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述職 文 / 枕上山水
輕風拂過，池邊的青青垂柳，飛絮濛濛，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站在窗邊，烏黑澄澈的明眸看著窗外的柳絮出神。
「玉兒，風寒剛好，又來到窗口來吹風了？」溫柔如水的女聲響起，窗邊出現一個三十許的絕艷婦人，將一件嫩粉的披風裹在女孩子身上，臉上是無奈又疼惜的笑。
女孩兒仰起頭，甜甜的笑，唇畔小小的梨渦輕漾，說不出的美麗可愛，「娘，你說爹爹這會到神都了麼？」
賈敏隨意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上，笑著對女兒道：「應該該到了。」
「那爹爹什麼時候能回來？」
「怎麼也得二個月後呢。」賈敏大略算了一下丈夫此去的行程，還有要辦的事情，給了女兒一個差不多的答案。
黛玉嬌俏的小臉皺了起來，形狀美好的秀眉輕蹙，「還要那麼久啊。」
賈敏忍不住不把女兒摟進了懷裡，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玉兒想爹爹了？」
黛玉點了點頭，她突然又想起個問題，「娘，爹爹這次回神都，我就會多個嫂子了麼？」
賈敏想了想，「應該不會那麼快。」
林如海自從外放之外，這還是頭一次回京述職。他在鹽政上一呆就八年，如今兩淮鹽政從上到下，都已經理順了，票鹽法初步收到效益，蕭謹終於招林如海回都述職了。
這次蕭謹招林如海回神都，還有一件事要商議。太子已經滿十八歲，要娶太子妃了。當初他和林如海同時定下了楊澤的雙胞胎女兒。想到自己兒子已經要娶親了，林如海的獨子也該時候了。
林睿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十五歲時頭一次下場，便得了個案首回來，秀才的功名拿到手裡。時任浙江學政正夫，對林睿極為賞識。認為他就算是舉人都會手到擒來。還私下裡，來見林如海，想結親。林如海挺不好意的說，自己兒子已經定親了，還是娃娃親。
把學政氣了個半死，抖著手指著林如海半天，還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天下怎麼有你這樣坑兒子的爹。」
一般來說，官宦之家是不會在兒女年紀小的時候定下親事的。蓋因這個年代，孩子並不容易長大，就算是家裡條件好。有錢，也擋不住孩子的夭折。太小定下親事，萬一小未婚妻或小未婚夫夭折了，對自家孩子的名聲不是很好。是以，學政才會說林如海。
林如海也是後來才知道，然後果斷把女兒留下了，就連蕭謹明示、暗示想要跟他做親家，他都沒理，還放言。等你兒子長大了，我看看沒啥問題再說，把蕭謹氣得差點沒衝出神都來揚州掐死他。
縱使沒有讓林睿成了自己的半子，學政依然對他愛護有佳。甚至威脅林如海，不許他讓林睿去考舉人，說他年紀太小，需要沉澱一下。太快進階不是什麼好事。
林如海也白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我是親爹，不是後的。」就拉著兒子走了。不過。他也得承認學政說得對，到是沒有讓兒子接著去考試，反而將家族中的一些事務都扔給兒子去處理，開始鍛煉他處理庶務的能力。
林睿今年十八歲，又是學業有成，一般人家該給他議親了。當年，林如海就是在這個年紀取妻的。賈敏自然也意識到了，早在林睿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敲打過兒子，不許他跟家中的婢女，還有外面那些不乾不淨的女人來往。特別是，他去年去巡視林家在都中的商舖和田莊的時候，更是給兒子配足了人馬，就怕他被外面面不知底細的女子勾引了去。
正巧，蕭謹要招林如海回都中述職，賈敏跟他商量，「楊澤家的女兒也有十五歲了，你去了就跟他商議一下，看看把親事訂在什麼時候為好。」
林如海道：「聖人要給太子完婚了，咱們兒子怎麼也得排在太子之後，我估計著不是明年，也得是後年。」
賈敏點頭，「也不算晚，女孩兒家晚一點成親不是壞事。再有，你回都中，少不了要去我娘家看看，記得點指一下珠哥兒，那孩子太死心眼兒，不過兩次鄉試未過，也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就把自己弄得大病一場，顯些丟了小命呢。也不想想，他如今可是一個孩子的爹了，還這麼不省事。」
