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道是無情卻有情 158.兩地相思情 文 / 風清煙
西太后因連中三劍,身受重傷,臥病不起。
白容修御前救駕有功,皇帝欲行大賞,白容修卻將功勞都推到大皇子鳳嘯清身上,乃是奉大皇子的命令行事。皇帝十分滿意鳳嘯禮,不僅地鳳嘯清大肆讚揚,還特意讓鳳嘯清進出翰林院,與之商討國家大事。
翰林院乃是位於在六部尚書之上,翰林供職的官員,專門負責草擬文書,與皇帝商討國家對策,乃是國家機密的中心。
讓鳳嘯清翰林行走,無疑是一半承認了鳳嘯清的太子之位。
永樂二年,西太后重病不治,命不久矣。
西太后在臨終之前,將皇帝喚到跟前。
「哀家大限已至,可這世上,哀家有兩個最放心不下之人。」
「母后您講,孩兒一定為您護他周全。」
皇帝半跪在龍床之前,握著西太后瘦若枯骨的手腕。她用她的身體,護住了他,他才能活到今日。
可是任他貴為九五之尊,受萬民頂禮膜拜,卻贏不過天道,救不了自己的母親。
「哀家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雲羅。她雖不是你的親生骨肉,但養在你膝下這麼多年,多少也有了父女的親情,哀家希望你能護她平安,讓她無風無浪地走完這一生。」
西太后劇烈地咳嗽,皇帝忙為她撫背。
「母后您放心,孩兒不殺她便是。」
雲羅本就是一個庶民,況且她還有利用價值,留著也無妨。
「二便是……賢妃之子……望你能……饒他不死……」
西太后的氣息越來越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皇帝冷冷拒絕:「不可能,不管是誰,我都可以答應,唯獨他不行!」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我唯一的遺願,你也不願意答應麼……」
皇帝面有為難之色,卻不是因為對三皇子的殺與不殺,而是他的母親,提出了一個,他根本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的要求。
「你若是執意要殺他,我便與你斷絕母子關係!」
西太后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一雙昏黃的老目,卻揚著炙熱的怒火。
「母后!」
皇帝大喊,驀地像是想到了什麼。
「母后……你是不是知道,那個孽子藏身之處?」
西太后搖搖頭,泣道:「他身上的血與你的血液同出一脈,你要哀家何其人忍心,見著你們父子相殘,骨肉相伐……哀家寧願將你所有的罪過都以以及之身扛在身上,只要能化解你的業障。哀家吃在念佛這麼多年,只求佛祖能看在哀家一片誠心的份上,讓你們父子能化干戈為玉帛……」
皇帝卻半點聽下去的心思都沒有,他能夠確定,他的母親一定知道那個孽子的藏身之處,說不定是他的母親將那個孽子保護起來!
他的暗衛在民間搜尋這麼長時間,一點消息也沒有,難道真的是他最親最近的人在背叛他?
先是佟貴妃,而後是他最尊敬的母親!
「哀家不知……放開哀家,哀家不知……」
西太后的臉,漸漸在自己眼前變成絳紅色,等自己察覺之時,他的手已經扣在西太后的脖子上,不停喊著西太后告知他真相。
西太后漸漸說不出話來了,默默無聲地望著他。
「母后,告訴我!」
他似入了魔怔,手因太大的力氣而充血,西太后痛苦地咳嗽,看著他的目光裡,卻是母親看著自己生病的孩子,憐愛、慈祥、憐憫……
她顫抖著手,想要觸摸皇帝的臉,皇帝微微一怔,手上鬆了鬆,然而她的手,終是在他臉前一寸之處,永遠地停下,垂落了下去。
「母后……母后……」
他無法相信,低聲喚了幾句,那人卻緊閉著雙目,一聲也不應。手顫巍巍地撫在她的胸口,明明身體還是溫熱的,像是還活著一般溫暖,然而那顆心卻是再也不跳了。
「母后,你醒醒……你醒醒……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你醒醒啊……」
「你不要我殺他是不是?我答應你,你醒來看我一眼,和我說說話,好麼?我誰也不殺了,以後天天陪在你身畔,帶你去遊遍這大好河山,帶你去吃江南各種美食。你想做什麼,孩兒都陪著你,你醒醒……」
他在她榻前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西太后的身體漸漸冷卻。
「關上門窗,燃起爐火!」
「是。」
他小小心心地握住西太后枯瘦的手腕,用手心的溫度溫暖著她冰冷的身軀。
「為什麼你的身體這麼冷……」
「加爐火!」
「母后,現在房裡已經不冷了,你看你這身上也暖和了,你睜開眼,再看看孩兒好麼……」
他在西太后的榻前喃喃自語,不停地添加爐火,直到清晨又至,他已大汗淋漓,房內無論添加多少爐火,西太后的身體,依舊如鐵一樣冰冷。
再也不復當日的溫暖。
