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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隨侍駕前 文 / 虎臣

    即便心中已經有了預感,但蘇木卻也無能為力,他一個科生,又不懂醫術,只能眼睜睜在旁邊看著心裡難過。

    弘治皇帝這一病倒,整個京城戒嚴不說,西苑更是戒備森嚴,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蘇木。本來想去找朱厚照的,可未來的正德皇帝這幾日整個侍奉在弘治身邊,一步也走不開,書也沒辦法讀,更別說玩樂。

    皇帝身邊如今是五步一哨三步一崗,根本就見不著。

    蘇木從內心來說自然巴不得早些回家去,年三十都沒能回家過。如今都大年初六,黃金周都快過了,自己還沒有在家人面前露過一次面,也不知道他們會急成什麼模樣。

    如果是在往常,憑蘇木手中的腰牌自可隨意出入,可現在西苑已經封閉,他也只能陷在這裡,彷彿被人遺忘了一樣。

    日子過得實在無聊,書沒心思讀。出門走走吧,立即就有兩個護衛走過來:「蘇先生,非常時期,宮中已經下了嚴令,任何人不得隨意亂走,還請原諒則個。」

    這些護衛同蘇木也已經熟悉,大家相處得也好。

    蘇木本打算叫他們幫自己帶個口信回家的,可一看到衛士們為難的表情,就打消了這個年頭。

    沒辦法,只能蝸居於方寸之間,整天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的天空發呆,感覺自己好像是被軟禁了。

    問題是一個正常人一天的睡眠時間也就**個小時,在床上躺得多了,四肢百骸無一不疼,腦袋也沉重起來。

    這一日,蘇木正鬱悶,就有人輕輕敲門,傳來張永的聲音:「蘇木,蘇木。」

    聽到他的聲音,蘇木精神大振,連忙從床上跳下地,衝過去開了門,急問:「張公公,陛下的龍體可好些了,這宮禁什麼時候結束,可是太子叫你過來尋我的?」

    張永大約是走得有些急,倒了一碗茶水美美地喝了幾口,笑道:「蘇先生你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別急啊,容我一個一個回答。」

    抹了抹嘴巴,接著道:「萬歲爺今天可算是醒過來了,喝了一碗白糜,正和太子在暖閣說話呢!」

    蘇木舒了一口氣:「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皇帝若是病好了,可算是能回家了。

    可惜張永接下來的話讓他很是失望:「至於宮禁,萬歲爺沒有說,自然還要戒嚴,總歸要等到十五以後再說罷。」

    「這樣啊……」蘇木一陣無語,現在才初六,等到十五還有一周,這可怎麼熬啊!

    張永:「蘇先生快隨我走,萬歲爺有詔。」

    「啊,陛下召見我,什麼事?」蘇木倒是吃了一驚。

    「還能為什麼,不就是想看你的書嗎,稿子還有嗎?」

    「還有點。」

    「快走,快走!」張永連聲地催著,等蘇木剛要出門,又拉住他:「先擦把臉,眼屎,眼屎!」

    蘇木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差不多一周沒有見到弘治皇帝,在去的路上蘇木也不是沒有想過如今的皇帝會是什麼模樣,等到了地頭一看,卻差點笑出聲來。

    暖閣中地暖比往日燒得更熱,一走進去,撲面就是滾滾熱浪。外面是連天大雪,蘇木頭上臉上本粘了雪,被熱氣一熏,立即就化了,雪水滿臉滿脖子都是,侍侯在一邊的太監們也都熱得渾身大汗。

    而弘治皇帝則和朱厚照盤膝坐在地毯上,正對著一張地圖,手裡把玩著色子玩個不亦樂乎。

    不是蘇木發明的兵棋遊戲又是什麼?

