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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假亦真 文 / 古鐘生

    如莫莊所言,大浪灘一過,巒江就算不了什麼,只需耐心等待渡船靠岸就可以,雖有風波,但無大浪,華山派鷹頭帳解船,起帆速進,誰知方行兩日,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行進遲緩許多。

    水程虛閒,莫,魏二人,常聚一處,晨議一了,就對弈品茗,飲酒作樂,不在話下。

    屈指一數,已有十日,遙見前方一條墨線,隔分天水。此時晴空萬里,雲絮縹緲,令人心曠神怡。

    魏川身著灰布長袍,獨立船頭,鬚髮飛揚,顯得有些蕭條,雖然此時此刻,遠眺前方,但目空無物,心中正在思念一人,除了趙洛兒又會有誰呢?這十日,夜夜與莫莊在歌舞昇平之中,醉生夢死,也絕非全是逢場作戲,更多的是借酒消愁,如此顆粒不進,以酒為食,不捨晝夜,消瘦了許多。昨夜雨停,一大早他就徑直出船,覽景舒懷,不應茶飯,木立於此,三個時辰有餘。孤影空啼枉自悲,愛至深處最傷情。「如此來去,是情是仇,魏川何以自處?」魏川隱隱感覺一陣涼意,思緒拉回,難以抑制地歎了一句,準備轉身回去。

    「魏師叔還在想念趙師娘嗎?」

    魏川一聽是元林惠,卻不知道她何時而來,自己那句因思念趙洛兒而發出的悲歎,也被她聽見,有些尷尬,一時也忘了責怪元林惠不嚴守號令,依舊稱他為「師叔」,轉過身去,免為其難地微微一笑,道:「賢侄不也想她嗎?」

    元林惠看到魏川臉上神情複雜,不知此問何意,遲疑片刻,方笑道:「趙師娘一路關照,待晚輩如親,晚輩豈有不想的道理,只是……」

    「只是江湖成規所迫,不敢言表。」

    元林惠聞言,頷首一笑。

    魏川歎道:「賢侄心中有所思念,尚可說於人,師叔卻無人可述說!」

    此言語氣平淡,好似雖口一說,然聽得元林惠心中黯然,思緒糾結,一陣隱隱的傷感,湧上心頭,卻不知為何人感傷,見魏川一語之後,信步走去,衣袖在風中抖動,背景蕭條,突然之間,有些忐忑,忍不住喊道:「魏師叔……」

    魏川覺得元林惠這一聲喊,有些勉強,轉過身來,問:「賢侄何事?」

    元林惠雙眸淚光一閃,臉頰微紅,強作微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想告訴師叔,小安昨夜熬到半夜,沒等到師叔回來,可能是睡得晚了,著了涼氣,現有些有發燒。」

    魏川謝了一聲,快步回走。正此時,鷹頭帳來人傳話,說莫莊急召,要事相商,不得不轉去鷹頭帳。

    莫莊在案前,正襟危坐,神情拘禁,聽見有步履聲,立即起身,迎請正要入房扣拜的魏川到案側坐下,然後支退侍從女婢,才對魏川輕聲道:「探來報,逍遙渡被江南道的屯兵駐占,設了關卡。強令所有渡江南下的客旅,無論官民,一律擇西道而行,我雖身為軍機佐,只是巒江道令,無法左右江南道。如此以來,你我計劃,豈不成了一紙空。」

    魏川尋思一番,將懷中金玉章拿在手中,問道:「此玉可調兵遣將……」

    莫莊此時嘿嘿笑道:「此玉雖可調兵遣將,但不可妨礙軍務的!」

    魏川聞言,盯著手中金玉章發怔,突然心生一計,忙道:「下官已有一計……」

    「快講!」

    魏川斟酌片刻,起身道:「下官此計,暫不可詳述於大人,還請大人見諒!」

    莫莊不解,忙問道:「這是為何……既然如此,那魏赤鷹有些按排!」

    魏川遲疑半響,躬身一禮道:「並無安排,只需大人,率船先行於前,下官尾隨其後!」

    「僅此而已?」莫莊納罕問道。

    「正是!」

    莫莊百思不得其解,無可奈何道:「還請魏赤魏言可言之處!」

    魏川尋思一番,方道:「此去逍遙渡,已是不遠,明日午時前後,便可到達,還請大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到船外去,若能如此,此前所謀之策,成效百倍。」

