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回 奇香總在絕嶺深 真相難得帷幕重 文 / 推窗看雲
水雲深處有奇幽,虎猿絕跡鷹隼愁;行遍山窮水盡地,靈香還在第幾重!
卻說香三郎、侯也兩個人帶著十幾個僕役,這些僕役都是他們在右谷蠡王王庭買的,花光了他們的五十個金幣。大秦那山二話沒說,又給了他們五十個,王庭的匈奴貴官聽說香三郎要用嫣然山的花花草草制香粉,嗤之以鼻,都說:「那山中虎狼成群,毒蟲遍野,溝谷深陷,激流湍急,哪裡有什麼奇花異卉?不要把小命丟在裡頭!」香三郎義無反顧,自顧騎著一頭青驢,侯也騎著一頭駱駝,僕役趕著三頭駱駝,十幾頭騾子,一起進了山。開始的時候,因為是春夏之交的季節,山裡面沒有多少蟲子,地勢也比較平坦,十幾天下來,也採集了幾十種香花。晚上在山谷的草地上紮下帳幕。睡到半夜,聽到外面下起了小雨,侯也喊著香三郎,兩人起來把牲口歸攏起來,遠遠地聽得傳來戰鼓齊鳴的聲響,兩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僕役從帳幕裡面鑽了出來,大驚失色的叫道:「大水來了!大水來了!快跑!」其他人也都爬了起來,慌忙往兩邊山上跑,香三郎要去拿他的花草,侯也死命拉著他一起跟在眾人後面奔跑。回頭看看,一條白線從山上下來,眨眼功夫就到了他們宿營的所在,駱駝、驢、騾子全部衝跑了,帳幕也沒了,所有東西都被大水沖走。
眾人看得膽戰心搖,香三郎卻是痛心疾首。大水過後,僕役鬧著回去。侯也勸香三郎:「現在什麼都沒了。回去再置辦些東西。重新回來。」香三郎也沒法,只得下山。僕役們聽了,瞬間就跑光了。
走到谷口,香三郎止住了腳步:「我們不能回去!他們都認為我們幹不成,我們偏要做好!」見他非常有信心,侯也也來了勁,「行!我們自己幹!」兩人轉身在河邊撿拾丟失的工具,也找到了幾樣。帶著幾樣簡單的工具,兩人進了山。
他們一個山谷一個山谷的搜尋,這時候正是山花開得漫山遍野的時候,香三郎的眼睛放著光,大片大片草地、林間的耀眼的花兒好像都在跟他打招呼,它們的笑臉在歡迎他的採摘。香三郎興奮的有些發抖,他撲進了花叢裡,只希望自己永遠不要走出去。侯也雖然沒有他的狂熱,也已經被他的熱情感染,在香三郎的後面。把不同的花兒摘下,收進一個特製的絹包裡。
香三郎的興奮一直在持續。侯也覺得不對勁,感覺他過於亢奮,提醒他:「這些花草不要有什麼問題才好。我怎麼感覺你有點亢奮過度了!」
「沒有啊!我只是看到了這麼多的從來沒有見過的花兒才興奮的。」
「不對!」侯也驚道:「你的臉怎麼了?」他撲到香三郎的跟前,香三郎的臉上淡淡的紅斑是以前從來沒有的,他的耳朵、鼻子也都出現了紅斑,香三郎彷如未覺,他伸手往臉上去摸,忽然住了手,他看到自己的手上也是一個個斑塊、疙瘩,斑塊越來越大,他的眼睛漸漸模糊。香三郎歎氣道:「還是出了毛病!」
侯也抱著他到了一棵大樹的下面,弄來一些乾草、干樹葉鋪好,讓他躺下,說:「你不用想別的。想想是哪一種花有這麼大的毒性,想想有什麼辦法沒有?」
香三郎平息了一會,說道:「你不是學過針灸點穴嗎?你在我身上試試。」侯也在家中雖然不得父母兄弟的好顏,不過家中的門客還是整天「小侯爺,小侯爺」的喊,有幾個門客還是有些本領的,侯也沒事纏著他們,他們也傳了他一些,只不過用的機會太少,很多都扔給了師傅,只有點穴、針灸他覺得以後會有大用,潛心鑽研。沒想到頭一次就要用在香三郎的身上。侯也沉思了一會,取出一個真絲包包,打開了,是幾十枚銀針,取出火鐮燃起一堆火,把銀針燒了,循著香三郎的太陰肺經紮了幾針,用開山火的洩法希望能夠除去他的毒氣。接著在他頭上,眼睛附近也紮了幾針。
