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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亞當 文 / 單柳

    罪惡是掩蓋不了的,就好像紙包不住火一樣,雨停了,可血還會再流。

    地面鍍上了一層艷麗的鮮紅色,三具逐漸冰冷的身軀臥在了靜默的血花叢中,很美,美麗的讓人寒徹骨髓。

    那三個黑衣人逐漸走近。

    光,一縷陽光突破了烏雲的重重封鎖射在了這一條小巷裡,也照映出了他們的形體,黑色的斗篷緊緊裹在了他們的身上,就連手上都戴有不明材質的黑色手套,他們的面孔也藏在深深的兜帽陰影裡,隨著他們的走出,逐漸得以窺視他們的面貌,領頭的那一個,化妝成了狂歡節小丑的滑稽相,頭上一頂亂蓬蓬的彩色假髮,臉上打上了厚厚一層白色底彩,他的雙眼狹而長,左眼上抹著一顆黑色的十字星,右眼上繪著一個血色六芒星,鼻尖上頂著一個大大的紫色假鼻子,繪出的一張大嘴幾乎佔了大半個面孔,帶著對世間的嘲諷,呈現出一種無聲的大笑。

    後面緊隨的那兩個則是戴著彷彿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黑色的猙獰惡鬼面具,惡鬼都哭喪著臉,似怒似泣,就好像是兩個森森的鬼影邁著完全一致的步伐跟隨在小丑的背後,他們的步伐很大,卻並不讓人感覺他們在奔跑,而且更為可怕的是,他們走動間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就好像他們是漂浮在空中一般。

    兩個黑衣人走近了母女的軀體,謹慎地從懷中掏出了兩柄小巧的手弩,手弩的箭頭上淬著綠瑩瑩的毒素,摳動扳機在她們的心臟處又補了一箭,然後又謹慎地站在原處用手弩指著那兩具已經冰涼的屍體靜靜等待了一段時間,方才無聲無息的走上前去拔出了箭矢,輕輕巧巧的把屍體捲進了袋子裡。他們收屍體的方式很奇特,他們並不用手拖屍,只是將右腳墊在屍體下,然後用力向上一挑,屍體便隨著這股力量飛到了空中,然後大步向前迅速的張開雙手拉開帶口一兜,便完成了收屍的整個過程,仍然是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小丑默不作聲的走到了羅征的身體面前,細細的觀察了這具飽受折磨的軀體,可見的地方無處不密佈著深可見骨的巨大創傷,他臉上看不出表情,他默默地對著屍體鞠了一躬,翻起斗篷,露出了裡面的花呢子戲服,掏出了一把約三分之二他小臂長的匕首,一匕首精確地刺向了羅征的心臟。

    「踏踏!」突然,踏水的聲響驀的響起,破壞了這片死寂,但是小丑彷彿全然沒有聽見,反而刺得更快,刺得更狠,一道銀華閃過,小丑面色一變,匕首收回橫在面前,擋住了這道原應致命的銀芒,卻猝不及防地被生生擊飛。

    他在空中一個後空翻,一個弓步穩穩地站在了地上,另外一把匕首也被他抄在了手中,狹長的雙眼瞇了起來。

    黑暗中兩個戴著兜帽的渺小存在走了出來,一抹快如閃電的銀芒回到了走在偏後一點的人身邊,那是一件奇特的兵器,是一柄如同圓月的彎刀,它就那麼詭異的懸浮在那個纖巧的人影身後,散發著冰冷的光芒。

    他們漸漸從巨大牆壁的影子裡走了出來,為首的人有著一頭銀色的披肩長髮,臉上戴著一個猴子一樣的狂歡節面具,而走在後面的那一個,臉上有著一抹化不開的黑暗。他們的身高非常矮,完全與周圍的高大建築物不協調。

