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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十七章 內定頭名 文 / 虎臣

    縣試三天以後之後放榜,但考卷則要在今晚審完,然後排出名次。

    趙知縣本是進士出身,身上自然而然帶著一股人的書獃子氣。縣試本就馬虎,他也不想在這上面費太多精神,索性就將禮房的高師爺喊來,讓他拿出實現擬訂的錄取名單,將這些卷子都挑出來。如果章作得還成,就錄取了。

    他所需要做的不過是排排名次而已,一方父母,代天子牧民,些許小事自可一言而決。

    高師爺很快拿出一個六人的名單,道:「縣尊,這是清苑縣今年參加縣試的六家縉紳優秀子弟的名單。按例每屆縣城試要錄取十名童生,剩餘四個名額則留給寒門士子。」

    倒不是知縣收了這六家人的好處,實際上,明朝政權不下縣,一縣城父母官,無論是施政還是管轄地方,都需要地方豪族配合,這也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

    趙知縣點點頭:「留四個名額給寒門士子也是應該的,我也不看名單了。你將這六人的卷子提出來,然後再另選四份還過得去的卷子,將榜單寫了。」

    高師爺:「今期六家乃是黃、楊、陸、蘇、劉、馬,六家報上來的子弟的章卑職已經看了,還成。另外四張,也都挑選出來了。」

    趙知縣突然想起一事,問:「蘇家的那個子弟是否是蘇木?」

    高師爺:「蘇家這回報上來的卻是四房的一個。」

    趙知縣:「這事倒是怪了,蘇家的子弟年年來考,本縣也是知道的,子弟中倒沒有什麼人才。只這個蘇木詩詞了得,章也做得老辣,別說童子試了,將來中個秀才也是有可能的。這樣的人物換成別的家族,從小就得細心呵護栽培。這個蘇家倒是有趣,反推舉了另外一人,真是有眼無珠。」

    他倒是有些替蘇木不值,一時好奇,命高師爺將蘇家另外一人的卷子拿來,一看,卷子做得很是一般,心中便是一陣腹誹。

    高師爺見知縣面色不虞,笑道:「縣尊大約不知道,這個蘇木本是蘇家長房子弟。父親在三年前去世,剛服完喪。如今,蘇家大小事務都由三房、四房把持,大房頗受排擠。」

    趙知縣:「原來是這樣?」

    高師爺:「縣尊已經取了蘇木,要不,索性也將蘇家這個子弟一併取了。」

    趙知縣心中不快,蘇木不也是蘇家子弟,已經中了一個。六大家每家一個子弟,那是大家已經達成的默契,再多取一個豈不壞了規矩:「本縣為國舉賢,看的是道德章。這張卷子無一可取之處,怎能胡亂點了。」

    說罷就隨手扔到一邊。

    高師爺會意:「縣尊說得是,卑職這就去寫榜了。還有事請大人示下,這前三如何定?」

    「照舊,前三中得選兩個寒門出身的和一個縉紳子弟,頭名就給蘇木吧。」

    「大人沒有選蘇家報送上來的那人,又讓蘇木當了頭名,是否有些不妥,不如壓一壓,排在七八名左右。」

    趙知縣冷笑:「蘇木的章在詞句上雖然還有些問題,可放在本縣卻是頭一份,若他不能得第一,如何叫人心服?」

    他心中冷哼一聲,蘇木那首詩作得如此之好,加上又才二十歲不到,以他的才氣,將來定然能在北直隸士林中佔有一席之地。

    這小子也是希里糊塗,參加科舉,竟然不帶筆。若換成其他人早將其趕出考場。偏偏本大人慧眼識真金將他放了進去,果然,就考了個頭名。

    傳出去,自是一樁讓人津津樂道的事。

    麻辣隔壁的,好端端一樁士林佳話,難道就因為這個狗屁理由給毀了?

    這個高師爺當真是不解風情得緊。

    ……

    蘇木莫名其妙地參加了這場縣試,早先已經打聽得清楚,要在後天才能放榜,至於府試責是在兩個月後的四月份。

    他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在科舉場上走多遠,也不放在心上,即便心中已經篤定能夠過這一關。

    縣試考場上答題答得如此艱難,讓他突然對考試有些畏懼,再不肯去受這個折磨,更別說學別的士子一樣青燈苦讀,熬一個未老先衰。

    家裡已經窮成這樣,頂著一個蘇家大少爺的名頭,若還是挨餓,傳出去豈不被人笑死。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盡快賺些錢來,改善自己和小蝶的生存環境。

    不過一時間他還是找不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子,一來是沒想到一個好點子,再則,也沒有本錢。

    所以,休息了一晚上之後,他決定還是去縣學見見韶先生。這老頭是地方化名人,妥妥的上層建築,同他搞好關係對自己將來的發展大有好處。若不去,得罪了他,以後免不了有許多麻煩。

    據韶泰說今天是他開課審縣學庠生的日子,要開一堂課,讓蘇木過去旁聽。

    蘇木也不好不去,吃過早飯之後,磨蹭了半天,這才逍逍遙遙地過去了。

    縣學的癢生都有秀才功名,每月都會在縣學領取一定數量的廩米補貼生活,這也算是國家對寒門出身的士子的一種福利。按照明制,進學之後的生員每月有六升米。不過,這個數字通常也只停留在紙面上,從中央到地方,這可憐巴巴的廩米經過無數人手,不斷被飄沒。

    剛開始還加進去一糙米和沙礫,到縣一級,索性連數目也對不上了。

    尤其是在北方經濟不發達的縣份,縣學的經費緊張情況一直很嚴峻。

    蘇木寄在縣學上那六十畝水田,因為掛考在官學,也不用交稅,每年都有不少節餘,算是解了韶先生的燃眉之急。

    縣學的生員們都有秀才功名在身,也不需每日到這裡來讀書。可白白吃著國家的教育補助也不是那麼容易,每月初一、十五兩日都要到縣學來聽一堂課,接受教諭的考核,稱之為月考。除了月考,每年年末還得接受一次年考,若成績不過關,除了要接受懲罰之外,還得被開革出縣學。

    這個月因為有縣試,縣學的考核就推遲到今天。

    蘇木來的時候,考核已經結束,走進縣學的大堂,就看到三個秀才規規矩矩地站在韶先生面前受教,一臉的鬱悶,估計是剛才考核沒有過關。

    據蘇木以前的觀察,韶先生乃是一個古板之人,對自己也嚴厲,這些秀才落到他手裡,還能好了去?

    卻不想,韶先生反歎了一口氣,和顏悅色地說:「你們三人本師也是清楚的,去年剛進學,又是寒門出身。正因為如此,自該比別人家多些功夫才好。你們能夠考取秀才功名已經不容易,能夠進學更是艱難。年考時若因為成績不好,被開革出縣學,為生計而奔走,還有什麼精力讀書上進?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三個秀才又是感激,又是慚愧,連連作揖,俯首聽教。

    「下去把,馬上就開課了,用心些。」韶先生一揮袖子,讓三人回到方位上去。

    看到這一幕,蘇木心中愕然。那日在縣衙報名的時候,這個韶先給他的印象是個古板苛刻之人,可沒想到對窮學生卻是如此和氣。

    如此看來,韶老夫子到是個善良之人。

    心中頓時對韶泰大生好感,就找了個僻靜的座位聽起課來。

    反正也是走個過場,熬上一個時辰,就回家去。

    可這一聽,倒聽出些趣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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