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少年高官 文 / 虎臣
「戶部郎中!」蘇木抽了一口冷氣,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心中卻有一種遏制不住的狂喜。
明朝的政治制度比起前朝來,又許多不同,但總體還是繼承了隋朝開始的六部制。
所謂六部,就是禮、兵、吏、刑、工、戶。
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吏部和戶部。
吏部,顧名思意就是管理官吏的部門,類似於後世的中組部,直接發官帽子的。吏部尚書又被人稱之為天官,在朝中的部院大臣們中排名第一,一般都由內閣首輔兼任。
戶部,掌管天下糧秣經濟,就是後世的財政部,管錢袋子的。
人事權和財政大權才是真要害的。
戶部管理財政,地方衙門,中央機關要想正常遠轉,都得看他們的臉色。而明朝的財賦大半來自江南,而江南財富大半來自江浙。
蘇木所在的浙江清吏司是戶部頭等的大機構,他若就任這個官職,立即就成為戶部第一要員。
正因為這個職務如此要緊,一般都是翰林院出身的學士們用來鍍金的。在這個位置上幹上幾年,有了政績,一般都會升任侍郎。
而戶部侍郎可是有資格入閣的。
一聽到這個任命,蘇木立即明白了正德的打算:一,他這是在酬功,在重點培養我蘇木,為將來入閣做準備;二,則是想等一條鞭法通過,就讓我蘇木在戶部大幹一場。
「戶部郎中,那可是司一級官員,將來還有可能做副部長,甚至入閣。正德,好哥們,夠義氣!」蘇木心中這麼想,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了。
倒不是因為他是個官迷,實際上任何一個男人都是有雄心壯志的。如果能夠站在高位,做出一番事業,進而影響這個世界,也不枉穿越一場。
說句實在話,這麼進戶部做郎中,算不得是正經出身,即便將來做到部堂級的高官,或者封疆大吏,可資歷上卻先天要矮進士科官員一頭。
如果可以,蘇木倒不願意走這條路。
可他也是沒法子,對於明年的會試,他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如果勉強去考,如果中了,自然是一好百好。
若名落孫山,還不得回過頭來問皇帝要恩旨?
只略一想,蘇木心頭就千肯萬肯。
為了保險,這個官就先當著吧。明年的會試一樣要去參加,如果中了,就進翰林院。若不中,還是回戶部來干就是。
反正無論怎麼看,這事對自己有益無害,何樂而不為。
且在這一年時間中熟悉一下明朝的官場運作,建立人脈,積累經驗。
看到蘇木面上的歡喜,正德也替他高興,道:「朕政務繁忙,蘇愛卿你退下吧,馬上將條陳寫好呈上來,朕就給閣老們看。等到大行皇帝葬禮結束,就可以去戶部上任了。」
說完話,就提起一把玉如意在磬上一敲,張永就進來:「蘇木,請吧!」
隨著張永出了殿,到了一個僻靜的書房中,裡面早已經擺好了房四寶。
張永熱情地給蘇木磨好了墨,笑道:「恭喜蘇郎中。」
蘇木再也遏制不住心頭的喜悅,也笑著打趣道:「張相你這是在埋汰蘇木嗎?」
張永現在是御馬監管事牌子,又入了司禮監,也算是內相了。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頗是志得意滿。
笑畢,蘇木就坐到桌前提起筆慢慢地寫了起來。
史不分家,張居正的隆萬大改革在明朝歷史中佔了濃墨重彩的篇幅。實際上,在經過嘉靖幾十年的折騰之後,等到萬曆皇帝繼位,明朝的財政已經處於崩潰邊沿,暮氣沉沉,大有王朝末期的跡象。
正因為有了一條鞭法,張居正一舉扭轉了整個頹勢,將明朝的氣運又延續了六十多年。否則,估計早就滅亡了。
一條鞭法的大概意思蘇木也是知道的,他所需要做的不過是將裡面的條條款款照樣抄下來就是。
經過如韶泰、吳家父女、三輔臣這些名師的指導之後,蘇木如今筆頭了得,這一寫就是洋洋灑灑數萬言,一氣呵成。
當然,具體細則上還有些粗疏又待完善。
不過,這就不是蘇木改操心的事情。內閣若真有意進行這一大改革,有的是人才來斟酌推敲。
等到寫完,蘇木肚子裡咕咚一聲,竟覺飢渴難耐,抬頭一看,天已經黑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這才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他可是答應過小蝶要回家陪她過年的。
忙將稿子交給一個太監,請他轉呈太子,就出了西苑,急沖沖趕回家去。
出得西苑,天實在太晚,也找不到一輛車。
今年的上元節因為弘治皇帝大行,新君登基,京城戒嚴,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也看不到半點燈火。
街上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沒辦法只能步行回家,這一走就是半個時辰,雪還在不住地下著,身上卻熱出汗來。
眼見著就要到家,路過一個座小橋,前方突然有一點燈火透來,定睛看去,卻是一個買餛飩的老人,擔子上正冒著熱騰騰的水蒸汽。
挑子的一頭掛著一盞大紅燈籠,紅紅火火,看起來分外喜氣。
見蘇木走上喬,那賣混沌的老人吆喝道:「餛飩,餛飩,公子,今天上元節,不來一碗?」
蘇木笑著擺了擺頭,指了指前方:「我已經到地頭了。」
前方就是蘇木的家,裡面已是燈火通明,看得人心頭發暖。
老人:「吃一碗何妨,又不收你錢。」
說著話,就如同變戲法一樣從挑子下面拿出幾碟涼菜,又從鍋裡撈出一瓶早已經溫熱的黃酒。
蘇木吃了一驚,警惕地看著他,喝問:「你是誰,京城已經戒嚴,你怎麼出來的?仔細拿你進順天府衙門!」
一種不安從心頭升起來。
一剎間,心中頓時想:會不會是淮王餘孽,又或者是寧王府的刺客,專門在這裡等我蘇木?
