間不知何時已有了些細細的汗珠。

    畫中的梨花有幾瓣落在了女子的發間與書卷上,作畫人既能描出這幅畫,必然是在那女子不知情的之後在一旁站了很久,他一定是定定地看了她很久,將她那時的倩影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海裡,而作畫的那個人是他的公子。

    畫中空白處題了兩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吧嗒」一聲脆響,一滴眼淚滾燙而又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女子嬌羞沉靜的容顏之上,霎那間化開來一圈碩大的水印。

    唐瑜一下子慌了神,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流眼淚,失魂落魄地怔在那裡。

    宣紙迅速吸乾了那滴淚水,女子的容顏皺了起來,悲傷地模樣我見猶憐,梨花恍若下的更盛了。

    唐瑜的胸腔彷彿被掏了個空,若她猜的不錯,那畫中的美人,想必就是她的公子——白司離心心唸唸的阿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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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夜晚的花燈果真是美極了。

    七彩花樣,每種不一的顏色,其中都點著一盞小小的燭火,千百朵一一盛開在這溫柔如水的江南之夜。

    有些掛於空中,由一條引線串接起來,從街頭至巷尾皆是一片燈火,若從天上俯瞰下來,必然猶如一條七彩巨龍。夜市間更是張燈結綵,從中夾雜著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景象讓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這凡間熱鬧的模樣堪比九重仙界,也難怪上頭的仙人會按捺不住凡心,到人間走這麼一遭了。

    如今燈如白晝的江南,正舉行著一場花燈盛世。那個夜晚是人心最歡樂無憂的時候,在往後的無數個歲月,也每每有許多人想起那個夜晚,每個人都將心願寄予盞盞花燈,漂於羅河之上。

    羅河通仙,織夢的仙人會看見凡人的願望,美夢願以成真。

    家庭和美,上京高中,來年得子,陞官發財亦或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煙茗閣上光芒四射,恍若是浮在河上的瓊樓玉宇。

    人聲鼎沸,羅河早已水洩不通。河上點點花燈,堪比天上星辰,亦是比星辰還要閃耀。

    穿梭於江南夜市的人們,男女老少,相挽而行的夫婦,奔跑的孩童。凡是到了這裡,任何心情煩悶的人似乎都會被這氣氛所感染,因而也覺得頓時全身上下都舒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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