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難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文 / 虎臣
堂屋旁邊的廳堂裡本有兩個小丫頭侍侯著,一見老爺和未來的泰山大老爺起了衝突,都驚得花容失色,如果也算是花容的話。
其中一個厚嘴唇濃眉毛的粗大丫頭乃是吳小姐的貼身丫鬟,見裡面鬧成這樣。忠字當頭,低呼一聲,撒腿就跑去報信。
正當蘇木和吳舉人正在用目光相互攻擊的時候,響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不片刻,吳小姐就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放了兩杯熱茶。
低著頭進來,將茶杯放在桌上,輕輕柔柔地說:「父親,天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子喬,你吃了酒口渴,這杯茶水我已經預先發得透了,剛續了熱水,正受用。」
說著,杏眼一轉,微笑著看了蘇木一眼。
也不知道怎麼的,看到了吳小姐的人,蘇木一腔子的怒火突然就瀉了,又想起那夜她大著膽子偷偷捏住自己手時的旖旎風光,心中卻軟了。
柔聲道:「多謝,辛苦你了。」
吳小姐低頭一福:「子喬整日在外奔波忙碌,更辛苦。」
然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這情形倒有些相敬如賓,舉案齊頭的感覺。
老舉人也欣慰地摸了摸鬍鬚,看了蘇木一眼。
蘇木這才愕然發現,被吳小姐這麼一打岔,自己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絲內疚,再想拒婚的話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來。
他悶悶地坐下喝了一口水,正要告辭回屋睡覺,老舉人還是不肯放過:「蘇木,未來你是怎麼打算的,還有一年就是會試。」
蘇木顧左右而言他:「還能怎麼打算,溫習功課,準備考試。」這次延遲考期對蘇木的打擊極大,因為歷史已經改變,不能提前知道試題,只能憑真本事去靠了,好在還有一年時間,現在開始用功還來得及。
要想在明朝官場上混,弄個正經出身非常要緊。否則,你就算將來再位高權重,若不是進士出身,即便是見到一個七品知縣,先天上就矮人家一截。
吳舉人卻不肯放過蘇木,問:「可能中?」
蘇木:「說不準,怕是難。」
吳舉人又將話題扯到婚姻大事上面:「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不成你不中進士,就不成親?」
蘇木如何肯跟著他的話題轉,就又朝旁邊岔去:「現在很沒辦法考慮這個事情,正因為蘇木沒有把握必中進士,可又不能就這麼一天天考下去,荒廢了大好年華。我已經在吏部掛了個名字備選,看能不能先謀個官職。」
他擺了擺手制止欲言又直的吳舉人,繼續說道:「如果選上了也不要緊,來年三月,一樣要去參加會試的。」
吳舉人成功地被蘇木這話吸引過去,倒忘記了女兒的婚事,道:「如此也好,也是啊,蘇木你已經二十歲了,正是做事的年紀,到時候封廳回來考試就是。對了,可有把握?」
一聽到他問起這事,蘇木心中得意,笑道:「大概也已經有了眉目,也不用離開京城,估計會去戶部。」
「戶部啊,好事。那可是個肥缺,多少進士出身的命官可望而不可得,在京城做官也能照顧家庭,也不影響科舉。」吳舉人歡喜起來,竟一把將臉上的棉巾扯掉,露出一張興奮的蒼白的臉:「什麼職位……恩,老夫想想,你是舉人出身,不能做正七品的官,想來應該在司務廳,那地方的品級雖然不高,可承上啟下,聯絡左右,又在尚書和侍郎們的身邊親近,對於你的將來卻是大有好處。京官好啊,有身份有面子,咱們家這會也算是光耀門楣了!」
呵呵地笑了半天,老舉人道:「如果能成,自然要去,就算花些錢走門子也成。至於家務事,等你辦完這事再說。」
看老舉人的意思是不在逼婚了,蘇木也鬆了一口氣,打了個飽嗝,酒勁又上來了,斜眼笑道:「什麼司務,如果我說要去浙江清吏司做郎中,老先生你信不信?」
老舉人怒道:「你說什麼醉話,能得那個職位的起碼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你一個舉人做什麼清秋大夢?」
蘇木:「沒準就成了呢!」
吳老先生:「也當醉話聽聽,不過,你能謀劃一個留京的官職,卻也是好事。這人得了功名,總歸要做官才好,否則我輩讀書種子去參加科舉又有什麼意義?」
「是是是,老先生說的是。」蘇木不停打著哈欠,就要告辭去睡覺。
吳舉人:「餓了,這個年飯還沒吃呢!」
……
很快一桌酒有擺了出來,其實,也就蘇木和吳舉人兩個人吃。
小蝶因為是丫鬟,就站在一邊侍侯,而吳小姐則一個人坐在旁邊吃飯,中間隔了一座屏風。
聽到老舉人說蘇木要做官,小蝶咯咯地笑著,連聲念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屏風那頭,吳小姐卻柔柔道:「蘇木,你該給蘇家的列祖列宗上香了,感謝祖宗保佑。」
聲音中卻有說不出的歡喜。
第二日,蘇木就去吏部掛了個名字,將選官的程序走到,接下來,就回家看書,等著朝廷的消息。
大年過後,朝廷最大的事情就是安葬弘治皇帝。
和明朝的其他皇帝一樣,他也安葬在昌平,蘇木也去看過,是一座規模宏偉的陵墓,名字叫泰陵。
同時,弘治皇帝的謚號也確定下來,乃是達天明道純誠中正聖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廟號,孝宗。
安葬完大行皇帝之後,事情還不算完,接著就是各地的州府以上官員進京朝覲新君。
皇帝和臣子都有一個彼此熟悉的過程,怎麼著大家也得先見上一面才好。
這一忙,又是一個月。
可以想像,接待這麼多官員進京,又得花上許多錢。
一想到正德皇帝哭天搶地喊窮的樣子,蘇木就想笑:這個少年這次總算是知道了皇帝不是那麼好做的吧?