他不願去上早朝,在西太后的榻前守了兩日。
兩日,無論他在房中放置多少冰塊,都阻擋不住西太后屍體的腐爛,當第一塊屍斑出現在西太后身上之時,他頹然坐在地上。
「來人,宣禮部尚書。」
*
宮裡敲響了喪鐘。
足足一百零八道,悲愴地悠悠穿越過朱紅的宮牆,越過尚京蕭瑟的街道,翻過萬疊千嶂青山蔥嶺,無人不聞。
「少主,西太后已經去世了。」
面容平凡的男子單膝跪地。
白衣男子慵懶地落下一字,連眼瞼都未曾抬一下。
他素愛下棋,尤愛圍棋,可這世上,能與他酣暢淋漓地殺上一句的人實在太少,更多的時候,他是在同自己下。
「繼續。」輕描淡寫。
「是,少主。」
*
「西太后去世了?」寧輕揚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謝允然很輕易地就避開了。
「雖說去年受刺之後,西太后的身體一直不好,但我以為,西太后還能撐上些時日,沒想到這麼早就病歿了。」
謝允然道:「西太后並非病歿,這僅僅只是開始。」
「阿允,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否是知道什麼?」
謝允然搖搖頭。
寧輕揚氣急:「你這搖頭,是不知道的意思,還是你不想說?」
謝允然沉默以對。
「我說你嘴巴怎麼這麼緊,我就是拿刀劍來撬不開!」寧輕揚狠狠咬牙,忽地又志得意滿一笑:「不過我也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謝允然的黑瞳微微一緊。
「我的人已經打探到她的消息了,你想知道吧?」
謝允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寧輕揚訕訕一笑:「嘿嘿,雖說趁火打劫是有點不夠看,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啊,你瞞我這麼緊,這點利息自然是要算上的。」
「那麼交換吧。」語調沒有什麼波瀾,也很乾脆。
他從來如此,做事果決,亦不拖泥帶水。
*
雲羅挺著個大肚子,在油燈下繡花。
她和秋情二人隱居在邊境之城,期初兩人靠著銀兩活得倒也瀟灑,只是好景不長,銀子也總有用完的一日。
銀子開始捉襟見肘之後,秋情便出去做工,她武功不錯,倒也能找到不錯的工作,每月的月錢,若是二人緊衣縮食的話,也能撐得過去。
好在雲羅咋為了離開的那段時間裡,惡補了繡花的技術,尤其一手極盡失傳的雙面繡,每逢繡品一出,都能賣到一個好價錢。
只是過了兩個月,雲羅開始吃什麼吐什麼,月事也遲遲未至,找來大夫一看,原來是有了身孕。
這讓雲羅著實有種被老天耍弄的感覺,以前盼著能有個孩子,現在自身難保,顛沛流離,連她自己都過得苦巴巴的,若是這孩子生了下來,注定只能跟著她吃苦。
自從知道雲羅有了孩子之後,秋情再也不肯讓雲羅吃那些沒油水的東西了,每餐都要讓雲羅粘點油性子。
可是秋情做幫工的收入,再加上雲羅繡花的錢,根本就經不住這麼折騰。
秋情有時會出去幫著接鏢,雖然銀子不少,卻十分危險,好幾次秋情都是頂著一身的傷回來。
雲羅嘴上雖不說,私底下卻是起早貪黑,就為了多繡一副刺繡,她現在漸漸有了名氣,刺繡也比以前要賣得貴了些。
再加上她畢竟也在皇宮裡生活過,眼界寬闊,繡出來的花樣也多,不管是名貴的雙面繡,還出普通婦女秀怕上面的花樣,都能別出心裁,漸漸手頭寬裕了一些。
因為長期熬夜繡花,她的視力也不如以前好了,看不清針線,時常刺到手指,有時若不挨得近了,視線亦完全是一片模糊。
雖說每天累得腰酸背痛眼睛疼,可她心裡卻是安穩甜蜜,這樣平凡普通的日子,正是她所嚮往的。
她輕撫著隆起的小腹,這是她和他的孩子呢,再有五個月,這個孩子就能出生了。
繡了會兒花,見天色暗得差不多了,便著手開始做晚飯。
僅僅是幾個月之別,她與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已有雲泥之別,她知道如何做飯、做菜、大冬天也會挺著肚子去河邊浣衣,也曾給人打掃過全是馬糞的馬廄,刷過馬匹。這些原本她萬萬不敢想像的事,她都做了,甚至連一點牴觸心理都沒有。
為了與秋情、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活下去,這些都不算什麼。
雲羅正在廚房做菜,忽然發現一隊官兵往小屋的方向而來,她全身發抖,腦子裡出現短暫的空白,手不經意間碰觸到自己的肚子,像吃了一劑定神的藥丸,她立刻冷靜了下來。
也不管灶頭上煮著的晚飯,她瞥見隔壁家的豬圈,幾頭豬吃飽喝足正在困覺,她連想也不想,就翻了進去。
官兵粗魯地踢著她家房門:「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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