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夢裡乾坤 文 / 古鐘生
相傳被雷劈的人,是不吉利的。被雷劈死的人,是不允許盛棺入殮,而是採用火燒葬化,受雷劈而不死的人,便會被人視作不祥的孽障,人們常唯恐避之不遠。通常人們會用「五雷轟頂」「天打雷靂」來詛咒惡人,或者用在毒誓中,也是有著其中原因的。
有一位少年,他就曾被雷劈過,那是他小時候的事情,顯然他沒有死,已經長大成人,不然這個故事,就會隨著當年那一聲雷鳴而結束。
「雷劈不吉」的流言,代代相傳,已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由此也可以想像出這位少年的成長經歷有多麼的痛苦。無論多麼痛苦,他還是長大了,與其他快樂的孩子一樣,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只是有些少年老成,一副冷峻沉靜的樣子,時常會令擦肩而過的少女,側目回首。
被雷劈過的孩子是不祥的孽障,不能留在身邊,這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這位少年的父母親,曾經頂著冷言非語的壓力,忍受著眾親無助的艱難,堅決地留下他,惜心的扶養,然而身邊親人接二連三的離奇去世,似乎證明古老的傳言是一句真理,致使他們最後承受萬分的悲痛,背景離鄉,抱著他出門闖蕩。
流言止於智者,也止於不信者。年幼無知的時候,他曾在父母的懷裡,經風受雨,四處顛簸,終於落腳在發達的沿海城市。父母用不辭辛苦的努力,拚命的奮鬥,為他脫下了「鄉下人」外衣,爭取了同等教育的機會,給他健康的成長環境。雖然這裡的人,比內地人更加的迷信,但是他們只信鬼神,不信蒼天,根本沒有聽說過「雷劈不吉」的流言,更不相信。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似乎無論他走多遠,時間過多久,厄運之神,總不會放過他。既將走完童年旅程的那年,他十二歲,他的父親,憑藉著敢拚敢打的魄力和勇氣,得助於妻子天生的經商頭腦,風風雨雨苦心經營了十年,將帝業公司,從一個小小的門店商舖式掛牌企業,打造成業界先驅、行內領軍的帝業集團。就在帝業集團在東南沿海經濟圈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時,他的母親,年僅三十歲的智慧女人,竟在深夜送他前往醫院看病的途中,被一群游手好閒的馬仔,卑鄙侮辱後,殘忍的殺害,搶走豪車。高燒不退的他,躺在污水裡,眼睜睜地看著鮮血,從自己母親雪白的身體裡噴湧而出,卻沒有一絲的傷心和恐懼。
禍不單行。他的父親,從喪妻的悲痛之中,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來,繼續規劃企業大廈的建築藍圖。眼看著全新的帝業大廈,整個東南亞最高的建築,步入雲霄,既將封頂收官的時候,一條暴炸新聞,刊登在世界各大報刊頭版頭條,轟動了世界:帝業集團創始人、最高執行長官魏浩因心肌癌不治,與世長辭,年僅三十五歲。
魏浩的遺書中提到了自己的兒子,也就是故事中的少年。魏川這個名字,才得以浮現在人們的眼前。這位曾經被雷劈而不死的少年,叫魏川,他從帝業集團得到的遺產,只有帝業大廈頂層東南角的兩套住宅,遺書中明確表示,魏川只具有居住權,僅此而已。
葬禮中,魏川依舊冷默無語,面無表情,在外人看來,這是一種「大者」悲痛表現,其實這是他冷漠的流露。自從他的父親,他唯一的親人,離他而去之後,他開始對雷鳴閃電,產生了畏懼。這個故事,就從一場曠古爍今的雷雨開始。
