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章 暗室 part3 文 / 象牙塔
年輕女護士離開後,老人們的鼾聲在樓道裡此起彼伏,聽上去像森林深處一群憨厚的狗熊正在共進晚餐,使人無法再次入眠。
為躲避嚴寒的侵襲,我把脖子當成餃子肉陷,填塞到棉被裡,只露出兩隻鼻孔以供呼吸系統的運作。小時侯,我經常在嵐面前吹牛,說自己一個鼻孔能塞進三隻hb鉛筆,但從未對此事兌現過。
腳實在凍得不行。我嘗試著把一隻腳貼到大腿內側捂暖,結果適得其反,腳底板居然抽起筋來。
一陣猛烈的劇痛過後,一切總算恢復了平靜,額頭的隱隱作痛也隨之一並消失了。呵呵,以毒攻毒,以痛止痛,我嘴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
在略微嘈雜的黑暗中,我回味起長久以來一直反覆做到的夢。
黑壓壓的烏雲,傾倒的高房,使人時時刻刻都感到觸目驚心的視野範圍,黑衣怪人和狗,代號與房子……緊接著,畫面風格峰迴路轉,我打開一扇門,進去以後,裡面是一條大相逕庭的弄堂,與之前那條令人作嘔的街構成「t」字型。
垂直、交叉、對立。那是我童年的弄堂。
與其說這是一場夢,更像是一部詭異的電影。這部微型電影被寫入用納米技術製成的電腦芯片,通過針筒植入我腦內。然而,那時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化學材料系大學生,現在的我更是普通得不行,不可能有如此高智商且低眼光的科學家會為我這般破費。
那末,這已是第幾次做到相同的場景了呢?仔細推想起來,大概是第五次,又或者是第六次的樣子。無論如何,在大學休學以後,就再也沒做到過類似的夢了。
年華悄然流逝。期間,我以一種超脫自然的態度,割捨了許多珍貴的東西,其中包括深深熱忠過的繪畫,或者說是對繪畫領域的夢想更為貼切——
我已不能再動筆。
我完成了夢想與現實的交接。
遙想霞二十歲生日那天,我送給她一份獨具匠心的生日禮物。那幅畫,花費了我三個月左右的時間,而畫中的內容正是這場異乎尋常的夢。
我原以為,這個夢已隨著那幅畫的送出而淡然離我遠去了。但剛才它卻又捲土重來,像列車軌道上的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使人感到渾身難受得不行。
黑暗中,彷彿凝聚成這樣一番話:
「夥計,我又回來了。知道你看到我會很難受,但是我無法被割捨,無法被遺忘在角落。我是你的一部分,你是我的母體,這一點你必須心裡清楚。」
它為什麼要回來呢?歸根結蒂,應該是窗外正下著瑞年大雪的緣故吧。
二十歲的時候,我日日夜夜地盼望著冬天快點兒來臨。現在想來,真是一段不堪追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