香三郎在他忙活的時候,自己一直也在想,是哪一種花的問題。他說:「你看看是不是有一種黃色的小花?」侯也看了,是有一種黃色的小花,明艷動人,嗅了嗅,清新可人。說了自己的感覺,香三郎想了想:「汁液是干了,還是還在流?」
「還流。怎麼?」
「你要小心它的汁液。恐怕就是它了。這種花我們中土還沒有見過,這麼美,卻又這麼要命!嗯,我們應該給他一個響亮的名字。」
「你應該想想怎麼治好自己!」
「治病重要,命名也重要。我想起了一個兩個字,叫做『旋馥』好不好?」
侯也說:「嗯,『旋馥』,把香氣倒轉,挺好的。快想想怎麼救治它的毒性吧!」
「你去挖些『旋馥』花根下的泥土,越濕越好。」侯也聽了,拿著一隻鍤挖了一些泥土,香三郎吩咐他用水和成糊,糊在香三郎的臉上、手上。卻也奇怪,這種奇毒的花兒,它根下的泥土卻是解它毒的良藥。香三郎覺得臉上、手上清涼,漸漸的消散了毒氣,等到天晚,已經沒有了大礙。也是香三郎整天擺弄各種花兒,身上自然產生了抵抗毒花毒草的耐力,還有就是兩人處置得當,才使他轉危為安。兩人歡喜,記下了這種花兒的狀貌、毒性、解毒的方法。
第二天,香三郎留在宿地休息,侯也自己往遠處尋找別的花兒。他記住了香三郎遇險的教訓,見到不知名的花草,不敢直接用手去摸,不敢讓它的汁液粘在皮膚上。由於小心,他又採集了十幾種新的花兒,也沒有意外。心裡高興。回去的時候分外興奮。突然。身邊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窣」的響聲。心頭一震,放下手裡的工具,拔出腰間的寶劍,跳上旁邊的大石。剛剛立定,一條胳膊粗的大蛇渾身斑斕五彩的就出現了,它只是急匆匆的爬過,根本沒有在意侯也。侯也見它爬走,剛想跳下來。就聽得又是一陣響,一條稍微小點的蛇,渾身黝黑又出現了。侯也心裡又懼又疑,不知這裡還有多少蛇。果然,跟在黑蛇的後面又來了幾條,卻是相伴的,都是青花的,大小相差無幾。眼見過去了七八條大蛇,後面好像還有,侯也的疑懼越來越深。不知道這些蛇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裡。他立在大石上面不敢亂動,只是大蛇好像也沒有發現他。它們只是從他身下的石頭旁邊爬過,隱入了身後的草叢中,響聲在數十丈外還隱約傳來。接下來還有,幾十條小蛇,有的指頭粗細,有的筷子粗細,擠擠滾滾的隨著前面大蛇的路線爬過去。停了沒有一刻,再後面還有,侯也眼睛發直,看到後面的蛇卻是陸陸續續的沒有盡頭了,不知有幾千幾萬條。很多的蛇擠成了疙瘩,越滾越大,從他的身旁滾過,「呲呲溜溜」的聲響令人毛髮倒豎。他再也沒想到自己今天能見到這麼多的各種各樣的蛇。
終於,蛇來的方向再也沒有了聲響,侯也跳下了大石,想要趕過去看看香三郎怎樣了,卻擋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這麼多蛇要去幹什麼,他循著一路草俯倒的痕跡,轉過一個山坡,一條激流約莫兩丈多寬攔住了去路。讓他更加吃驚的是,他看到了一條由無數的大大小小的蛇用身體搭起的一座橋!不停地有蛇被激流沖走,也不停地有蛇補上去,一座蛇橋卻是牢牢的釘在了河的兩岸。上面成千上萬的蛇爬過橋去。侯也放眼望去,河的對岸是一片肥美的草場,百花盛開,蜂蝶戲游其間。過了河的蛇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穿過草場消失在草場的盡頭。侯也的好奇心越發的強烈,他要看看蛇們捨生忘死的跋山涉水去的地方,到底有何玄虛。只是,他總不能從蛇橋上面過去吧。