想到這裡,蘇木目光凌厲地盯著那老人,握緊了拳頭。
那老人也不懼怕,又將兩個板凳放在挑子兩側,一拱手退進黑暗中:「回蘇先生的話,小老兒我是錦衣親軍經歷司的,自然可以出來。」
又叫了一聲:「大小姐,屬下已經等著蘇先生了。」
「錦衣衛,經歷司,大小姐……」
還沒等蘇木回過神來,就看到橋的另外一頭一個身材高挑得不像話的女子,正搓著手站在那裡,氣憤地叫道:「子喬,都什麼時辰了,怎麼才回來,我都快凍僵了。」
不是胡瑩又是誰?
蘇木大吃一驚,慌忙走上前去,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你一直在這裡等我……怎麼不進屋去?」
胡瑩氣鼓鼓道:「我去做什麼,你那裡是門難進進,臉難看,話難聽。大過年的,我可不想見到你家的幾個女人壞了心情。可是,這正月十五,如果不見子喬一面,我我我……總覺得好像缺點什麼,這年過得也沒滋味。就……就叫了這個老卒,弄了個攤子在這裡等著你……」
她越說聲音越低,一張小臉也羞得紅了,只不住地跺著腳,估計是冷得不成。
蘇木:「你已經等了多長時間了?」
「已經兩個時辰了。」
蘇木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難受,連忙將她拉到攤子前坐好:「喝口酒,烤烤火暖暖身子。」
胡瑩大約也是冷懷了,顫著手大口地喝著溫熱的黃酒,長長地出著氣。
這個時候,「碰!」一聲,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爆開,將整個世界都照亮了。
即便在後世見多了焰火表演,可在這古中國的夜空突然出現這種燦的煙花,蘇木依舊神為之奪,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胡瑩將忙將杯子放下,走到橋欄杆處,探出身子,竭力朝焰火響起的方向看去。
蘇木笑著:「別看了,沒有了。京城正戒嚴呢,估計是誰偷偷放的吧!」
「這樣啊!」胡瑩大為失望。
可話還沒有說完。
「碰!」又是一朵。
橋下的河流早已經凍結,晶瑩得如同一面鏡子,只一剎那,天上、河中都各有一朵燦爛的大花綻放,竟然不知道究竟哪一朵是真,那一朵是假。
「好美!」胡瑩大聲歡呼著,將身體懸出橋去,使勁揮舞著雙手。
她整個人也好像被照亮了。
看這瘋鬧著的小女孩子,蘇木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喜歡,又飲了一杯黃酒,笑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子喬,今年元夕可沒這首詞中所寫的那麼熱鬧!」
蘇木:「這樣不好嗎,天與地,就你和我,這煙花可都是為你開放的。」
「碰碰碰。」又是幾聲焰火,卻響得跟春雷一樣。
胡瑩猛地轉過頭來,和著那一陣炮聲叫道:「我十九了。」
「什麼!」蘇木被炮聲震得耳朵嗡嗡響,也提高聲音問。
「再不娶,我就老了!」
「哈哈。」蘇木放下杯子:「小丫頭片子你就放心好了,我現在可是正五品大部大司的高官,少年得意,也許用不了兩年,就能幫你脫籍。」
可惜這時候,又是連串炮聲傳來,竟然將他的話給掩蓋了。
胡瑩:「你說什麼?」
「沒……什麼!」
胡瑩:「遞杯酒給我!」她將半個身子探出橋去,哈哈大笑著,「快活,快活,子喬,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快活!」
就如同一隻小鳥,正在春風中撲稜著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