    因為實在太熱,朱厚照本就壯得跟一頭牛似的,頓時就經受不住,脫得只剩一件單衣。即便如此,還暢著胸懷,露出岩石般結實的肌肉。

    這模樣,哪裡還有半天儲君的威嚴。

    至於弘治皇帝,更是讓人驚得眼珠子都要落出來了。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青色道袍,同樣坦胸露腹不說,還赤著一雙腳。一邊下棋,一邊伸手摳著腳指縫,一副摳腳大漢模樣。

    「萬歲爺,奴婢將蘇木帶來了。」

    蘇木:「臣蘇木,叩見皇帝萬歲,萬萬歲!」

    「不用多禮,起來吧!」弘治皇帝顯得中氣很足的樣子,笑著擺了擺手,將色子扔到地圖上,道:「蘇木,你這個遊戲實在有些複雜,朕今日才玩了片刻,就覺得神思恍惚,被太子殺了個丟盔棄甲。不玩了,換個輕鬆點的。稿子帶來了?」

    幾個太監慌忙上前將弘治皇帝扶到椅子上。

    「回陛下的話,已經帶來了。」見弘治皇帝精神如此之好,蘇木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替他替朱厚照高興,看來,蝴蝶效應並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張永接過蘇木手中的稿子遞過去,弘治皇帝眼睛一亮,可只看了兩頁,就苦笑一聲:「怎麼才寫了這麼點,朕病到的這幾天你都幹了什麼?」

    蘇木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回陛下的話,萬歲這幾日龍體欠安,臣憂心如焚,哪裡還有心思寫稿子?」在往常蘇木都是一天兩千字的量,這幾天皇帝病倒,他也就偷了個懶。現在呈上去的稿子還是以前寫的,也就三四千字的量。

    卻不想,弘治皇帝還牽掛這事。

    弘治哈哈一笑:「什麼憂心如焚,根本就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閒而已,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一事。」

    「還請萬歲示下?」

    弘治皇帝指了指朱厚照:「這幾日太子侍奉在朕的駕前,可將他憋住了。朕也知道,儲君是個屬猴兒的,成天叫他在朕這裡,比殺了他還難過。我大明朝以孝治天下,朕這個做爹的病了,自然要叫他侍奉床前,否則他將來還如何做天下臣民的表率?」

    太子跳起來:「父皇,你的病都大好了,怎麼還不放兒臣走,這地方實在太熱了,受不了受不了。兒臣大不了每日一早一晚過來問安好了,學業要緊,耽擱不得呀!」

    太監們都掩嘴偷笑。

    弘治好像很享受天倫之樂的樣子,故意氣道:「現在想著學業要緊,以前做什麼去了,還不是想著去外面瘋玩?朕偏偏不遂你的願,先關你幾天再說。你不是說要讀書嗎,我把蘇木都找來了,讓他陪你讀書好了。」

    「啊!算了,讀書就免了,不是說好讓蘇木過來伴駕嗎,怎麼又說起讀書的事情了?」

    「老了,心力不濟!」皇帝拿起稿子,瞇縫著眼睛讀了起來。

    「伴駕?」蘇木忍不住叫出聲來,拿眼睛看著未來的正德皇帝。

    朱厚照嘿嘿笑著:「蘇木,我在父皇這裡六天,實在是悶死了。剛才求了半天,父皇才答應讓你一併過來隨駕,也好給我做個伴。」

    「你……」蘇木氣苦,他剛才見皇帝身體大好,心中暗喜,看模樣,這宮禁應該馬上就要解除了,在等得幾天就可以回家去了。卻不想被太子陰了一道,伴君如伴虎,這工作可不好幹。

    再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以弘治現在的身體狀況,這病怕是沒有一年半載好不了,難不成自己要在這裡呆幾個月?

    「來來來,下棋,下棋!」朱厚照一把將蘇木拉住,在他耳邊小聲笑道:「蘇木,咱們是好哥們,哥們現在被關在這裡,你總得過來陪陪才叫義氣不是。算是還我幫你打淮王的人情吧!」

    蘇木氣苦:「什麼幫我,那是你自己想過手癮。」

    正說著,旁邊的弘治皇帝突然叫了一聲好:「這段寫得好,『寶玉聽說,呆了一回,自覺無趣,便起身歎道「不理我罷,我也睡去」說著,便起身下炕,到自己床上歪下。襲人聽他半日無動靜,微微的打鼾,料他睡著,便起身拿一領斗蓬來,替他剛壓上,只聽忽的一聲,寶玉便掀過去,也仍合目裝睡。襲人明知其意,便點頭冷笑道你也不用生氣,從此後我只當啞子,再不說你一聲兒,如何」寶玉禁不住起身問道我又怎麼了。你又勸我。你勸我也罷了,才剛又沒見你勸我,一進來你就不理我,賭氣睡了。我還摸不著是為什麼,這會子你又說我惱了。我何嘗聽見你勸我什麼話了襲人「你心裡還不明白,還等我說呢』將院子裡的小孩子小姑娘小兒女態寫得鮮活,唉,襲人姑娘真是可愛啊!」