這裡不是火焰山,也沒有遇到什麼百年不遇久旱無雨的反常惡劣氣候,但是這裡,只要下雨,一定會有人感動地流下眼淚,歡呼雀躍。這一座大都市,人口聚集,因為這裡繁榮發達,最重要的是這裡氣候很好,不說四季如春,確也從無大寒大暑,然而這個夏天,有些反常,酷暑悄無聲息地突襲猛攻。令人抓狂之餘,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人們都說「大寒大暑乃兵戈之兆。」
此時已是夜幕降臨,氣溫沒有一點降下的跡象,公路上車輛,依舊川流不息,顯得十分焦躁。人們像溫水青蛙一樣,在這躁熱的空氣中,不再用語言,來進行無謂的反抗,而是等候著死神的審判。
絕望似乎與希望並存。
就在人們不再企盼「過了今夜就好了」的時候,突然,一陣輕風揚起,夾帶著清涼和濕潤。一開始,人們覺得這只是「迴光反照」一樣,並沒有因此而興奮。然而隨著卷地而起的飛沙走石,遮天而上的時候,人們才意識到,雨真的要來了。
當人的興奮和歡呼還沒有進入狀態的時候,恐懼和慌亂,像毫無征光的炎熱一樣,攻擊著人們的搖搖欲墜的心靈。
風,越來越大。雨粒如彈丸,擊膚劇痛,但這只是交響曲的前奏,正當年輕力壯的年輕人,在尋找老人小孩的時候,盆沷大雨,傾天而下。地面瞬間起水,剎那間,整個世界,只有一種聲音,每一個人,也只能聽到這一種聲音,就是怒雨的聲音。
帝業大廈,傲然聳立在這座都市的商貿中心,九十九層的高度,令人高瞻仰止,讓群樓俯首稱臣。帝業大廈的鄰樓永城鉑爵國際商廈裡,有一個女人,站在陽台上,仰首盯著帝業大廈頂層東南角那幾扇自入夜以來,一直都沒有亮燈的窗戶,好像仰望著英雄,並期待著英雄低眉相看一樣,期待它的明亮。她知道那扇一直沒有明亮的窗戶高居帝業大廈九十九層東南角,雖然沒有亮燈,但是裡面卻有人,一位十七八的少年。她似乎能在閃電的光亮中,可以看到少年仍舊穿著汽車美容裝飾的工作服,抱膝坐在靠近斷橋窗的床邊,可以看到他俊秀的臉上,寫著恐懼,而且為此感到無限的憐憫。這是一位優高貴的女人,此時身上著錦繡旗袍,如今在這個10後就將崛起的年代,能夠將旗袍穿得出來的女人,是有著清脫俗的氣質,擁著超乎凡響的富貴。
燈火輝煌的都市夜景,在這個女人眼前,瞬間變得模糊,玻璃發出「啵啵啵」的聲音,越來越密集,接著,整個窗外的世界全部消失,那像英雄一樣的帝業大廈,也不例外,真乃雨緊失樓台。
街市上,慌亂逃生的人們,正在像無頭蒼蠅四處跌
撞的時候,突然間眼前混沌變成了一片光明,光亮讓所有人的視線裡,一無所有,只有透明一般的強光,耳朵失去了聽覺,像巨大的爆竹震響過一樣,聽不到任何一種聲音,所有的人靜止了下來。
天空中吐射出一道巨大的閃電柱,像一隻巨大的手掌抓向童趣小饅頭一樣,覆蓋著整個城市,照亮了每一個角落,讓所有的實體結構建築都變得透明無存,連地下車庫,下水道都變得一片光明。一聲幾乎毀天滅地的巨響,也如同閃電一樣,抵達到任何角落,似乎全世界都為這一聲巨雷而震懾顫抖。
帝業大廈九十九層東南角的那個黑屋裡,住著一位名叫魏川的少年,正是帝業大廈主人魏浩唯一的兒子。他在忽明忽暗的閃電中,充滿著恐懼,抱膝佝僂在自己的懷抱中。而且在這次強大的雷鳴閃電中昏死過去。雙腳蹬著玻璃,雙手搭在心口上,神情是那麼的安詳,也許人在無知、無慾中才變得無懼,從而坦蕩安然。
強大的雷電,讓所有的供電蓄電設備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就連獨立存在的電池,也由於這一擊,失去了他應有的功效,沒有電力,在如此巨大的狂風暴雨之下,能夠照明的東西真的太少太少,此時此刻,似乎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地方有光亮,自那巨大的雷鳴閃電之後,這個世界歸降於黑暗和依舊如注的暴雨。
那個少年在黑暗中長舒了一口氣,竟然笑了起來,然而這只是他的夢,現實中,他就像死了一樣,躺在床上。在夢裡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舒適,他甚至知道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瘋狂的暴雨徹底地洗去積蓄了數天的炎夏焦躁。夢中的他,也躺著柔軟,享受著雨後自然清涼的愜意和安詳。真的安詳嗎,此時似乎有人在他耳畔哼著歌曲。「不應該,雨聲那麼大,為什麼這歌調如此的清透,我在哪裡,我在夢裡嗎?」魏川驚奇問自己。他知道自己進入了第二層夢,所謂的夢中夢。