    莫莊聞言,若有所思,點頭道:「這個不難。」

    「下官告退!」魏川連忙行禮道。

    莫莊微驚,然而還未等他允答,魏川就擅自離去,這令他更是納悶,喃喃道:「難道還未醒酒?」說罷坐下身來,召令帳下武,聚首議事,將魏川方纔之策,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然後聆聽眾人之見,直到晌午時分,也未聽到稱心如意的解析,於是就依照魏川所告誡,不出此船。隨手取書來閱,覺得索然無味,又令擺酒賞樂,無人共飲,一曲未了,全不遣散,呆坐房內,越來越覺心焦氣躁,胸中憋悶。推窗望去,見華山劍派船帆高掛,眾人在甲板之上,鬥劍比武,切磋技藝,看到妙處,一時技癢,欲前去比劃比劃,剛要抬腿跨窗,又想起魏川之誡,垂頭喪氣地縮回身來,來到酒桌之上,端起海碗,咕咕咚咚連喝三碗,還是難解悶氣,忍不住破大罵起來,驚動了守在門外的婢女,前來照看。

    莫莊本已喝了許多酒,這三碗下肚,立時也有些幾分醺醺然,看著進來的婢女,神情羞怯,楚楚動人,心頭有些恍然,一把將其摟在懷裡。婢女,被他勒在懷中,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竊喜,不置可否,任由他釋意妄為,不敢聲援。

    不知過了多久,莫莊悠悠醒來,四下陰隱,僅有一盞如蟲眠燈照亮,低頭見自己身上已被更寢,心中大駭,翻身而起,急令掌燈。四位婢女,忽忽合衣而來,有條不紊地將四處燈火點亮,為莫莊端茶倒水。莫莊見個個一臉腥松睡態,知是深夜,忙問道:「本座何時入睡的!」

    「回大人,酉

    時初刻更寢。」

    「現是幾時?」

    「現在……現在是……」一婢女吱吱唔唔,說出上來,顯然睡沉了,不知時辰。

    「寅正!」一婢女立在門邊,看了一眼門外龕台邊的漏壺,忙回道。

    莫莊心想:「原來已睡了五六個時辰,也難怪有些頭暈,卻不知怎麼迷迷糊糊地睡著……罷了,還有一個多時辰,天就亮了,不知此時船到了何處?」於是吩咐道:「去問一問,還要幾時,才能抵達渡口。」

    「是!」

    「來者何人!」這時聽到船外,有個喝問。

    「是你祖宗!拿命來!」

    一聲滿腔恨仇的怒罵之後,便聽得刀劍相鳴的鏗錚之聲。接著眾人急呼,喊殺一片。

    「稟大人,華山劍派突然來襲,欲要造反,請大人下令!」這時門外有人急口稟報。

    莫莊尋思:「魏赤鷹若要造反,以他的本領,將我擒住,輕而易舉,無需大動干戈,深夜來襲,難道是他的計謀。」

    正想著,外面陣陣喊殺震天,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大人,華山劍派攻勢太猛,我方傷亡慘重,請大人定奪!」又有一人氣吁喘順地稟報道。

