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牛哀 文 / 那些年的狗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江小楓很喜歡這句話，因此他也一直在做一個水一般的男人。當然，他不是小受。
靜等三日，戴妮也沒過來找自己，江小楓知道這件事情大概需要一些時間。看著自己玻璃瓶裡已經見底的牛眼淚，他覺得自己要去補充一下了。
大城市裡也有屠宰場，每天各類牲畜也不知道要宰殺多少，但是在那裡卻是尋不到牛眼淚。
牛平時是不留眼淚的，起碼江小楓沒見過牛平時會流淚，只有在被綁起來後，聽到那磨刀的聲音，知道自己要被宰殺的時候才會流出眼淚。
而屠宰場都是用高壓電死的，江小楓不知道這樣死去是不是沒有痛苦，但是少了死亡前等待的牛，確實沒有眼淚流出來。
交代了鄰居大哥一聲，說如果有個女人來找他就說他回老家辦點事，過幾天就回來。末了還不忘提醒，那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
帶上了床底的紅色鞋盒，把黑色鞋盒取出的一千塊錢放在自己內褲上縫的口袋裡面，江小楓這才坐上了香樟市前往天目市的火車。
市與天目市相鄰，並不遠。而天目市到小風鄉也有車坐，也不算遠。但是江家屯卻在那大山裡面，全是山路沒有通車，所以江小楓也是走了五個小時才到了江家屯。
村裡現在只有十幾戶人家了，顯得很冷清。以前村裡也是有三十多戶的，後來家裡有人出去打工賺了點錢，一家人也就跟著搬出去了，留下來的都是些比較念舊，當初也沒出去打工的人。那些搬出去的人並不一定比自己過得好多少，想著放著這裡的獨門獨院不要，一家人搬出去擠在一個連廁所的沒有的小房間，江小楓覺著挺不值的。
來到自家破敗的小木樓前，江小楓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想著應該是出去耕作了。
而自己家裡，也早就沒一個人了。坐在小木樓裡等到了五點，村裡才開始出現一些人的身影。
村裡人看到江小楓，也很是高興，都吆喝著要他去自己家吃飯。
一一謝絕了那些人，江小楓逕自來到村長家門。
山裡人比較誠樸，所以就算去別人家竄門也是直接推開門進去看人在不在的。
當江小楓推門進去的時候，村長正在灶前忙活做飯了。
看到江小楓到來，村長也很是高興。
「吃飯了沒有？」
「還沒！」
「那就等會一起吃！」
江小楓沒有拒絕，而是過去幫手。山裡沒有煤氣煤球，都是用土灶燒柴火的。
「東西我都給你留著，我估摸著你上個月就要來了，結果你現在才來。是不是現在外面生意不好做了，如果不好做你就回來，我把手藝傳給你！你父母去的早，你可以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要是在外面過得不好，我心裡也不舒坦。」看著那正在往灶裡添柴的江小楓，村長也有些心疼。
看著眼前這已經五十五歲了的男人，江小楓知道他是真的心疼自己。自己父母去世的早，都是他把自己拉扯大的。他沒有老婆，自然也沒有兒女，所以把自己一直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叔，沒事。雖然現在生意少了，但你也知道現在城裡人越來越有錢，做一筆生意都夠我吃好幾月了。」江小楓寬慰著眼前的男人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做不來你那個！」
村長是個屠夫，或者說專門殺牛的，因為殺牛的手法好，鄉里有人要殺牛了都是叫村長過去的。村裡沒有通電，自然也就沒有電話，但那些要殺牛的人還是會走幾公里山路來找村長，因為村長是「點穴」殺牛，這樣的殺法牛會少很多痛苦，而那些要殺牛的人看到了心裡會好受一些。
以前村長殺牛也是會把江小楓帶上的，不過後來江小楓見過一次之後，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去了。當時殺的是一頭老黃牛，事先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鼻子上的繩子也就繫在了一個樹上，並沒固定四肢。
起初那牛並沒有什麼反應，但也許活的舊了點，有點通靈，當村長在旁邊磨刀時，那頭黃牛居然跪了下來，雖然眼睛被黑布遮住看不到，但是整塊黑布都被染濕了，還時不時有淚水掉在地上。口中也發出「哞、哞」的叫聲，很是淒涼，聽到江小楓也是一陣揪心。
當村長走到那黃牛身旁時，那黃牛眼淚更是流的更快了，而叫聲卻是輕了，聲音也似乎不再淒涼，而是透著絕望。
村長一刀下去，那頭牛便暈了過去。等拿開那頭牛遮眼的黑布時，江小楓這才看到那頭牛的眼睛。
此時牛眼還大大的睜開著，似有些不甘，但那僵硬的身體表面了它只能認命。眼中還有淚水，連淚槽也還是濕的，這也就是江小楓拿到的第一瓶牛眼淚。
江小楓也聽人說過，以前有人要殺豬，刀子還沒捅進去，就被豬掙開繩索給拱傷。但是眼前這頭老黃牛卻只是跪了下來，留著眼淚哀求著，就算四肢沒有被固定，也不曾見他把人踢傷。這不知道算不算是太蠢，不過就算它把人踢傷了還是擺脫不了那樣的命運。
常常聽別人罵跟豬一樣蠢，江小楓覺得其實罵跟牛一樣蠢才更貼切一些。
現在社會很多人跟牛一樣活著，就算知道自己吃了虧不曾掙扎過。江小楓想：也許那些人就是比豬還不如吧，有個成語叫豬狗不如，用的就很是貼切。
自己雖然是個道士，雖然現在想要好好的活的好一點也不是很容易，但是自己也不曾放棄道士這個行業，畢竟換個職業肯定會比當道士活的好。江小楓覺得自己這是在抗爭，自己寧願做頭豬，也不想做牛。
拿到了牛眼淚，把自己帶來的紅色盒子留給村長，用作村裡修路。自己再休息一夜，明天便可以回去了。
坐在村長院子的井口邊，看著水裡倒影著的月亮，江小楓覺得水中的月亮雖然隨著風吹水動而起折，但是怎麼看都比天上的月亮更圓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