魏川自父親去逝之後,懼怕雷雨,每遇雷雨之夜,必難入眠,既便睡著,一定惡夢連連。多少年來,經歷了多少雷雨之夜,也就經歷過多少惡夢,久而久之,他竟然擁有控制夢境的能力,甚至他可以自由來去於層層夢境,但是他無法自主地脫離第一層夢,也走不完更深層夢境。
呢喃小調,像催眠曲一樣,讓他覺得懶洋洋的。突然之間,他回憶到這是母親曾經常常抱他入睡時,所哼的小調。就當他明白之時,夢境突然出現了他那位年輕漂亮的媽媽,向他甜蜜溫馨的笑著。當他看到媽媽溫柔美麗的微笑時,突然心頭一陣劇痛,夢中溫馨的畫面,突然變得陰沉冰冷,漂亮的媽媽,躺在污水橫流的地上,鮮血從腹中噴湧而出。
「不!」他在夢中怒吼一聲。
「不?那我呢?」一個全身燒燬只剩下半張臉的女人,正是他的嬸娘,張著血貧大口,向他怒吼。一瞬間半張鬼臉,又變成一個青面獠牙的人,正是他的伯父,同樣冷笑著對他說:「不?那我呢?」說活時,烏黑中帶綠的毒血從他口中湧出。
「不!」一股寒底,從心底襲來。魏川再次吼了一聲。
「不?那我呢?」他的爺爺、奶奶、堂哥堂妹等所有在他記憶中去逝的親人,一時間都出現在他的夢境,呈現出來的模樣,都是死亡時的慘狀,然而在夢中都活了過來,向他發怨,讓他怒吼,似乎要將他生吃活剝。最後他無助的跪了下來,痛苦地哀求道:「何必孤苦伶仃我一人,你們殺了我吧。」
「哈哈哈,我不會殺了你,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活在煎熬之中。」所有的人,都在朝著他,滿含仇恨的冷笑。
「我怎麼會喜歡他呢!」
正在魏川蜷縮在地,抱頭痛哭求饒的時候,世界突然安靜了,聽得一個女孩嬌聲嬌氣地說話,他猛得抬頭看去,果然是他深深愛著的女孩,自大學軍訓時不可救藥地迷情於她,就難以自拔,竟管女孩是不愛他的。此時心愛的女孩,穿著白衫衣,下身淺綠長裙,腳踩淺紫水晶高跟鞋,腰上束著寬寬的金絲帶,頭上馬尾辮邪扎於後,此時一臉嬌氣,是那樣的清麗可人。魏川正看得欣喜若狂之時,欲要上前喊住女孩,突然有一個男孩追女孩上來,討好道:「魏川那傢伙,看著人模狗樣,其實一肚子壞水,我與他打小一起長大,我能不知道。」
「哼,你又說他壞話,以後別指望我再理你。」女孩說著,一臉嗔怒地快步走在前面。
魏川看到這一幕,腦子裡「嗡」得一片空白,沒想到從小一起長大,拿他當親兄弟、真哥們,希望能借助他的關係,靠近那個女孩,竟不知他暗中插刀,不禁怒吼道:「好好好,既然你們都不喜歡我,老天也不相憐了,那我就逆天而行,去做自己的英雄。」
當他吼完之後,感覺心情特別舒暢,突然耳邊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從他眼間劃過,在黑白交替的那一瞬間,他看記憶中所有的人,再一次浮現在眼前,然後隨著光明暗淡而漸漸消逝,還有那個他大學時苦戀很久的女孩,雖然她根本不甩他,看著她正在消失,他依舊感覺到傷心,開始痛苦地呼喊著那女孩的名字,心裡極度的恐懼,因為這黑暗要帶走他心愛的女人,他忙要抬步向前追逐,突然腳底一陣劇烈的刺痛,如遭電擊一般,瞬間傳遍全身。
在此瞬間,夢世界又變了,變成了溫和的臥室,爸爸媽媽打開門,臉上身上都抹著紅綠白黃各種奶油蛋糕,一邊打鬧一般向他歡笑,他以為他還是四歲的時候,以為已經從夢中醒來。突然間他全身一震,一個小男孩出現他的視線,那是四歲時的他。不!不可能!他是誰?他是我,我是誰,我在哪裡?我還在夢裡!是了,我已經十八歲了,這是夢。當他想明白,突然間溫和的臥室顯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