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花涼有花有公子 (1) 文 / 深花巷
話音剛落,便再沒有別的聲音響起,在場幾乎能聽到身邊人呼吸的聲音。每個人都呆呆地望著從門口進來的那個人。
進來的是一位男子。
只見那男子一襲月牙白長衫,一塵不染,他身後的長髮漆黑如墨,在腦後輕輕束起。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過那笑容只有半邊,他的臉上帶著一半銀色面具,露出他一半的臉,一半的眼睛。那眼睛清澈如琥珀,鼻樑微挺,燈火灑在他身上,面具散發出冷冽的銀光,夜風吹進來,月牙白長衫微微掀起,驚艷的不似凡人。
面具下究竟是藏著一張怎樣的臉,這樣人究竟藏著一個怎樣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還有一個地方很吸引人的眼球,只見白衣男子的腰間繫著一枚青玉扇墜,讓人驚訝的是,那青玉扇墜一看就是劣質粗糙的贗品,倒讓人想不通,這位佳公子身上怎麼會有那樣一種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東西。
唐瑜在見到來人的那一霎那,心就變得不平靜了。他倏地從座位上站起,臉上滿是掩藏不住的驚喜與不容易。
驚喜是因為他最後還是來了,出現了。不容易是因為他花了他那麼多錢終於逼他出現了。
唐瑜感到心裡五味雜陳,悲喜交加,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
他看著門前那一抹狹長的身影,那張分外熟悉的容顏,心中一動,紅著眼眶還是迅速跑了下去。
「你還是來見我了?」
他站在他面前,只及他胸口處,看著他皺皺眉,目光閃動。
眼前的人一笑,也不顧那麼多人驚訝的眼光,只是淡淡道,
「你都這樣逼我了,我若還不現身見你,倒真是對不住你了。」
唐瑜鼻頭一酸,忽然很想哭,可又想到現在真不是感情氾濫的時候,他抓起男子的衣袖,目光堅定道,「那我們回家吧,任何事都回家再說,我在這裡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男子反手握住他抓著自己袖子的手,溫言道,「好。」
他轉過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著唐瑜的手,走出了春香院。
時間停頓了幾秒,不知誰說了一句,
「如今的斷袖可真讓人佩服。」
接下來有人接口道,「此般才是真愛啊。」
烏合之眾點頭稱是。
又有人問了一句,「那蘭芷姑娘,今兒個如何算?」
眾人又把頭紛紛轉向了二樓的玄衣男子,卻發現那裡哪還有什麼人,早就已經人去樓空了。
這時候老鴇醒了過來,小廝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那老鴇腿一伸,又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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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離將唐瑜帶回花涼山的時候,子夜將近。
可是花涼山卻一點都沒有夜半將息的樣子。燈火通明,鮮花綻放,鳥雀清鳴。彷彿在迎接著主人的到來。
竹屋裡還是一往的簡潔乾淨,跟自己離開時候的一樣,看來住在這裡的人有經常打掃。
白司離站在鏡台前,修長的手指握起桌上的一把木梳,輕輕摩挲著,他的眼底藏著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你這麼做,是為了想見我?」
唐瑜原先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立體。他看著他沉默地環顧了房間四周,偶爾伸手去那一樣物件,仔細看著,又輕輕放下,他也不打擾他。
只是他忽然的開口,還是讓他小小的驚了一下。
唐瑜小聲地嗯了一聲。
白司離苦笑一聲,「想見我,為何去那種地方?」
「冷霧說了,是男人就該去那種地方。」唐瑜眸光一閃,「她還說,我若去那裡,就一定可以等到你了。」
白司離一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表情複雜地回過身,看著唐瑜如瓷般的臉頰,伸出手,拂過他額前的碎發。
「冷霧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下次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絲不可忽略的溫柔。
「你是說,我是恰巧等到你回來,若是你本不該回來的,我今天也是見不到你的。」
白司離點點頭。
唐瑜看著他,那半張面具將眼前這個男子一半的面容遮了起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帶著這半張面具。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沒在他面前摘下來過,即使是朝夕相處,他從沒有看見過他的真面目。這樣一個神秘的人,面具下究竟藏著一張怎樣的臉,或是醜陋不堪,或是傾國傾城,還是平淡無奇。
可這些又有什麼關係,皮相外貌而已,這是帶自己到這裡生活的人,這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
唐瑜收回思緒,語氣中帶著些許埋怨,「你這次去白華山去的太久,你若是再不回來,我真打算將你所有的錢都給了那春香院的蘭芷姑娘。」
白司離瞇起眼睛,上身微微向前傾,「你敢?」
他輕輕吐氣,身上帶著一股沁人的梨花香,唐瑜不禁有些招架不住。
「怎麼不?」
他目光挑釁。
白司離注視他半晌,最終緩緩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可是阿瑜,你是女子。」
唐瑜不說話了。
白司離看著他,琥珀般澄澈的雙眸打量著他粉嫩的雙頰,他忽然道,
「阿瑜,明日可是你笄禮的日子?」
唐瑜點點頭,小心臟跳了幾跳。不想他竟還記得的。
白司離微微笑,「你看,我還是趕上了吧。」他認真道,「明日你便可以恢復原來的面貌,不需要再以男子扮相見人了。」
「你莫要忘了還有一件事。」
「嗯?」
「義父,你答應過阿瑜,在我笄禮之年,我恢復了女兒身,你便要摘下你臉上的半張面具。」
白司離愣了愣,他看著唐瑜在他眼前,笑的一臉無邪的模樣。
他瞇起眼睛,伸出手在唐瑜的腦門輕輕拍了一下。
「好。」他又將臉近了唐瑜半分,「你也莫要忘了一件事,我說過,不准叫我義父。」手指撫了上去,摸到唐瑜柔軟的髮絲。
「說了好幾遍,你要叫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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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瑜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會遇見白司離,更沒想到這一見,便是一輩子的事了。
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她就是在乞丐堆裡長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為何會生在這個髒兮兮的地方。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
她從小體質就不好,從小跟冷霧處在一起,然後被別的乞丐欺負。
她跟冷霧吃不飽穿不暖,相依為命,童年極為淒苦。冷霧是她身邊唯一的朋友,儘管她們都對對方極好,可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好轉。
這是唐瑜六歲以前的生活。
她和冷霧那個時候都以為,自己一定活不過那一年的冬天。
可是他出現了。
他出現的時候正是下著鵝毛大雪的清晨。
那個人便是在這時,撐著一把紙傘,身著一身月牙白長衫,踩著厚厚的冬雪,笑容燦如暖陽。
雲紋白靴踩在雪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半張面具發著清冷的微光,遮著他的眉眼。
白司離緩緩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他的聲音恍若來自遙遠的西方梵聖淨地。
「願不願意跟我走?」
雪落在紙傘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腰間繫有一枚青玉扇墜,卻是劣質粗糙的很,與他的身份看起來一點都不相符。
唐瑜差不多忘了自己當時是如何讓答應他的,只記得那本是一個寒冷的清晨,街道兩處都還沒有行人,冷霧依偎在自己身旁,剛剛睡熟了。
可是她的心卻忽然熱起來,就像冰封三里,霎那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