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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女子籌 文 / 緩歸矣

    「累了一天,你也去休息下,我這裡有他們幾個伺候著就行。」回了自己的院子,陶芳菲便笑著對香雪道。

    香雪福身恭敬道,「那婢子先退下了。」她是老太太特意送來伺候陶芳菲的,在這個院子裡地位看似高,實則一直被陶家人排除在外,她能被老太太選中,這點自然看得分明,所以很是知情知趣,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退下了。

    陶芳菲看著香雪離去的聲音,臉上的笑容才退的乾乾淨淨,眼神微暗,到底是國公府,連一個丫鬟都是水晶心肝。

    無精打采地坐在梳妝鏡前由丫鬟們伺候著卸了繁重的服飾,陶芳菲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妝匣中的珠釵,片刻後,輕歎一口氣,揮手道,「我要靜一下,你們都下去!」

    魏紫和姚黃對視一眼,福了福身之後悄無聲息的退下。

    出了門,兩人守在門口隨時等地陶芳菲的召喚,姚黃忍不住偏頭詢問,「姑娘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和林家姑娘們說笑著?」

    魏紫自幼便在陶芳菲身邊伺候,況且又心細,對主子脾性也更清楚,左右瞧了四下無人,方小聲道,「五姑娘一個普通的生辰好大的排場,就是當年我們姑娘及笄也不至於如此。」

    姚黃立馬駁道,「姑娘及笄的時候擺了十幾桌的席面,各種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還請了南邊最有名的伶人助興,場面哪裡是今天能比的,不過是一桌宴席罷了!」陶劉氏只剩下這麼個女兒,及笄這樣的大日子哪裡會捨不得花銀子。

    「這場面可不光只看這個,你瞧瞧今兒個席面上的菜餚,好些個咱們聽都沒聽過,一會兒是特特從海上運來的,一會兒是西域那邊的特產。」魏紫輕點姚黃的額頭,嗔道,「你說是專門請人表演排場大還是家裡就有毫不猻色的伶人專門排演了節目排場更大。」

    姚黃看著魏紫,微皺眉頭,「府上竟然這樣抬舉一個庶女也太過了吧!」在她們陶家,庶女的地位還不如她們這些陶芳菲身邊的一等丫鬟有體面,如今姚黃經魏紫一說,覺得這國公府實在是太嬌慣庶出的了。

    魏紫飛快摀住姚黃的嘴巴,嚴厲地瞪著她,壓低聲音道,「府上的事情哪裡輪得到我們說三道四,被人聽了去,你受罰不算什麼,連累了姑娘看太太能饒了你。」

    魏紫馬上感覺到手下的姚黃身子發出明顯的顫抖,自己面上也帶出了幾分懼意,陶芳菲對她們這些丫鬟頗為寬容,但陶劉氏可不是個寬厚的。想起原先幾個丫鬟的下場,魏紫俏臉白了幾分。

    姚黃也是白著臉禁了聲,怯怯的看著魏紫。

    沉默了片刻,魏紫才想起自己的手還按在姚黃嘴上,而姚黃竟然嚇得也沒推開她,忍不住苦笑,低聲警戒道,「以後這種話萬萬不能再說了,再如何,她們都是國公府的主子。」國公府願意嬌養他們自己的姑娘,哪裡有她們置喙的餘地。

    姚黃忙不迭的點頭作保證。

    陶芳菲心情不佳,魏紫猜測的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衛國公府一個二房的庶女生辰便是如此盛況,想起自己,心下難免有些失落。另外也是看見衛國公府烈火烹油,不免想起自己沒落的父族母族。

    感覺到指尖的涼意,低頭瞧著手中的珠釵,嘴角勾起無奈的苦笑,這些首飾都是往年和這幾天,老太太送給她的。

    劉家其實並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是因為出了劉尚書這麼一位驚才艷絕的人物,才一躍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人家,加上嫡長子資質非凡,勢必能將劉家的榮耀延續下去,老太太才得以高嫁入衛國公府。

    劉尚書是個清廉的,家中並無巨資,如今的劉老爺又是個不事生產揮霍無度的主,陶劉氏嫁妝並無多少,陶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