轉眼,已經過去了三十來天,早春二月,院子裡的樹上已是一片嫩綠,池塘裡也出現了荷葉,一派春光。天氣暖和得叫人提不起半點力氣。
蘇木在呆了一月,平日間也就是讀讀書,陪胡瑩到處亂逛。
戶部郎中的任命卻還沒有下來,心中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
他心中突然有些擔憂:難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不但是他,吳舉人也開始焦躁了,不停催蘇木去吏部打聽消息。
蘇木卻懶得去,去了也沒用,那地方自己可不認識一個人。再說,這個任命是皇帝恩旨,皇帝最大,找其他人也不起作用,何必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但老舉人卻以為蘇木沒有擔待,加上他本就孤僻古怪,就開始罵起娘來。他沒理由罵蘇木,畢竟吳家父女是蘇木的客人。
就繞著彎的罵女兒,說吳小姐的說話聲音大、走路肢勢不對,又或者剛才笑的時候露出牙齒,有失體統。
反正就是吹毛求疵,可憐吳小姐被父親罵得哭了好幾場,弄得蘇木都惱了,偏偏又不好發作。
正不耐煩的時候,吏部總算有消息了,這一日就有一個官差趾高氣揚地上門,問哪一個是蘇木,態度顯得很不耐煩。
又說,他在吏部選官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叫他去部堂裡問話。
蘇木一呆,說,還問什麼話呀,告身呢?
那小吏就哼了一聲,道:「上官只叫蘇舉人過去,至於告身什麼的,我就不知道了。蘇老爺,收拾一下,咱們走吧!」
話還沒說完,家裡就響起了一陣響亮的鞭炮聲,到處都是歡呼聲。
那小吏嚇了一跳,總算笑起來:「蘇老爺,咱們走吧!」
就連吳舉人也難得地出屋來送蘇木。
出了門,坐上車,行不了幾步,蘇木就發現方向不對,問:「不是去皇城嗎?」
小吏道:「你卻不知道,如今萬歲爺都在西苑,內閣、六部都在那裡設了值房,泰半都過去了,皇城這邊卻沒什麼人。」
他興致高起來,道:「西苑還真不錯,地方大,風景也好,不像皇城裡,大家成天眼蹬眼,鼻子頂鼻子,壓抑得很!」
蘇木心中暗笑:正德皇帝和部堂轉去西苑辦公的事情,我可比你清楚,那地方可是咱的老碼頭,熟悉得緊。
已經兩個月沒來西苑,到了地頭,蘇木心情大好。
一進門,就看到幾個衛士和太監同時朝他作揖:「原來是蘇先生,可有些日子沒來,我等給你施禮了。」
這些人都是東宮和西苑的老人,自然知道蘇木的身份。
蘇木笑著回禮:「蘇木一介布衣,無官無職,這地方自然來不了。」
幾人笑道:「蘇先生過謙了,我等倒誤會你忘記咱們了。」
見眾人對蘇木如此恭敬,一口一個先生地叫,那個吏部的小吏心中一凜,感覺到了不尋常。
在進去的路上,態度也恭敬了許多:「蘇老爺,這地方你來過?」
蘇木如何會同他說實話,只道以前和這幾個衛士認識,也不多解釋。
這下更讓那小吏吃不準蘇木的來頭。
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吏部的值房,聽到通報,一個正五品的官員親自迎出來,客氣地一拱手:「你是蘇木,在下選司周公權,且去值房等等,首輔馬上就過來見你。」
「啊,首輔要過來?」那小吏張大嘴巴,吃驚地看著蘇木,開始口吃起來。
蘇木朝兩人客氣地一點頭:「好,在下就在裡面等著好了。」
等蘇木離開,小吏才小心地問:「周郎中,這個蘇木什麼來頭,看你老人家對他的態度,比對一個封疆大吏還客氣。」
周公權一笑,道:「三大閣老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你說是什麼來頭?」
那小吏眼珠子都快落到地上,一想到自己先前對蘇木的生硬態度,冷汗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