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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可憐之人,可恨之人 文 / 玄一

    看著匍匐在地上,眼中只剩下驚悸,不斷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的吳謹,雖然明知道這個人渣罪有應得,讓他在幻境中受盡折磨也是對他最好的審判,但是秦沖的心情,仍然有些壓抑。

    秦衝自己也沒想到,從奪心魔那裡獲得的能力,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吳謹此時此刻所深陷其中的幻境,自然就是拜他所賜。

    剛剛在房間裡,吳悠的耳語猶在耳邊,也正是因為那句話,秦沖才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留下了對喪盡天良的吳謹,進行了最殘酷的懲罰。

    「如果他到最後也沒有給我奶奶,他的親生母親磕頭認罪,我會親手為奶奶報仇,但是如果他為了活命這麼做了,秦大哥,你能不能在他離開了我奶奶視線之外的時候,幫我殺了他?」

    儘管吳悠並沒有說太多,但是秦沖何嘗不能體會到她當時的心情!

    如果吳謹直到最後也沒有想清楚,他到底該向誰賠罪求饒的話,就算吳氏的亡靈在看到親生兒子被殺的情景會感到難過,那麼吳悠仍然會毫不猶豫的親手瞭解這個人渣的性命,但是如果他最終能夠想清楚他最大的罪孽是什麼,那麼為了奶奶,吳悠卻實在下不了手。

    吳謹的所作所為,就是讓他死上百次千次,也遠遠不能贖清他的罪孽,吳悠又何嘗不想親自為奶奶報仇,但是她知道吳謹這個人渣畢竟是吳氏的親生兒子,如果在房間裡由她親自動手的話,那麼她害怕她屍骨未寒的奶奶會感到不忍,所以才會提出讓秦沖幫忙的請求。

    一直以來,秦沖都將父母親情看做他生命裡的重中之重,不管吳謹會變成這個樣子有著怎樣的理由,他都無法原諒這種行為,他也同樣不能理解,人心,怎麼可以醜惡到這樣的地步!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又和魔族有什麼區別!從某種意義上講,甚至比那些只有殺戮本能的低等魔族怪物更加可恨!

    母親,是一個多麼神聖的字眼,難道他吳謹不是被他父母辛辛苦苦拉扯成人的麼?他怎麼能夠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下得了手!

    正是因為這樣的疑惑,為了知道到底是什麼才讓吳謹變成的如此喪心病狂,所以秦沖在對他施展幻術之前,使用了從奪心魔那裡得來的另一個能力,血瞳讀心術。

    血瞳讀心術,對應著人類的六種基本情感,分別是喜悅,驚奇,恐懼,憤怒,悲傷,厭惡。

    而秦沖對吳謹施展血瞳讀心術的時候,窺測的是他心底最深沉的悲傷,因為他想要知道,能使這樣喪心病狂的人感到悲傷的,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事情,或者說,這樣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存在。

    在秦沖施展了血瞳讀心術之後,他「看」到了這樣一幕。

    一間堪稱豪華的賭場裡,吳謹和許多衣著華貴的人一起坐在一個環形長桌後邊的座位上,緊張不已的看著長桌中間的一個有著許多格子,在每個格子上面都寫有一個數字的大圓盤。

    對於賭場裡面的東西,秦沖可以說一竅不通,長這麼大,他也從來就沒進去過這種地方,不過很快他就「看」懂了這個大圓盤其中的玄妙之處。

    在大圓盤裡面,有一個小指肚大小的銀球,隨著圓盤旁邊的人將這個大圓盤轉起來,其中的圓球便會隨之跳動,當圓盤停止轉動的時候,銀色小球落到哪個格子裡面,押中了格子上面標注數字的人,便可以贏得玄幣。

    不得不說,吳謹的運氣很差,從他坐在這裡開始,就沒有一次押中號碼,身上所攜帶的玄幣很快就輸了個精光。

    當他輸光了所有的錢,不禁急紅了眼睛,但是卻也只能不甘心的離開了長桌,一步三回頭的看向那個讓他輸光了身上所有玄幣的大圓盤。

    離開了賭場,輸紅了眼的吳謹返回家中,取了些錢再次回到賭場,結果卻再次輸了個一乾二淨,等到他再次取了錢,想要繼續賭的時候,賭場已經關門,萎靡不振的吳謹便找了一間路邊的小酒館,喝了個酩酊大醉。

    那是他第一次賭錢,也是他第一次喝酒。而正是這兩個第一次,改變了他的人生。

    自那之後,吳謹每天都在賭場和酒館之中度過,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賭徒和酒鬼,直到有天他在賭場裡敗光了所有的家產,向平時和他自以為關係不錯的幾個賭友借錢,卻遭來一陣嘲笑的時候,輸紅了眼的他不禁對這幾個賭友破口大罵,結果被人一頓毒打,扔出了賭場。

    離開了賭場,遍體鱗傷的吳謹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再次來到那間常去的酒館,喝完了酒卻沒有錢付賬,結果平時對他畢恭畢敬的酒館掌櫃也和他翻了臉,心中本來就充滿了怨氣的吳謹隨即掀翻了桌子,一巴掌甩到酒館掌櫃臉上,指著他的鼻子就破口大罵,「老子天天來給你送錢,白喝你一頓酒怎麼了?連你這種垃圾也敢看不起我?」