    陶芳菲一直在別人艷羨的目光下長大,從沒覺得自家寒酸過,如今進了這國公府方覺得自己見識淺薄了。這些讓她在姐妹中大出風頭的首飾對林家姑娘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如果大舅舅沒有英年早逝,外祖也不會因為痛失愛子,一場傷寒去了,劉家絕不是如此,她們母女也不會落到這般境地。

    她今年已經二十,比她小的大姑娘都已經出嫁,但是她卻依舊待字閨中,她該怎麼辦!陶芳菲想到這裡面上帶著濃濃的彷徨無措。突然起身到內屋打開最裡面的一口紅木衣箱,上面纖塵不染,光可鑒人,可見有人專門維護。

    陶芳菲面色複雜的看著衣箱,片刻後,上前動作萬般小心的打開蓋子,入目的便是一襲嫁衣,這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而成,寄托了一個女子最大的期待和憧憬。

    陶芳菲摩挲著紅色的嫁衣,猶記得,當初縫製嫁衣時的歡喜和緊張,如今這件耗費了她巨大心血的嫁衣卻只能寂靜無聲的躺在暗不見天日的箱籠中,眼淚毫無徵兆的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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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瑾衡記掛著席上眾姐妹欲言又止的模樣,回了公主府正遇上從宮裡回來的重華長公主,還有林延恩、林延思兩兄弟。兩人差事辦得漂亮,皇帝又憐惜重華母子久別重逢,特別給了兩人一旬的假期,這幾日兩人都是鞍前馬後的跟著重華長公主盡孝道。見過母親和兄長之後林瑾衡忍不住好奇出聲詢問劉敏的事情。

    重華長公主摟著女兒慢悠悠講故事:「你外祖母賜婚勝兒和劉三姑娘,這可是天大的臉面,可惜劉三姑娘福薄,不慎摔斷了胳膊,宮裡的御醫也說了這胳膊怕是治不好了。說來勝兒這媳婦娶得也是多災多難,前兩年,劭家的姑娘是摔斷了腿,如今劉家的姑娘摔斷了胳膊,勝兒日後這媳婦怕是更難找了。」

    如今京裡談周勝色變。廉親王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抱美嬌娘的。廉親王妃氣得夠嗆,這幾天都在向太后哭訴。這門親事她非常滿意,王府不摻和奪嫡,也沒能力摻和,日後若是五皇子即位,他們廉親王府自然也是水漲船高,瞧五皇子的勢頭可能性還不小。若是其他人即位,禍不及出嫁女,也牽連不到他們廉親王府。反正廉親王府就這樣了,新皇難不成還能殺了皇伯父。

    有劭家的前車之鑒在,毅勇候府再來一次意外墜馬,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廉親王妃不信。

    為了不嫁周勝,不惜自殘,她兒子好歹是親王世子,雖然荒唐,但是礙著皇家的顏面誰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如今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嫌棄,廉親王妃這一口氣怎麼嚥得下去。

    而且廉親王府這是和毅勇候府結仇了,與其被動挨打,何不先發制人。這門婚事可是太后的懿旨,廉親王府失了顏面,太后又何嘗不是。

    周勝的荒唐林瑾衡還沒聽說過,但是瞧著這兩個『巧』,問悠閒地坐在一邊喝茶的林延恩:「大哥,周勝表哥不好嗎?」這個表哥她只見過一次,實在是沒印象,不過想著林延恩總是知道。

    「怎麼?衡兒覺得這兩姑娘是故意的?」重華長公主笑瞇瞇的問,對女兒能想到這一點很欣慰。

    「一而再的事情也太巧了,還都是墜馬!」林瑾衡吐槽。

    不管劉敏是有意還是無意,大多人都會認為她是故意,好歹換一個,這不是挑戰大眾智商嗎?有了南陽候劭姑娘的前車之鑒,這種事情就可一不可再,而且中間牽扯著太后懿旨,便是在林瑾衡看來,也是一個昏招了。

    這的確是個昏招,毅勇候能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也不完全是靠著他的貴妃姐姐和皇子外甥,應該說,德貴妃和五皇子有如今的地位,中間少不了毅勇候的功勞。兩者相輔相成,互相成就。

    這樣的一個人物,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不智之舉。這完全是他妻子和女兒瞎折騰出來的。

