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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一五二 文 / 緩歸矣

    江太醫上前一號脈,帶了幾分哀容道,「老太太去了!」他也沒想到老太太說話間就去了,想想又覺得正常,最後一點心事了了,心口那口氣也散了。

    重華長公主恩威並施敲打完在場所有人,這些人也都知道厲害,說出去有沒有人信不確定,自己的命保不住卻是肯定的。又吩咐人收拾燕禧堂的狼藉和派人送老國公回松鶴堂。

    然後重華才派人發訃告,「通知親眷,老太太仙逝了。」至於老國公,夫妻二人同一天去世,未免太巧了一些,得延後幾日,不覺揉了揉太陽穴,這事委實有些棘手,老國公不是壽終正寢,若是有人藉機鬧事。重華眼神一動,手指敲了敲扶手,不可不防。

    衛國公府和公主府馬上都掛上了白綾幡杖,這些東西也是早早就準備好的,訓練有素的僕役井然有序的開始佈置靈堂。

    林瑾衡得知噩耗的時候正在抄寫經書,聞言,手一抖,墨水在紙上暈染開來,快完工的一篇經書就毀了。

    林瑾衡默默的放下筆,走到屏風後面由著芷言等替她換上孝服。今日早上過去給老太太請安,還見她精神難得一見的好,林瑾衡當時便想到迴光返照,卻沒想到才到了下午便不成了。

    人去了,不免想起老太太往日裡的好了,她從來都不是老太太最疼的那一個,甚至因為父母的緣故,老太太待她總差了一籌。但是到底血脈至親,老太太的噓寒問暖中總歸有幾分真心。這麼一想,眼眶便有些紅了。

    穿戴完畢之後,林瑾衡帶著人往燕禧堂而去,原本端莊肅穆的燕禧堂裡現下都是一片縞素,穿白掛素的僕役來來往往。

    林瑾衡在寢室外便聽到八姑娘如喪考妣的痛哭聲,聲嘶力竭,哭聲中滿滿的哀傷。林瑾衡心下暗歎,八姑娘哭的是老太太,但是恐怕也為她自己而哭,她唯一的最大的保護傘已經去了,又是孤立無援的處境。

    只是這些非別人強加於她,都是她自己做的孽。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掀起簾子進去之後就看到各位兄弟姐妹跪在蒲墊上哭泣,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抽泣。林瑾衡看了看端坐的重華長公主,以她的身份,並不必跪。

    林瑾衡選了個蒲墊也跪下低聲哭起來,並不需要醞釀,在這樣的氣氛裡眼淚自然而然就下來了,再想一想早些年的光景,眼淚越流越凶。

    過了會兒,得到訃告的楊婉月也趕了過來,呼吸沉重,可見是跑著過來的。

    楊婉月站在門口,腳猶如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怔怔的發愣,怎麼會這樣呢!

    「都是你,都是你!」八姑娘見到楊婉月就跟見到仇人一般猛地從蒲墊上站起來,因為跪的太久,踉蹌了一下,不等站穩了便要往楊婉月面前從,最終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你!」

    話音被重華長公主冷冷的一聲,「放肆!」

    八姑娘整個身子都是一顫,未出口的話便堵在了喉嚨裡,只能怒瞪著楊婉月,用眼神表達這自己的恨意。要不是楊婉月讓老太太急怒攻心,老太太怎麼會垮了身子。

    潘穎看的一歎,命自己的丫鬟將八姑娘帶回來,又搬出台階,「妙兒傷心太過了!」雖然牽強,但是她不知道往日交好的二人為何形同陌路,只能替八姑娘敷衍過去。

    八姑娘神情一窒,退回原地跪下繼續哀哀哭起來。

    楊婉月卻根本沒把注意力施捨給八姑娘,她眼中只有床上神態安詳的老太太,那竟是他從沒在老太太臉上見過的神色。口中反反覆覆念叨著外祖母!一步一步靠近拔步床。

    楊婉月跪在老太太面前,抓著床沿終於痛哭出聲,林瑾衡心裡一鬆,能哭出來就好了。

    似乎是被感染,眾人的哭聲更重了幾分。

    林瑾衡不自覺也哭起來,間隙抽空關切旁邊的俞鈺晚,「三嫂千萬顧念著肚子裡的孩子莫要太傷心了,祖母知道了也會心疼的。」前腳林延恩剛走,後腳俞鈺晚就被診出一個多月的身孕,如今正是頭三個月,懷相最不穩的時候,這樣長期跪著豈能受得了,就是去宮裡哭喪,孕婦都能有特殊待遇。