    這一巴掌和這句話的後果,就是酒館掌櫃帶著幾個夥計對他又是一陣毒打。

    當吳謹被酒館掌櫃扔出門口之後,還不忘冷冷嘲笑道,「我告訴你,有錢就是爺,沒錢,你連垃圾都不如!」

    渾身幾乎一動都不能動的吳謹,看著被酒館掌櫃重重關上的房門,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想要回家,卻因為一身的傷,根本連爬都沒有力氣,就這樣在行色匆匆的路人的白眼旁觀下,在酒館附近的街道上躺了足足一天一夜,想著酒館掌櫃的那句話,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到這裡,秦沖通過血瞳讀心術所「看」到的畫面戛然而止,顯然這一幕,就是吳謹一生中最悲傷的事情,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導致了他人性的扭曲,變成了一個腦中只有金錢和酒,其他什麼都不在乎的人。

    就像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樣,可恨之人,同樣有著他的可憐之處。

    但是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吳謹的所作所為都注定了他走向了一條不歸路,可以說今天這個結果,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回頭又看了一眼吳悠那已經物是人非的家,秦沖歎了口氣,騎上小毛驢「一瞬」,奔向了城門的方向,在城外,方沁還在等著他。

    那張可以在任何一家錢莊裡取出一萬玄幣的錢票,在秦衝出門之前,便交到了吳悠的手裡,他能夠為這個女孩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而且從她對待吳謹的態度上,秦沖知道這個女孩再也不是那個軟弱可欺,像一張白紙般單純善良的吳悠了。正所謂使人成長的是經歷而不是歲月,儘管剛剛發生在吳悠身上的事情是那麼的殘酷,但是毫無疑問也讓她一下子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雖然在這座清源城裡,秦沖並沒有花去太多的時間,但是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感到心中有幾許沉重,是到了該和這座城市說再見的時候了。

    在秦沖離開的同時,從門外不斷傳來的慘叫聲中,吳悠知道她的那位救命恩人,已經讓吳謹受到了他應該為他的罪行而付出的代價,看著眼前這個一片狼藉的家,早上還對自己露出和藹笑容,叮囑自己不要為了省錢,不好好吃飯,此時卻躺在地上,變成一具冰冷屍體的奶奶,吳悠有一種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

    然而她卻知道自己不能哭,即便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

    緊緊咬著嘴唇,吳悠緩緩的在奶奶身邊坐了下來,輕輕的抓起了她曾經無數次溫暖過自己,保護過自己,為自己做過飯,縫過衣,拍過自己睡覺,此時此刻卻已經沒有任何溫度的右手,輕輕的說道,「奶奶,您安心去吧,您的孫女再也不是曾經那個軟弱可惜的小女孩了,從今天開始,再沒有人能夠欺負我了。」

    「奶奶,您知道麼,剛剛替我幫您報仇的那個人,真的好厲害,如果沒有他,您的悠兒剛剛可能就已經死掉了。在我馬上就要滾落樓梯的時候,是他一把抓住了我,在城主的兒子哈克羅和他的女人想欺負我的時候,是他幫我教訓了那個女人,甚至還一腳把哈克羅踢出了窗戶,您能想像當時的情景麼?當時我簡直都要嚇傻了。」

    吳悠輕輕的摩挲著奶奶的手掌,將額頭抵在這隻手掌的掌心,想要讓這只冰冷的手再恢復一些溫度,儘管她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這一切全都是徒勞,自己的奶奶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睛對自己露出慈愛的笑容了。

    但是從今天開始已經徹底改變的吳悠告訴自己,就讓我再孩子氣一次,就這麼最後一次……

    強忍住心底的酸楚和那麼不聽話,想要流出眼眶的眼淚,吳悠手舞足蹈的和奶奶描述著當時的情景,只希望她在天有靈,能夠知道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在哈克羅罵我是奸人的時候,是他讓哈克羅向我道歉,哪怕是城守哈克因就在那裡,他也沒有一絲的膽怯,而且最後哈克因不但沒有怪罪他,甚至還給了他一張咱們清源城裡最高規格的入城卡,今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金永卡是什麼樣子的呢,金光閃閃的,特別小巧,特別好看。」

    「奶奶,您知道麼,那個人叫秦沖,他為了保護我,為了不讓哈克羅在他離開以後找我的麻煩,甚至還說我是他的女人呢,當時我真的是好幸福,但是我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這樣的人,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也只能成為他的累贅,所以在第一時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拒絕他了,可是他居然沒有生氣,還對我偷偷眨了眨眼睛。」

    「奶奶,您知道麼,是他教會了我什麼叫做尊嚴,是他教會了我遇到事情的時候不要哭,是他教會了我實力到底有多麼重要,我想他現在一定已經離開了,但是我吳悠向您發誓,我一定要成為他的女人,而且是絕對不會成為他累贅的女人!」

    說到這裡,在吳悠被淚水瀰漫的雙眼裡,一滴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掉落下來,滴落在吳氏冰冷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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