    「人類?」小丑說話了,他的聲音非男非女,與空氣產生了奇異的共振,發散開來。他將匕首橫在胸前,匕尖向內,擺出了一個特殊的格鬥姿勢,那兩個黑衣人也迅速的站到了小丑身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回答他的是更為迅捷的揮擊,「猴子」直接單刀獨進,他並沒有擺出什麼招式,面前這個小小的身影有著和他的體積完全不匹配的怪力,只是一個踏步,「猴子」已經出現在了小丑的面前,他單手握著一把開單刃的長劍,右手向下狠狠一斬,小丑的匕首像玻璃一樣被切成了兩截,然後落地將地面崩裂出了蛛網狀的裂紋,小丑臉上出現了掩不住的驚駭神情,雙手作天女散花撒出了無數飛鏢,這飛鏢對於「猴子」來說就好比輪鋸,叮叮噹噹的一陣脆響,飛鏢被「猴子」用不開刃的一面全部格飛。「猴子」一言不發的向小丑走去,雙膝彎曲再次發力一躍向小丑的脖子斬去,這是要趕盡殺絕。

    那兩個黑衣人手中則抽出了兩把雪亮的長刀,一人一邊,狠狠夾擊向了那個身後懸浮著月輪的纖細身影,他沒有動,或者說不屑於動,在長刀臨頭的一瞬間,他的雙手突然向後一按,雙手再向外一分,兩把半月彎刀便拆解了出來,一道交叉的銀芒掠過,兩個碩大的頭顱滾落在了血泊之中。

    小丑腳尖點地,向後縱身一躍再次拉開了距離,同時甩出了一個瓶子,「猴子」迅捷的一斬,瓶子爆裂開來,空氣中充滿了白色的煙霧,煙霧散盡時,只剩下了三具屍體,小丑臨走前帶走了同伴的屍體,「猴子」用左手摘下了他的面具,一雙紫色的眸子露了出來。

    他望著小丑逃去的方向,深邃的紫色眸子若有所思的轉了轉,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把面具揣入了懷中,提著那口長劍不急不緩的朝著羅征的身軀走去,那個纖細的黑影又緊緊跟隨在了他的身後。

    紫眸少年踮起腳尖打量了一下羅征龐大的軀體,鼻子嗅了嗅,露出了十分陶醉的笑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然後,面色就古怪了起來。

    「阿嚏!阿嚏!又是這群神的氣息!阿嚏!阿嚏!真是,噁心死了!」紫眸少年不停的打起了噴嚏,十分狼狽的摀住了鼻子,他身後的黑影摸出了一條繡著一輪圓月的手帕遞給了他。

    「原罪,阿嚏!亞當,以吾之名,阿嚏!」紫眸少年用手帕摀住口鼻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平息了過敏的症狀,他再次大口的吸了幾口氣,氣惱地用不開封的那一面砸在了羅征的頭上,流暢的說道:「原罪之刃,亞當!以我之名,貫徹心中的罪業!」

    那柄只開了單刃的長劍上閃耀起了七個色彩各異的字母p,其中六個p字一閃而逝,而正數第二個紅色的p字卻深深烙印在了羅征的額角處。

    少年憤憤的踢了一腳羅征那巨大的頭顱,將長劍「亞當」歸鞘,左手用手帕緊緊摀住了口鼻,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融入了黑暗之中。

    天府終於再次露出了他的面龐,懸掛在了正中,一隊守城的士兵巡邏到了此處,他們手持著長槍,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隊伍的最前面,站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兵,他的頭髮雪白,但是精氣神確是很足,他的膚色偏灰,是一位灰泰坦,他掃視著街道向前大步走著,發出鏗鏘的聲音,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右手向後一招,整支隊伍便停了下來。

    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了恐懼之色,他不顧一切地衝進了小巷,而那隊衛兵則是默默的堵住了巷口。