林如海這次回神都真是公事、私事一大堆，再有一點，夫妻兩人都有意識了，林如海最多不過兩年，職位就有會變化。蕭謹登基十多年，自己的親信也已經培養的差不多了，是時候把林如海從江南招回京中。
林如海和賈敏兩人都猜，回京之後，林如海應該進六部，估計一個侍郎的位置是沒問題，弄好了，還能混個尚書。
賈敏歎了口氣，「其時翰林院的掌院挺不錯的，你回去爭取一下吧。」兩人當年的目標，混吃等死的心願啊，全飛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在江南勾心鬥角這麼多年，他頭髮都要半禿了。現在才發現，他家娘子當年給他規劃的人生，真是清閒無憂，幸福到死啊。
回京述職的林如海，經過十多年再度見到蕭謹，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的男子還是那幅熟悉的眉眼，但身上的氣質卻已變得陌生之極。是啊，他早已不再是溫潤的寧王，而是一位指掌江山的帝王，這種改變是必然的。
蕭謹也在看林如海，十多年過去了，歲月十分愛惜他的師弟，只給了他沉穩與儒，卻不曾給他年紀的刻痕，「如海，十多看了，你依然如故，師兄卻老了。」這些年操心國事，他鬢邊已早早的染了霜色，眉間也有了皺痕。
林如海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個有些得意的笑，語氣輕鬆的調侃道：「所以我才叫你師兄啊！」
「你……」蕭謹指著林如海，這種語塞
的感覺不要熟悉。接著，他就大笑起來，複雜的神色退去，眼中溫情乍現，頗為感慨的說：「如海未變，真好。」
林如海挑了挑眉，「聖人，臣是來述職的。」我很累，不想跟你拉家常，請讓我說完工作後，回去睡一覺之後，咱們再侃大山好麼！
蕭謹也跟著嚴肅了表情，轉到御座上坐下，微微抬起下巴，喜怒不變辯的道：「說吧。」
林如海抬頭看看他，再左瞅瞅，右看看，很是鬱悶的說：「給個座兒啊，站著說很累的。」
「噗……你……」蕭謹忍不住噴笑出聲，然後衝著戴權一使眼色，吩咐道：「給林大人搬個椅子來，就放在這兒」他一指自己身邊。
戴權是蕭謹身邊的大太監，跟著他從寧王府到東宮再到皇宮，隨著蕭謹身份的改變，他的身份也節節攀升。正因為他是跟著蕭謹的老人了，自然明白聖人跟林如海之間的關係。聽了蕭謹的話，他也沒有小太監，自己樂呵呵的去搬了張椅子過來，放在御坐邊兒上，又對林如海笑道：「林大人，請坐。」
在殿內其餘小太監吃驚的目光裡，林如海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蕭謹身邊，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聖人，你什麼時候把我從江南調回來。」
蕭謹居然也沒覺得不對，反正認真思考了一下，「明年吧，你再撐一年，明年朕找人換你。」
「那個，我可以提個要求麼？」林如海挺不好意思的開口。
蕭謹立時提高警覺，「你要提什麼要求？」
「那個啥，我回翰林院行麼？」林如海特別真誠的看著蕭謹，「我覺得吧，御史這種得罪人的活兒，真不適合我｜干，我還是比較適合搞學問。」
蕭謹下死力的白了他一眼，手指頭就差沒戳到林如海的鼻子裡，「說這話你不臉紅麼？你會搞什麼學問？你能搞什麼學問？再說，你有學問麼？」
「我自己不會，還不會組織別人弄麼？不用別的，你要是讓我做翰林院的掌院，我發動手下人，一年給你編一部書出來。」林如海就差舉手發誓了。
「呸，不用你，朕自會命人去做的。」蕭謹氣得從御座上蹦起來，指著林如海就訓，「你這個憊懶的性子，怎麼就一點沒變呢……」
「你說的，未變，真好！」
「呸，我說錯了！不好，一點都不好！」
久未見面，被林如海氣得堵在心裡這麼多年的怨氣，終於有了發洩的出口，蕭謹指著林如海的鼻子，足足抱怨了一個半辰，其間，林如海喝了三壺茶，四盤子點心，還有兩個桃。
等蕭謹終於說夠了，抄起茶碗準備潤潤嗓子的時候，才發現茶都被林如海喝了。那人還特別憨厚的笑，「沒了，你那杯都冷了，喝涼茶不好，我就替你喝了。」
蕭謹氣得跳腳，指著殿門口，就吼：「你這個混｜蛋，給我滾！」
林如海這回到正經了，「那怎麼行呢，我還沒述職呢。」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你不是說得正來勁兒麼，打斷了多不好意思。」
蕭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