他環顧河的上下,終於找到了辦法,他發現下面二三里遠的河邊有一顆碗口粗的大樹,三四丈高的樹身,大喜,奔過去,手中沒有別的傢伙,看看寶劍,叫道:「寶劍!今天委屈了你。誰讓咱沒有別的辦法!」對著樹的根部揮劍砍去,一下斫進樹裡,拔不出來了。急了一頭的汗,好容易把劍拔出,已經老大的一個豁子,心中慚愧。小心的繼續砍斫,一棵樹終於轟然倒向對岸。侯也收起已經成了鋸子的寶劍,從大樹上面過了河。蛇早已沒有了影子,好在它們的路線比較清晰,順著蛇壓過的痕跡,侯也來到了一個山谷。眼前的景象再次讓他震撼,面前是無數的蛇,層層疊疊的,糾纏著、翻滾著,萬頭攢動,蛇芯的「跐溜」聲響徹山谷。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如此多的蛇,他看到還有蛇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加入進來,後到的就把前面的壓在了底下,底下的要翻上來,於是就像波濤一般的蛇浪滾滾,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就沒有停歇。侯也見蛇場上只是不停地滾來滾去的,除了震撼,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想趕快離開。
就在這時,他聽到蛇場的中央傳來了一陣奇異的聲響,好像地動一般,中央處的蛇翻滾而下,外圍的蛇還想往裡游,就繼續的翻滾出來。侯也驚訝的看著從地心長出了一塊大石頭,大石頭越來越高,石頭上面纏繞著幾條蛇,有大有小,正在撕咬,好像要獨佔那個寶座一樣。最後,上面只剩下兩條了,其他的想要上去,石頭滑不溜秋的上不去,上面的或者自己滑落下來,或者被別的咬死了。
剩下的兩條,一條正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大蛇,五彩斑斕的蛇身,頭如巨蛋,眼如明燈,芯子吐出有一尺來長;那條小蛇卻是沒有任何特別的,只是大蛇好像非常忌憚它,不敢輕易的招惹它。小蛇好像非常滿意,它不管大蛇了,自顧游上大石。它高興的太早了,大蛇見它自顧上爬,突然發動了攻擊,巨大的蛇身一下子就繞到了小蛇的後面。張開駭人的大嘴。一口吞下了小蛇!侯也看的驚心動魄。不知它們所爭何事,好像是王座。他只管看下去,一瞥,卻見香三郎來到了身後,伏在他的身旁。「怎麼回事?」香三郎身上甜膩的香氣好像引起了蛇的興趣,好多蛇向著這邊游來。
「不知道。你怎麼過來了?身體還沒有完全好利落。」
「沒事。看!」香三郎指著蛇場中央,只見大蛇在不停地翻滾,幾次就要掉下去。都死死地纏住了,它的頭頂一動一動的,它不停地把自己的頭摔在石頭上,好像發了瘋一般,直到血肉模糊,一條小蛇從它的頭頂爬了出來。正是它吞下的那條小蛇,只見它得意洋洋的從大蛇身上爬到了大石頂上,其他的蛇都是心灰意冷的樣子,死死地盯著它,那些想要到香三郎這裡的蛇。也勾回頭去。
更加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大石頭上面突然出現了一朵花。花瓣是赤紅的顏色,發出了濃烈至極的香氣。香三郎歎氣道:「可惜了一朵蛇王花!」話音沒落,侯也突然竄出,香三郎急忙拉他,沒有拉住,他已經衝進了蛇場!