    「看來又是凍死了乞丐。」路邊也有了稀疏的行人,對著那些忠於職守的衛兵指指點點。

    「據說那些卑微的灰泰坦聯合了一些奴戶族在修餐親王陛下的阿里斯裡欣草原發動了叛亂!」一個穿著很是奢華的肥壯中年人指向了那群衛兵一副中氣十足的樣子,他粗壯的手指上套著兩個碩大的寶石戒指,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語氣吊了一下周圍人的胃口。

    「然後呢,老夸克,我們可是多年的朋友了,你可別再吊我的的胃口了。」一個身著著深藍色禮服的高瘦中年人插嘴道。

    「然後,嘿嘿,足足八十萬的泰坦叛軍,全部像是竹籤肉一樣被修餐親王釘在了阿里斯裡欣草原西邊的厄爾倫丹沙漠裡,估計都快曬成人肉乾了!」那個胖子再次評頭論足。「老傑克,你知道那個首領怎麼樣了嗎?」

    「和修餐親王作對,真是活膩了,難道說是因為他給平民施粥?整個泰坦王國裡那個貴族沒有聽過修餐親王的故事!」周圍的人一片哄笑,紛紛議論起來。

    「然後呢?消息靈通的老夸克,我當然不知道,然後發生了什麼?」那個高瘦的中年人笑著再次詢問道。

    「那個首領,好像是叫羅蒙,被我們的修餐親王削斷了四肢,釘在了雷霆城門上,整整掛了三天才死透,那些灰泰坦還往他的臉上砸臭雞蛋!真是笑死我了!」那個肥胖的泰坦也終於遏制不住的大笑了起來,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這就是那個什麼羅蒙的下場,修餐親王待民如子,而他們卻搞什麼叛亂!簡直是笑死人了!」

    胖子貴族故意裝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又是引起了圍觀群眾的哄堂大笑。

    少頃,一個滿頭白髮的悲切面孔從巷子口冒了出來,他身後緊緊跟著三個扛著布袋的衛兵,他們再次邁著鏗鏘的步伐走遠,他們的步伐更加沉重,更加生硬。

    頭,止不住的疼,視線止不住的模糊,我是在那裡?我是誰?一間向陽的民房裡,一張寬大的床上,臥著一個虛弱的泰坦,呼吸,都好困難,我?死了嗎?他好像嘗試著想要坐起來,但是卻一次沒有成功,他一次又一次的掙扎,但是總是沒有辦法成功,彷彿是有著一層布在束縛著自己,最終還是無力的躺倒在了床上。

    「你醒了?」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張和藹的臉,他使勁的辨認,想要從自己那攪成一團的記憶裡找出這個人,他是,他是?頭愈發的疼了。

    「來喝口藥,孩子。」一張和藹的親切的臉,有著滿頭的白髮,眉骨很高,額頭上有著深深的皺紋。

    「你是?」羅征喝下了一口藥,感覺到它在自己的喉管中流淌,終於可以開口說話,沙啞而疲憊的聲音從他的口中蹦了出來。

    那個白髮蒼蒼的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羅征,你昏迷了整整四天了,終於醒了,我是你的羅門叔叔。」

    記憶漸漸地流淌了回來,一張張親切的面孔迅速的回放著,雨夜的記憶,所有的希望都被無情的擊碎,心,好痛,淚水,止不住的流,流淚在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最後的記憶是那個人殘酷的背影,羅征久久的無言,但還是鼓起了勇氣,將所有的情感、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句話裡問了出來,「媽媽和妹妹,還活著嗎?」

    這個問題如此簡單,但羅門卻無法給出答案。

    沉默,久久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羅門一句話都沒有說,他臉上的皺紋揪成了一片,手掌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擺,他的神情告訴了羅征一切。

