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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所不知道的敵人 文 / 虎臣

    見徐燦徐公公一伸手就將《紅樓夢》的草稿搶了過去,蘇木頓時感覺到一絲不妙。

    他沉聲道:「幹什麼?稿子還我。」

    這個時候,蘇木這才將徐燦的模樣看清楚。

    這人大約三十到四十之間,太監陰陽不調,同普通人的生理不太一樣,也吃不準他的具體年紀。

    這個徐公公白面無鬚,五官生得十分的秀氣,柳葉眉,丹鳳眼,如果換上女裝,活脫脫一個美女。

    蘇木心中一凜:太娘了,實在是太娘了!

    朱厚照見蘇木面色一沉,笑道:「原來是徐公公,卻不知道你過來做什麼。這稿子是我借蘇木的,你快還給我。」

    「回太子爺的話,萬歲有旨給儲君,說瀛台那邊的宮室已經準備好了,叫從今日起就搬過去住。」徐燦卻不理睬蘇木,朝太子一拱手,笑靨如花:「太子爺,奴婢嗜好讀書,也不擇,只要上面有字兒的,都想瞅上一眼。這宮中也實在是煩悶了些,規矩又大,除了經史子義,卻找不到一本閒書兒。外間的話本奴婢也都看過,最近京城又禁演義小說,已經許久沒看過新書。今日得了這個機會,卻不肯放過。」

    他雖然同朱厚照說話,可眼角餘光卻落到蘇木身上:果然一表人才,此人這幾日名震京,才學又出眾。如果又抱上了太子這條粗大腿,未來的前程當不可限量。本來,官和我們內侍乃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蘇木卻同劉瑾等人勾搭在一起,前幾日聽人說還得了劉太監的金子。哼,將來若那劉瑾得了勢,你們內外聯絡,只怕不好對付。

    劉瑾本是個夯貨,見小利而忘義,不足為慮,若要收拾他,我徐燦有的是機會。

    不過,你蘇子喬才華出眾,若是將來給劉瑾任出一個主意,卻是麻煩。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將來你們這些新人得了勢,還有我這個老人的活路嗎?

    恩,今日卻是一個好機會,蘇木,只有對不起了。

    ……

    歷來皇宮就是世界上最最複雜,最最盛產陰謀詭計之地。

    徐燦從小生長在皇宮裡面,對於這一套早已經熟練。否則他也不會在十幾年中由一個小小的內書堂學童成長為東廠廠公,司禮監的二把手。

    在他看來,所謂的手段不過是見招拆招,被動應對,終歸落了下乘。未雨綢繆,不動聲色地剪除所有的挑戰者,才是大智慧。

    這些年來,但凡宮中有心智出眾的太監剛一冒頭,都被他不動聲色地扼殺在萌芽裡。

    所謂人才,順天時,得地利,擁有人和,有一個合適的舞台才有上位的機會。如果一開始就不給你表演的機會,就算是你智比良平,也只能徒呼奈何。

    就這樣,因為沒有任何挑戰者,徐燦在宮中的宦途走得很順。又因為他為人低調,等到暫他進司禮監的時候,其他人都還有些懵懂:這個姓徐的究竟是什麼人啊,又做過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老實說,做為弘治皇帝的貼身太監,沒有人比徐燦更清楚皇帝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是病入膏肓,神仙也救不了。

    搞不好,皇帝能夠挨過這個冬天都難說。

    這個時候,徐燦這才愕然發現自己究竟是算錯了一步——沒有和太子建立起特殊的關係,而做太監的都是皇帝家奴,生死榮辱可都是細微在君王的喜好上面。皇帝說你好,你就有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如果他厭惡你了,即便你是司禮監掌印,說拿下也就拿下了。

    當初因為太子年紀還小,加上又是個頑劣之熱鬧,徐燦也沒辦法同他搭上線,想的是等儲君再成熟點再說不遲。

    可皇帝這一病,卻讓他感覺到時間的緊迫。這也是他當初為什麼想整劉瑾,也方便安插自己人手到太子身邊的緣故。

    如今,想來劉瑾已經警覺,一旦皇帝大行,這個劉瑾隨新君雞犬升天,又有蘇木這個強援給他出主意,只怕我徐燦就有大麻煩。

    落毛孔雀不如雞,這些年徐公公整過不少人,如果真失勢,那慘狀……

    徐燦想起這可怕的前景,就不寒而慄。

    暗想:太子年幼,不難哄騙。不過,得先將他身邊的人換光才行。

    ……

    太子卻不知道在一剎間徐燦起了歹毒的念頭,不住搖頭:「不成,不成,這稿子也就是蘇木寫著玩的,都還沒寫完,等將來成書以後再說吧。」

    大約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蘇木感覺這個徐燦不是好人。上次廠衛惡鬥,他居中策劃,無形中已經同徐公公是敵非友,弄不好這人已經查明了他的底細。他一進門就將稿子搶了去,會有好事嗎?