侯也知道那朵蛇王花是香三郎制香粉的可遇不可求的絕佳原料,今天能夠有幸碰見,如何不拚命一試?他不顧腳下滑溜溜的蛇群,奮勇上前。只是那數丈的距離,其中蘊藏的凶險又不知幾何!他心無旁騖,眼中只有那一朵看似嬌艷似火的花兒,腳上、腿上不知已經被蛇咬了多少。手中的寶劍不停地揮動,所有擋路的蛇都被他一揮兩段,終於到了大石頭的下面,石頭一人多高,上面沾滿了蛇涎、蛇身的黏液、蛇血,一股中人欲嘔的腥氣。他的下半身已經纏滿了大大小小的蛇,侯也心生歎息,他沒有辦法上去,拿到那朵蛇王花!一陣熟悉的香氣襲來,香三郎趕來了,香三郎對他一笑,滿是痛惜、愛護,然後踏上了他的肩頭,他身上的香氣也惹起了小蛇王的注意,立起身子,想要對香三郎發動攻擊。香三郎手裡揮出了一蓬香霧,蛇王翻倒在大石上,香三郎沒有停留,上前取下蛇王花,跳下來,把花塞進了侯也的嘴裡。侯也的臉上已經滿是黑氣,神智已經不清了,但是,他知道那是百年難遇的奇花,他怎麼可以自己吃下去?香三郎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你比如何寶貝都重要!」侯也就失去了知覺。
香三郎抱著侯也,用劍挑起了蛇王,蛇群四散逃開,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了。他到了河邊,放下侯也,切開了蛇王,把蛇血塗在侯也的傷口上,把蛇膽餵進侯也的嘴裡。這蛇王花本就是解毒的聖藥,乃是極難遇見的珍品。那麼多的蛇從四面八方趕來,都是為了能得到她,吃下去之後,可以毒性大漲,在蛇王的爭鬥中,佔得上風。沒想到成全了侯也。
到了半夜,侯也喉頭一陣咕嚕,肚子裡咕嚕聲大作,香三郎聽到,上前想要幫他,已經是一股濃烈至極的臭氣發散了出去。香三郎知道侯也已經沒事了。
幾天後,兩人都恢復了,侯也不止是復原了,還感覺身體大勝以前,渾身都是精力。有心一試,拿出都是豁口的寶劍劈向那棵大樹,大樹應手而斷!斷口整整齊齊的,好像切開的一般。兩人又驚又喜,知道那蛇王花果然是至寶,兩人冒險也是值得的。
他們繼續在山中尋找。在一個山谷碰到了幾個牧人,驚訝他們到山中尋找什麼花兒,說道:「這山中能有什麼奇異的花兒!你們只有兩人,小心不要碰到了猛獸!」兩人在牧人那裡歇宿了一晚,聽一個牧人說山的另一面,可能有沒有見過的花兒。兩人辭別了牧人,翻過大山,眼前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山頭上滿是厚厚的積雪,下面的山谷裡面的雪,不知道幾多厚,也不知是多少年的積雪。兩人無心於積雪,看看沒有可以生長花草之處,心裡大為失望。
兩人略一商議,既然來了,還是下去看看,說不定可能見到難得一見的花草。兩人見積雪很厚,侯也在前,香三郎在後,從上面和身滑了下去。底下果然積雪更深,讓人難以挪動腳。兩人乾脆躺在雪中歇息了一會。
頭上的太陽發出冷淡的光,兩人費力的在雪中走著。四處都是白皚皚的。沒有一點生氣。兩人找了兩天。也沒有見到一朵花兒,不禁有點洩氣。兩人在一塊大石頭下面吃了一點乾糧,抓了幾把雪吃了,繼續下行。看看雪越來越薄,知道就要走出千年的積雪,兩人心中感慨,回頭看去,雪峰隱映在霧氣裡。露出來的山峰在陽光下發射著迷人的光彩。兩人才知道這供山的景致,還是要離遠些的好。兩人讚歎了一會雪峰的聖潔、美麗,遠遠地一叢金黃在太陽照耀下金燦燦的,奪人眼目。兩人大喜,發聲喊,向著那叢金色撲去。金色越來越近,一朵朵驕傲的小花在風中搖曳,花瓣上褐色的斑點,風中隱隱的清淡香氣,香三郎小心的捧起一朵小花。放在鼻子下面,清新淡雅的香氣。令他沉醉。