    說來這真是巧合,劉敏初時鬱悶之下,騎馬發洩,只是帶著情緒騎馬,出了意外。毅勇侯夫人心一橫,乾脆來了個傷上加傷。

    毅勇候很頭痛,他以為他夫人是個精明的,如今才知道是大愚若智,馬上他還會知道自己的夫人是愚不可及,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消息傳得飛快,他便是想攔都攔不住,何況敵對派繫好不容易抓到這麼大的一個把柄,怎麼會不狠狠咬上一口。

    當今披荊斬棘登上皇位,母子之情深厚,怎麼會由得毅勇候府下太后的面子。毅勇候府下太后的面子,皇帝就能把毅勇候府的臉仍在地上往死裡踩,何況旁邊煽風點火的大皇子黨和十六皇子黨。

    重華長公主笑道:「可不是,當別人都是三歲小孩,他們劉家說是意外就是意外了。」劉家人就是太自以為是了,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關。果然身處高位太久,久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瑾衡眼神催促林延恩,周勝到底做了什麼,身為親王世子還讓人避之不及。

    林延思笑嘻嘻接話道:「周勝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只是,」在重華長公主和林延恩的目光下,換了幾個詞:「是個不成器的,走雞鬥狗,實在是紈褲中紈褲。」說他紈褲真是侮辱了紈褲這個詞,他林六爺也被道一聲紈褲,但是絕對比周勝有市場多了。

    林瑾衡琢磨她六哥肯定沒說清楚,一想紈褲子弟無外乎那些事情,而且還是超出常人容忍的,如今這世道對男子寬厚的很,如果周勝不出格,憑著親王世子的身份,兩個姑娘何至於如此。忍不住蹭蹭她娘,想來這種倒霉事落不到她頭上,但是如今這個時代男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她看不慣的地方。

    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個門第低一點的,如果注定要有一個人不習慣,那麼還是他不習慣吧!

    「那婚事怎麼辦,皇外祖母不是下了懿旨的?」林瑾衡還記得這樁婚事是有旨意的,太后也是金口玉言,何況是這樣正兒八經宣旨過的。

    重華長公主勾起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德貴妃說劉三姑娘這樣的身子實在當不得世子妃的身份,只能做個側妃。」

    德貴妃壯士斷腕,犧牲了一個侄女,挽回抗旨的名聲。畢竟劉敏依舊會進廉親王府,這樣就算不上抗旨,而且妻變成了妾,從中沒落到一點好處。本朝,側妃說得好聽是妃,其實不過是普通人家的貴妾罷了,生了子嗣照樣喊不得一聲母妃。

    五皇子一系的官員大做章,又傳出有人在劉敏的馬上做了手腳的風聲,這次落馬事件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

    受害者倒是一清二楚,劉三姑娘成了世子側妃,皇帝覺得齊家治國平天下,讓毅勇候放下手頭的事情回去『齊』家,五皇子一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被龍椅上那位主子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

    林瑾衡又實實在在感覺了一回古代女子難為,劉三姑娘做妻做妾都是別人幾句話的事情,婚姻大事自己竟是半點主都做不得。堂堂世襲罔替侯府的嫡女落得這般下場,這時代妻妾分明,哪怕她是侯府嫡女,妾便是妾,一輩子都是妾,便是後宮嬪妃也從來沒有轉正的例子,繼後都是從大正門抬進去的。

    重華長公主見掀簾進屋的孫嬤嬤面色有異,便以眼神詢問。

    孫嬤嬤為難的看了看屋子的幾位小主子,有些拿不準該不該說。

    重華長公主一想,道:「但說無妨,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知些事了。」

    「昌華長公主府上傳來消息,小公子得風寒,辰時三刻殤了。」說完,便低下頭,這動作也夠快的,一個月不到的功夫,昌華長公主怕是忍得狠了。一些人慣會忍,但是一旦爆發也更狠。

    重華輕輕的掀起蓋子喝了一口六安瓜片,到底是貢品,醇正回甜、清香高爽,方淡淡道:「真是可惜了,這孩子是個福薄的,更衣,我要去看看九妹,好不容易得了個小子,這會兒指不定多傷心呢。」

    林延恩略一琢磨,再見他母親的態度,便微微一笑。

    衛國公府裡有喜事,重華長公主嫌晦氣也怕衝撞所以並沒有帶幾個孩子過公主府,囑咐兒子照顧妹妹就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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