    暫時替俞鈺晚管家的四太太接道,「侄媳婦的心意,母親想來也都知道了,你還是先去休息下吧,何況你這幾日本就身子不好。」

    「既如此,你便先回屋休息。」坐在一邊的重華也出聲,俞鈺晚已經意思過了,離開也說得過去,又補充道,「讓江太醫號下脈。」

    想了想,俞鈺晚也不勉強,到底孩子重要,這麼一場哭起來,她的確有些撐不住,謝過長輩之後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

    右手邊的八姑娘見到這情形,哭聲的悲哀更盛了幾分,祖母,如今跪著哭的這麼多人當中,有幾個是真心為你流淚的。

    瞥見右後面的十二姑娘臉上勉強擠出來的傷心之色,八姑娘心中大怒,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揮過去。最終只能咬著牙忍了,再也不會有人替她收拾殘局護著她了。想到這裡,八姑娘哭的悲切,喃喃道,「祖母,祖母~」

    「父親怎麼還不過來。」悲痛的六老爺發現至今老國公還沒有出現,不由得發問,臉色卻已經陰沉了下來。

    四太太斟酌了下詞回道,「父親說來了也是徒增傷悲,他就不過來了。」又補充道,「父親又感染了風寒,臥床不起。」

    六老爺也氣紅了一張臉,喘著粗氣,拔腿就要往松鶴堂去,老太太心虛也不想見老國公,但是老國公這態度卻令他心寒。

    「站住!」重華冷冷出聲,「要來的自然回過來,不要來的就是綁來了又怎麼樣。」看了看老太太,「沒得膈應人!」

    六爺嘴唇動了動,恨恨的一甩袖。

    老太太的喪禮極盡哀榮,作為一品國公夫人,且衛國公府炙手可熱,邊關又頻頻報捷,更有重華長公主親自坐鎮,上門祭拜者絡繹不絕。

    停靈、出殯一場忙下來,林瑾衡只覺得半條命都去了。

    剛從之前的喪事中回過神來,府上又傳出了一個噩耗,老國公也去了。

    於是剛拆下的靈堂又被搭建了起來,各親朋好友收到第二份訃告。

    夫妻二人前後相差不到一個月去了,有人不以為然,有的人心裡卻轉起了小心思。

    衛國公府對外稱老國公是病逝,反正總不能是因為傷心老太太太過而去的,這對夫妻反目成仇也不是什麼秘密。

    從利益既得者的角度出發,投注在衛國公府上的目光就帶了幾分驚懼和狐疑。

    丁憂對所有為官者都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若說林家戀棧權位,勉強也可以。可是林家也不至於喪心病狂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吧!很多人又降其拋之腦後。

    可是不知不覺,暗地裡就有了流言。

    「聽說衛國公府的老國公是被林家人給,恩哼~」

    「嘶,話可不能亂說,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林家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嘁,你難道不知道,衛老國公當年是怎麼對妻兒的,換做是你,你能心平氣和對他嗎?還得為了他耽誤三年。再說了,林家總不能守了三年又三年吧。江山代有人才出,過上幾年,位置都被人佔去了,雖說林家聖寵隆重,但是幾年後時局如何,誰能預料的到。」

    而衛國公府彷彿陷在悲痛之中,無暇顧及外面的流言蜚語。

    正要出殯那日,衛國公府門前來了一對老夫婦,渾身縞素,其中那老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就要暈過去,嘴裡嚷著我可憐的大侄子啊!你死的好冤枉啊!

    一路嚎喪而來,而這一路又都是來祭拜的人,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圍觀者憶起之前的流言頓時八卦心驟起。

    不禁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這是誰啊!敢來衛國公府鬧事,老壽星吃砒霜活膩歪了吧!」

    另一人在京城土生土長到五十來歲,細細一瞧終於找出一點模糊的印象來,「這是故去老國公的嫡親叔父嬸嬸,不過都是混不吝的,十幾年前就離了京城,一直在直隸待著。」

    府門前這對夫婦人稱五老太爺的夫妻年近古稀,,身子骨卻難得硬朗,現下正忍著肝顫在哭。

    門房也沒有為難他們,客氣有禮的將人迎進去。

    立刻的,眾人眼前一亮,他們可沒聽岔,五老太爺口口聲聲喊的是老國公似的冤枉,看來有大戲上場。於是有主子的通知主子去了。

    得到稟報的重華長公主理了理袖口,慢條斯理的喝茶,不過是一對跳樑小丑罷了!

    林晉海出征,二老爺四老爺還在回京的路上,府上唯一的男性長輩便是六老爺,聞言六老爺氣得幾乎要跳腳,「滿嘴胡唚!其心可誅,應該亂棍打出去。」說話間很是不贊同重華放人進來。

    重華眼皮都不抬一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堵不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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