    羅征咬住了牙,在床上掙扎著,臉色猙獰了起來,他死死拽住了床單,要坐起來,但還是無力的再次躺倒在了這張柔軟的床上。

    「畜生啊!」他唯一能夠做的,只是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發出毫無意義的怒吼,淚水鋪滿了面孔,心已經痛到了沒有知覺的地步,媽媽、妹妹的笑容在他的眼前浮動,他使盡了全力,抬起了右臂,虛弱的向眼前一抓,卻只是夢幻泡沫,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我真是沒用,什麼都保護不了!」羅征重重的把手砸在了床上,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扎滿了繃帶。

    「你想要復仇?」羅門的臉色冰冷了下來,他的面色凝重像是寒冰一般沉冷。

    「此仇不報,何以為人!」羅征吼道,他又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淚水再次流淌了下來「可是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

    「廢人?我的侄子怎麼會是廢人,菲南檢查過了,你只是皮肉傷而已!」羅門訝道。

    「我不是廢人?」羅征一時彷彿緩不過氣來,那場冰冷的雨,自己明明被挑斷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經脈,他試著運行了一下雷霆之力,原本只有三塔的雷霆之力居然暴漲到了五塔,只是那兩座新生的雷霆塔是血紅色的,居然無法驅動,一旦他想要驅動這兩座雷霆塔,額角上就會傳來蝕骨的疼痛。

    「二十歲的五塔雷霆武士,怎麼說也不是廢物,不是嗎?」羅門驕傲的笑了起來,他是在為自己的侄子驕傲,「那些貴族子弟恐怕只有他們的老爹才有這個實力!」

    復仇的烈焰已經被點亮,誰將會成為這把火焰的第一個犧牲品,陽光暖暖照在了羅征那佈滿淚痕的臉頰上,少年憤怒的面孔從未如此堅定,他透過了那扇小小的窗戶,望向了窗外,修餐啊!修餐!你又在幹什麼呢。

    四面高高的牆壁聳立在雷霆城中,四座高聳如雲的方尖塔矗在城堡的四個角上,城堡的牆壁之上巡邏著一列列穿著猩紅色盔甲的侍衛,其上還鑲著四排如同獸首一般的排水口,而排水口下,則是高達十八米寬達十米的城門,一隻猙獰的怪獸被浮雕在了城堡的正門上,正門旁邊還有著兩個供僕人進出的低矮側門,這就是修餐親王府,修建在雷罰城之中的一座城堡。

    一個如獵豹般矯健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飄往了側門,側門也靜靜打開,他低著頭迅速的消失在了側門的陰暗中,他快步的走著,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棟高大的城堡和一條直通往密林的小路,他不加思索的一拐,就直直走進了那條密林小道裡,走到盡頭,兩座小小的墓碑和一座低矮的土夯房立在盡頭,他小心翼翼地繞過了墓碑,向民房徑直走去。

    他不輕不重地扣了三下房門,默默等待了半分鐘,然後推門而入,單膝跪在了那個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面前,而那個身影正是修餐,他換上了一身粗麻布的灰色貧民服飾隨意地坐在床邊,他的眉毛柔柔順順的垂了下來,一副柔弱的樣子,那身麻布衣服上打滿了補丁,針腳細細密密。

    「失敗了!」那個黑影終於抬起了頭,那是一張滑稽的小丑相,他就是小丑。

    「你不應該失敗的,『小丑』。」修餐的語氣很平淡,讓人聽不出什麼端倪,「你也非常明白失敗的後果。」

    「請『雙子星』懲罰。」小丑再次將頭顱深深低下埋入了兜帽的陰影裡。

    「不過,對於有用的工具,我會大方地多給一次機會。」修餐眼睛向下一垂,若有所思的樣子,「『白士』開始了,你去把『棋子』埋好」

    「是。」小丑逐漸後退,逐漸融入了黑暗中,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他只是抬頭望向了窗外,他又在想什麼呢,他究竟想要幹什麼呢?

    他只是輕輕撫摩著那身打著細細密密針腳的衣服,又躺在了那張破損不堪的木床上,閉上了那雙湛藍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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