這是一種類似於野菊花的小花,他們輕柔的採集著這雪峰下面的精靈。在這片土地上,不止這一種花兒,紫的、藍的、青的,在夏日的陽光下競相開放。它們不知道開了多少萬年,直到今天,才終於等到了識貨的人。
整整一個夏天,香三郎和侯也都在山中,在秋風漸緊的時候,終於集齊了草原上、雪峰下所需的百種奇花異卉,帶進了右谷蠡王的王庭。那山也到了這裡,他應香三郎的要求招募了一百個童女,都是匈奴王公貴官家裡的賤役,在一座大帳幕裡用玉研缽日夜不停地研磨花瓣,香三郎每天跟童女一起幹活。
這一天,香三郎和侯也又到了大帳,一群小女孩都在歇著,她們不停地幹了幾個時辰,只能有這麼一刻的休息。一個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女孩雖然只有十歲左右,但是已經出落的清麗絕人。別人都在休息,只有她,雖然身上已經被汗濕透了,還是這裡聞聞,那兒撿起地上掉落的碎花瓣,放在鼻子底下。香三郎走到她的跟前,笑道:「你在幹什麼?為什麼不歇著呢?別人都在歇著啊!」小女孩眨著眼睛,用崇拜的眼神說:「這些花兒,都是你採得的嗎?你真是一個神人!」香三郎得到過很多人的讚賞,一個小孩的讚賞、崇拜他已經很久沒有得到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身邊的孩子都對他有著近乎狂熱的崇拜。他笑了,說:「你喜歡這些花兒嗎?」她點點頭,說:「可惜,三天了,我還沒有全部記住每種花兒的香味。」香三郎卻是大吃一驚。「你說你還沒有全部記住每種花兒的香味?」他一字一句的問,女孩點頭,「是啊。」她對花兒異乎尋常的感覺,小的時候,家鄉附近的野花,她很快的就全部認識了,能夠說出花兒的形狀、香味、特質。即使蒙著眼睛,僅憑鼻子,也能很快的分辨出每一種花兒的香味,百不失一。香三郎大奇,這樣的本領,他自問自己也做不到。他有點不信,別人也都不太相信。侯也隨便撿了幾樣花瓣,女孩一一說出了花的名字,香味特點。侯也把已經研碎的粉面弄了十幾樣,女孩閉著眼一一聞過,說出了每一樣的名字。女孩叫做難容卻是一個賤奴,她的父親聽說犯了大罪,她就被罰沒正在主人的家裡服賤役,這一次是幫主人掙錢的。
香三郎請那山買下難容,想要幫她得到自由。小女孩卻是不領情,只是要求香三郎能夠指點指點如何製作香粉。香三郎看她靈秀,性格倔強,也沒有勉強,就抽空給她說了不少花草、香粉製作等的事情。
香三郎終於製成了有別於以前的香粉。這一種北地草花百和香,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卻又帶著一種神秘。大秦富商那山拿到了這秘製香粉,大喜過望,在匈奴單于庭、各個王庭的貴官、貴婦中間大行其道,賺得盆滿缽滿。香三郎的名號在王公中間也自是身價百倍。難容仍舊在主人家裡做賤役,只不過換了一個主人。後來聽說到了右谷蠡王的王宮。香三郎經常去王宮,見過幾次,難容還是每一次見到他,都要向他請教問題,他也樂於成全一個好學的孩子。鋮乙他們在神狼嶺殺狼、到王庭見右谷蠡王的時候,他們兩人還在山裡,所以沒有見到他們。
鋮乙聽了他們的來歷。問道:「那麼。你們到了單于庭。所為何來?」
香三郎一笑,侯也說:「你如今是草原上的成名大俠,自然覺得被人有些齷齪吧。我們這些年在右谷蠡王那裡,大王對我們很照顧,請我二人來看看。孤鷹幾個人也來了。」鋮乙聽衛長風說過,右谷蠡王那裡武功高強的並不是孤鷹,而是另外兩個人。
他看著侯也,「那兩個人也來了嗎?」侯也一愣。隨即明白了,對香三郎使個眼色,笑道:「鋮乙果然厲害!烏丹太子沒有看錯你。那兩個人來了一個,另外一個要保護大王。」他沒必要跟鋮乙說謊,有一說一。
「看什麼?右谷蠡王也想?」
「不知道。可能吧。」