    蘇木知道弘治喜歡書中的襲人,笑而不語。

    朱厚照這個不曉事的就在一邊道:「又說那書,又說那書,父皇你這幾日就念叨過好幾次了,說什麼叫蘇木過來伴駕,還不是方便催稿。」

    見兒子和自己對嘴,弘治皇帝卻不生氣,反拿著稿子慈祥地笑了起來:「太子你倒管起朕來?」

    看到這其樂融融的一幕,蘇木心中一暖,這情形倒像是一家人在拉家常。

    兵棋推演雖然是蘇木發明的,可他又如何是朱厚照這個未來兵法大家的對手,下了半個時辰,就被他殺得潰不成軍。

    實力對比懸殊,這棋玩得也沒有任何趣味,蘇木枯坐無味,

    弘治皇帝突然將手中的個稿子放下,有點遺憾地說:「就這點,半柱香的功夫就看完了。太子,朕跟你打個商量。」

    「快下快下,你的騎兵怎麼不動,騎兵就是進攻用的,呆大本營比步兵還廢。」朱厚照不住地催著蘇木,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父皇你要和兒臣商量什麼?」

    弘治有些不好意思:「這盤棋能不能先停停,叫蘇木將下面一章寫完再下?」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太子一楞,這可是父親有生以來頭一遭用商量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蘇木早就不想下了,忙站起來:「臣蘇木遵命,這就寫。」寫稿子可比下這牢什子兵棋有意思多了,鬼才想在棋盤上被人一邊倒地大屠殺,我又沒有自虐傾向。

    「你!」太子。

    幾個太監忍著笑手腳麻利地抬了一張小案過來,又將房四寶鋪開。

    蘇木回憶了一下自己上一次寫到什麼地方,提起筆就飛快地寫了起來。

    「熱,好無聊!」朱厚照閒得無趣,就在一邊紮起了馬步,蘇木仔細一看,暖閣的牆角還放著一個槓鈴,一個放滿了兵器的架子和一個蘇木發明的木人樁——這傢伙,把全副家當都搬過來了。

    而弘治皇帝在看完那一章《紅樓夢》之後,大約是疲倦了,坐在椅子上閉目假寐。

    一時間,屋中安靜下來,只剩朱厚照誇張的吐納聲。

    蘇木這一寫就寫順了,一口氣寫了一千來字,手心微微發熱,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快感,正要喝口水歇歇氣,就聽到外面有太監道:「徐公公,你不能進去!」

    「起開,你是誰呀,以前怎麼沒見過你?」說話的正是司禮監首席秉筆,東廠都督徐燦。

    「回公公的話,奴婢以前在東宮侍侯儲君。」

    「你東宮的人跑陛下這裡來做什麼,萬歲爺駕前本有老人,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粗手重腳的奴才了?」徐燦的聲音中明顯地帶著惱怒。

    蘇木聽到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卻看到弘治皇帝的眼睛猛地睜開,眼神中閃過一絲不為人察覺的警惕,如刀子般雪亮:「是徐燦啊,進來吧!」

    門簾子開了,一條纖細的人影剛一進屋就:「哇!」一聲大哭起來,然後匍匐著跪行到弘治皇帝跟前,連連磕頭:「萬歲爺,我的萬歲爺啊,你病得這麼厲害,怎麼不叫奴婢過來侍侯。奴婢跟隨萬歲十來年,心中知道陛下是個不講究的,也不顧惜自己個的龍體。眼前這些奴婢以前就沒侍侯過人,如何使得?」

    弘治皇帝眼睛裡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逝,變得柔和起來,歎息一聲:「徐燦,你起來吧,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你是朕使老了的人,朕其實也捨不得你,不過,這地方只這麼大,朕和太子在一起也顯得擠,還是先緊著太子吧!」

    徐燦滿面淚水地爬起來,突然扭頭惡狠狠地看著蘇木:「蘇木,你好大膽子!」

    蘇木一楞,他和徐燦不對付也是公開的秘密了。只不過平日間徐燦在皇宮大內,他蘇木在西苑,平日裡也沒有任何接觸,今天這徐太監怎麼見了我就一副恨不得食肉寢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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