    莫莊此時有些慌神,疑雲重重,有些舉棋不定。

    「那是狗賊莫莊的窩巢,將他碎屍萬段,為小師妹報仇。」遠遠有人憤怒喝道,隨即就聽得眾人齊聲喝「殺」。

    莫莊房內聽這聲勢,不少於三十人,他見識過華山劍派的武功,非常了得,若是攻來,定難抵擋,於是吩咐道:「火勢求援!」

    「是!」門外立時應了一聲,立即傳令道:「傳我命令,弓弩準備,不論敵我,格殺勿論!」

    「弓弩準備,格殺勿論!」

    「弓弩準備,格殺勿論!」

    一時間各船響應,令情勢更加緊迫。

    「保護大人快船離開,不得有誤!」

    「是!」

    莫莊一聽,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實在忍無可忍,喝道:「取我劍來!」

    這時一群勁裝劍客,推門而入,齊身行禮道:「請大人速速離開。」

    莫莊怒道:「魏川竟敢造反,真是膽大包天,我鷹頭帳對於逆亂之賊,豈能畏懼逃走!隨我將這群逆賊趕盡殺絕。」

    「大人!鷹頭帳下各部,已受命返回……現已孤立無援,而且……」

    莫莊一聽,大驚道:「什麼孤立無援,什麼受命返回?嗯!」

    「回大人,青、真、白四部邊船接受聖旨,早已返京!」

    莫莊聞言,大怒道:「早已返京,是多早,是何人傳的聖旨,為何不報於我。」

    「這……小人剛剛得知!四部已在七日前,折返北上。」

    「定是那死老賊,亡我之心不死,我莫莊定讓你好看。」

    「大人,此刻不走,恐怕來不及了,子時探子回船,說逍遙渡江山之是,方百里之內,江湖門派船隻眾多,還有江南道屯軍巡船十餘艘。都在等鷹頭帳。」

    「等我們!」莫莊問言,又是憤怒,又是可笑,哭笑不得地問道。

    「正是!大人,還是快快隨屬下離開!」

    莫莊突然冷靜下來,尋思片刻,淡淡道:「走,當然要走,不過我倒要看逍遙渡,有何等的逍遙!」

    「大人,現在只有北上,或西下,不能挺身涉險。」

    「我意已決,違令者斬!」說罷提著騰龍劍,從後倉出船,飛上一艘體形稍小,船身細長的三帆快船。此時船上已是嚴陣以待,船緣垛口,皆有一人手持勁弩蹲射,箭已在弦,蓄勢待發。內圍仍有一圈,重弓長箭,都又拉滿。其餘船員,手扶長矛,腰掛長劍,默然而立,顯得威武不懼。

    莫莊來到船上,不理會謀士工,而是靠著船垛,向遠處火光沖天的三艘大船望去,喊殺之聲,依舊清晰可聞,令他怒火上湧,一掌將木垛劈得粉碎,喝道:「定要血洗華山!」

    「保護大人,逆賊來襲!」一人驚喝。

    莫莊定眼一看,火光之中,的確有十多黑影閃動,向這邊飛來,他哪裡還按奈得住,寒光一閃,長劍出鞘,人已離船。

    「大人,不可!」一將士驚呼出口,連忙也帶人飛身上去。來者確是華山劍派的人,為首者不是別人,正是魏川本人。莫莊看得真切,魏川此時一臉殺氣,雙眼寒光暗透,懾人心魄。

    「好你個奸賊,竟敢謀殺本官,本官定將你碎屍萬段。」莫莊暴喝一聲,劍已遞去。

    魏川並不搭腔,而是舉劍硬接此劍。「噹」得一聲響,莫莊手中長劍立時彈回,依舊嗡嗡作響,魏川手中青鋼劍,多出一個缺口,但他並未停手,而是再次揮劍如刀,砍將過去。

    一擊之下,莫莊只覺虎口生痛,身子後飄,暗自心驚,然而又見魏川擺臂揮劍,來勢奇快無比,眨眼間,已砍在他左頸之前,被他雙手握劍,使出渾身氣力,擋住這一擊,然而卻被震得氣血翻騰,丹田之中,一陣空虛,身子不由自主地墜下。

    「放箭!」此時船上將領一見莫莊下墜,與魏川等人,相離丈遠之距,立時下令放箭,不顧前去搭救莫莊的幾名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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