    蘇木微一拱手:「徐公公,還請將稿子還給在下?」

    「哦,還給你,卻沒有這個道理?」徐燦好像這才發現蘇木一樣,轉過頭來,換上一副溫和的笑容:「蘇木你此言差也,這稿子是你借給太子爺的,我就算要還,也該先還給儲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蘇木有些無語。

    太子哈一聲:「是這個道理,徐公公,快將稿子還我。」

    徐燦:「儲君,雖說是稿子,但蘇子喬偌大名氣,又被人稱之為詩壇聖手。他的作品自然是好看的,不過……」

    「不過什麼?」朱厚照好奇地問。

    徐燦眼睛裡閃過一絲不為人察覺的諷刺:「不過,蘇子喬以詩詞名動京城,一提起他,別人總會想起那句『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可是,詩詞作得好的,小說未必就寫得好看。小說演義這種東西,並不是你筆優美流暢就能打動人心,還得會編故事才行。太子不肯借稿,可是覺得蘇木這書寫得不好看。呵呵,是啊,蘇子喬名聲正盛,若在小說話本上自曝其短,反對他名聲有損。」

    說著就裝強做勢要去掏藏在懷裡的稿子。

    蘇木見他要還稿子,鬆了一口氣,正要去接。

    朱厚照卻一伸手將他按住,喝道:「子喬的故事自然是好看的,徐公公你別瞧不起人。他的故事雖然我不是很喜歡,可一看卻看進去了,書裡面的人兒就如同活過來一樣。我也讀過幾本話本書兒,像他這麼寫故事的卻從來沒見過。徐公公,你也別小看人,這書你還真得看。沒看過,你說這些做什麼。相信本殿,這書最適合你看了,哼哼……」

    蘇木在太子心目中簡直就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徐燦竟然懷疑他的書不好看,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一席話說完,朱厚照氣憤得一張臉漲成紅色。

    「好好,謹遵太子教。」徐燦順勢將稿子又放回懷裡:「既然太子有教令,奴婢就好好地看,仔細地看。」

    說完,一彎腰,慢慢地退了出去。

    蘇木:「這,哎,我的稿子……」

    可那徐公公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蘇木有點發呆,總覺得這事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太子還在身邊氣憤地叫道:「徐燦,少瞧不起人,今次就叫你看看子喬的書寫得如何,叫你知道相比之下,外面的話本演義都是垃圾。」

    主座上,王鰲還在氣呼呼地喘著粗氣:「上課了,上課了!」

    蘇木和朱厚照這才停止聊天,繼續聽課。

    堂堂大學問家的課實在枯燥,差點將蘇木聽得睡了過去。不過,一個人講課有一個人的風格。王鰲實在不是一個好老師,但太子的其他幾個師傅應該不會這樣,否則,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耽誤了儲君的學業,師傅們可吃罪不起。

    太子的老師一般都是由內閣輔臣和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擔任,這些人都是一榜進士出身,一等一的大家。

    蘇木倒有些嚮往了。

    又聽了大約一個時辰的課,王大人那讓人昏昏欲睡的講解這才結束,收拾了書本,背著手氣哼哼地走了。

    朱厚照歡呼一聲:「可算下課了,子喬,走,咱們回去搬東西……不,先殺一盤兵棋推演過過癮。」

    蘇木:「這棋雖然是我發明的,但我卻不善此道。」

    「管他呢,只要有人陪本殿就好,反正這天底下,若論起兵法,也沒有人能強過本殿。」朱厚照有些狂妄和自得。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滿帶寒霜的太監飛快地跑過來:「太子。」

    「倒霉,一定是父皇叫我過去!」朱厚照一臉的晦氣:「這下可玩不成了。」

    那太監朝太子一施禮:「殿下,萬歲爺傳蘇木進見。」

    「叫蘇木,不是叫我嗎?」朱厚照大為驚訝。

    「正是。」那太監又行了一個禮,然後小聲道:「太子,看萬歲爺的臉色很不好看,剛才還在殿裡摔了東西。蘇先生這次覲見,得仔細些。」

    這太監不是徐燦的人,有意討好太子和蘇木這個太子系未來的新貴。

    「啊,摔東西了,為什麼?我也去!」

    蘇木心中一沉,隱約感覺到皇帝這次發怒肯定和剛才徐燦有關。再說,自己身份卑微,根本就沒有資格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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