鋮乙說了自己目前的困境,香三郎沉思了片刻,說:「難容,我們幫你找到。我恐怕她已經不在單于庭了,不過我有辦法。沒想到我的徒弟成了衛長風的老婆了,而且有了小孩。哦。想想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自己還是個小孩!」香三郎有仿若隔世之感。他們兩人本不是熱衷建功立業的人。只是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無奈,世間的事不由人,不是你自己想要怎樣就怎樣的。他不屑於拿自己製作的香粉去賣,結果是不停地製作,不停地賣出去,才能使得自己兩人有時間做自己的事。右谷蠡王幾次請他們聯絡舊友,為他張目,香三郎都一口回絕。現在那山回了大秦,他們本想跟著那山走,孤鷹再次代表右谷蠡王挽留,請他們務必到單于庭一趟。兩人這些年在右谷蠡王王庭有了幾百個奴僕,十幾座帳幕,他們的香粉在王宮、貴官中大受歡迎。有了掛礙,就不能自由行事了。兩人只得硬著頭皮,來到單于庭。單于庭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尋常每年他們也要來上一兩次的,這裡有他們自己的帳幕。兩人到了單于庭,就聽說了鋮乙現在是烏丹太子跟前的紅人,負責單于庭的緝查捕盜的事務。兩人對鋮乙已經歆慕已久,打聽清楚了他的行止,找到了這兒。
鋮乙說:「那剛剛跟我打架的是什麼人?」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想他們回答的。
侯也說:「你不知道他們?怎麼可能!他們都是大單于的人!」
鋮乙大驚,他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面想。他一直以為烏丹太子跟大單于是嫡親的父子,烏丹的事就是單于的事,單于的事就是烏丹的事。他們兩個的事就是單于庭的事,就是匈奴大草原的事。沒想到單于和烏丹太子是兩回事。事情遠比他想的複雜得多。
他知道面前的兩人知道的事情超過他的想像,他拱手施禮,說道:「請兩位見教。小子真的不清楚目前單于庭的情勢!」
侯也看著他,表情奇怪:「你爹為什麼同意你做這個事的?他怎麼不幫你?」鋮乙也是奇怪,說:「是我自己的事,所以沒有找過我爹。」
「這就是了。憑鐵大官在單于庭的勢力,你做個小小的都尉,還是很輕鬆地。看來鐵大官有顧慮,才沒有給你多說。單于庭現在最少有五股勢力在爭奪,甚至可能更多。烏丹太子是最明顯的一股,他得了天時、地利、人和,好像最有希望成功的。他是多年的太子,是大單于的嫡子,有著大群忠心耿耿的老臣,坐擁單于庭二十萬戶的財富,不動聲色就能聚齊不少於二十萬的騎士。但是,烏丹做了太久的太子,他的殺伐決斷,他的狠戾,對老臣的輕視,使得他也失去了很多人,特別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睛裡,大伙都看的一清二楚,沒有秘密可言。而且,他的人,嚴格說來,還是大單于的人,如果大單于有哪怕一點點的不悅,他的人就可能不是他的人了。」鋮乙聽得後背淌汗,他沒想到威風八面的烏丹太子在明白人的眼裡不過如此。「還有呢?」鋮乙問道。
「單于庭現在還有一個人,不能不說,那就是左谷蠡王伊雉邪。此人在單于庭說是覲見大單于的,但是他一直不走,他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卻正是:升龍清夢總難成,狼山朗月照霜兵;鷹唳穹廬無消息,篳篥寒夜碎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